沐青陽本身就有些氣息翻滾,隱隱作嘔,這下被端木睿恆猛地抱上馬背一陣顛簸,胃中立馬翻騰蹈海般攪搗起來。喉嚨一癢,一股酸水翻湧而上。「嘔——」她立馬摀住嘴,側過腦袋,連連乾嘔。
沐青陽臉色鐵青地抓著馬鬃,喉嚨裡咕咕翻滾著,晦澀難耐,她深皺眉頭艱難地開口道:「停下!快停下!」
端木睿恆面上表情陰沉,低頭瞧著沐青陽實在是痛苦難受,微一皺眉,拉住韁繩。
沐青陽半是爬半是跳地滑落馬背,蹲跪到路邊,臉色忽白忽青,乾嘔不已。只是無論她怎麼努力想要嘔出胃裡的東西,唯一能夠吐出來就只有胃裡的酸水。
端木睿恆臉色古怪地看著她,突然像是猜到什麼似的,身子陡的一顫,猛踏出一步來,撈起她就往營地飛去。
帳篷的簾子被人粗魯地掀開,冷冽的寒風捲帶著某人的無名火一股腦襲滾進來。帳篷裡正打掃著衛生的兩個侍女驚地渾身一顫,正欲下跪行禮,一聲怒吼搶了個先,「都出去!」兩個侍女忙不迭地福了福身,碎步小跑著慌慌張張地退了出去。
端木睿恆幾乎是拎著沐青陽進來的,待兩個侍女退下後,他反手一揮,便將沐青陽甩到了軟塌上。
沐青陽皺著眉頭,努力想要抑制住翻滾的嘔吐感,但是很明顯那種感覺戰勝了她的自制力,只片刻,她便跪趴在軟塌邊上,又是一番乾嘔不已。
端木睿恆的眼神愈詭譎起來,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傷心又似乎是悲憤,他握緊了拳頭,大聲喝到:「來人,傳軍醫!」
帳篷外立馬有士兵大聲響應,接著沙沙地響過一陣腳步聲。
沐青陽終於是嘔夠了,軟靠在軟塌邊上的頭,在聽到端木睿恆的命令後,驚愕地飛抬起。
端木睿恆死死地盯著她,臉上忽而閃過惱怒,忽而閃過後悔,忽而又被哀傷取代。沐青陽愕然,她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臉上可以同一時間裡出現那麼多重表情,一下子呆楞住,忘了出聲阻止。
「燕王殿下,軍醫到了!」只一會兒帳外就傳來了士兵的聲音。
沐青陽陡然驚醒,「我沒事!我不需要看軍醫。」
端木睿恆卻根本不理會沐青陽慌張的阻攔,黑著臉悶聲道:「讓他進來!」
「是!」士兵恭敬地回了一聲,撩起帳子來,軍醫提著藥箱輕手輕腳地躬身進來。
「我說了,我不要看軍醫,我是神醫,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沐青陽半扶住軟塌周邊雕花的矮欄杆,撐起身子來,慌張地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盯住那個探進身子來的軍醫。
端木睿恆見沐青陽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心中的猜想更加肯定起來,臉色驟冷,扭頭對軍醫使了個眼色,「去吧!」
軍醫連忙躬了躬身,提起藥箱就往沐青陽走去。
「站住!我的話你沒有聽見嗎?你算什麼東西,也敢給我診脈!」沐青陽厲聲喝到,手指尖利地指在軍醫身上。
軍醫被沐青陽突然爆出來的氣勢驚得一顫,腳步頓住,有些為難地回過頭,視線在端木睿恆身上停留住。
「這是本王的命令!」
端木睿恆危險地瞇起眼睛,大步向前一邁,扣住了沐青陽,抓起她的一隻手抬到空中,扭過頭對軍醫喊道:「還不快過來!」
「是……是……」可憐的軍醫忍受著兩個人的怒氣,戰戰慄栗地小跑上來。
「放開我!端木睿恆!你要做什麼?」沐青陽不依不饒地掙扎起來,可是她卻沒想到端木睿恆的力氣居然會這麼大,愣是憑她掙得渾身冒汗,也脫不出半毫來。
心下大驚,連忙對著那個伸出手來的軍醫厲聲又是一吼,「你敢碰我!」
軍醫停在半空的手,抖了抖,在端木睿恆犀利的眼神的注視下,終於狠下心,將兩指按上了沐青陽的手腕。沐青陽見此絕望般扭過頭,閉上了眼睛。
軍醫的手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猶豫片刻,顫顫巍巍地開口道:「燕王殿下,郡主已有一個月的身孕了。」
端木睿恆兩手一鬆,只覺渾身頓時一陣無力,軍醫的一句話猶如一把鋒利的斧頭,鑿開了他的心,破開一個大洞來,冷風正呼呼得往裡倒灌,冰冷而絕望。
好一會兒他才重新換上一副冷酷的表情,冰冷而威嚴地看著軍醫道:「今日之事,本王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你明白了嗎?」
「是!是!」軍醫被他駭人的眼神看得心力交瘁,腿一軟,「彭!」一下跪了下去。
「下去吧,馬上送一碗墮胎藥過來。」
「是!是!」軍醫顫巍巍地爬起來,慌慌張張地奪路而逃,連藥箱都沒來得及拿。
沐青陽驚悚地睜大了眼睛,咬唇搖搖頭,「燕王殿下,不,不要……」
「這樣的孽種,你以為可以留下嗎?」端木睿恆嘎一下回過身,冰冷狠厲的眼睛毒辣辣地盯住了沐青陽的小腹。
「你沒有權利這麼做!」沐青陽雙手攔在腹部,恐懼地往後退去。
端木睿恆卻欺身上前一步,逼視住沐青陽的眼睛,「你保不住它,與其留到往後悲痛,不如現在就斷了念想!」
沐青陽的眼眶通紅一片,鋪天蓋地席捲而來的傷痛感,逼得她滾下熱淚,「燕王殿下,當我求你好不好,不要……不要……孩子是無辜的……」
端木睿恆沒有言語,只是用一種寒徹心扉的眼神注視著沐青陽。無辜?這個世界上無辜的人太多了!這一個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沐青陽咬住雙唇,透過端木睿恆的肩膀,視線落在那個被風雪吹得一鼓一鼓的簾帳上,悲痛的表情一閃而過,身子靈敏地往下一蹲,箭步朝前撲去。
端木睿恆猛回過身,大喝:「司南!」
司南幽靈般的身子輕飄飄地落簾帳前,及時抬起一隻手臂來,攔在了沐青陽身前。
沐青陽心中著急,居然不顧一切地抽出了短劍,劈手就刺了過去。司南驟不及防,慌張微微側斜開身子,讓沐青陽瞅到一個間隙。正要趁機逃出去,身後尾卻猛地讓人揪住。頭皮一麻,身子往後飛退一步,「彭」一聲撞進了端木睿恆懷裡。
端木睿恆氣極,拖起沐青陽往椅子上一按,怒聲吼道:「你瘋了嗎?」
沐青陽嘲笑般勾了勾嘴角,仰起頭,眼中淚花閃爍,怒視著端木睿恆抿唇一聲不啃。那是一種無聲的控訴,宣告著一個母親對自己的孩子的絕對的保護。
端木睿恆被沐青陽凌厲的眼神盯得後退了一步,臉上表情微動,不自然地挪開了視線,「司南!看緊她!」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