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釀後院的屋頂上,尹辰逸已經沒有動彈地坐了好久了。
雲澤一進院子看見的就是這樣恍然若失,魂不守舍的尹辰逸,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無法相信眼前那個哀傷低落的人,就是他從前風度翩翩、神采飛揚的大師兄。
「大師兄!」雲澤被狠狠地嚇了一跳,心疼地大叫了一聲。
尹辰逸沒有焦距的眼睛微微挪了挪,似乎是看著雲澤,又似乎是在看著別處。
「大師兄!」雲澤的聲音顫抖了一下,飛上屋頂握住了尹辰逸的手,「你怎麼了?」
尹辰逸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雲澤撓撓頭,很是困惑,卻又毫無頭緒。
一陣詭異的寂靜圍繞著他們。
「咳——」好一會兒雲澤才幹咳一聲打破了安靜。
他挪了挪身子,湊到尹辰逸跟前,一臉神秘地問道:「大師兄,你猜我這回出谷來是為了什麼?」
尹辰逸依舊是面無表情地微微搖了搖頭。
雲澤有些尷尬地咧嘴笑了笑,「那個,大師兄,我把熱毒的解藥研製出來了。」
原本以為會是一個大大的驚喜,現在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說出來,真是一點點驚喜的感覺都沒有了。
雲澤鬱悶地假笑著,從懷裡拿出一個木盒來,遞到尹辰逸眼前,「噥,解藥在裡面。」
尹辰逸木然地接過解藥,一點別的表情也沒有,平淡地打開盒子,拿出解藥來,隨口將藥吞嚥了下去。一點也沒有因為解藥來之不易,而有所變化。
雲澤看得一愣,無趣得摸了摸鼻子。唉,他本來還打算向大師兄邀功的呢!
「呃,那個,大師兄,那個姑娘,有冰蟬王的那個姑娘在哪裡呀?」
尹辰逸的眼神忽的一斂,有些警覺地瞪著雲澤,「問這個做什麼?」
咳,好駭人的眼神!雲澤嚇了一跳,身子後仰,抖著聲音回答:「我現她身上的冰蟬王是有問題的,所以想和她確認一下。」
雖然沐青陽和雲澤並沒有太深的交情,但是作為行醫之人,雲澤還是本著認真嚴肅的職業道德,很是關心沐青陽的身體。
「什麼問題?」尹辰逸現在已經無法再接受一點點有關沐青陽的負面的消息了。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雲澤,抖著聲音問到。
雲澤被尹辰逸這忽然轉變的表情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乾笑了一下,往邊上挪了挪,決定不要離尹辰逸離得太近了,他有點害怕了。
「她身上的冰蟬王是被人改良過的,種下以後雖然可以瞬間提高她的內力,可是卻是會有反噬的危害的。」
「什麼反噬,會怎麼樣?」尹辰逸嘴角硬是擠出一抹笑來,看上去詭譎無比。
「十年內如果她不將冰蟬王取出來,那麼就會變成一個冰人,被冰蟬王冰住,永遠都不能醒過來。」雲澤受尹辰逸影響,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他仔細觀察著尹辰逸的表情,又接了一句話,「沒事的,只要及時拿出來就可以了。」
「我記得你說過,拿不出來了。」尹辰逸的記性一直都很好。
雲澤訕訕一笑,「就是拿的時候會比較痛苦罷了,也不是拿不出來。」
「會怎麼樣?」尹辰逸閉上眼睛,如歎息般問到。
「一定是極痛苦的了,而且會失去一半以上的功力。」雲澤笑得很勉強,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尹辰逸低低嗯了一聲,臉上是雲澤從來沒有見過的蕭索的表情。
雲澤側斜著腦袋瞄了尹辰逸一眼,猶豫片刻又開口道:「大師兄,師父命我進宮去。」
「嗯,去吧,太子快不行了,再不去就晚了。」
「咳,嗯,但是,你真的沒有事情嗎?」雲澤乾咳著望著尹辰逸,露出略有些不放心的表情。
「我沒事,你去吧。」
尹辰逸蹙起眉頭,似乎是嫌雲澤有些婆媽了,起身跳落房頂,沒有打一聲招呼便消失不見了。
雲澤望著尹辰逸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睛裡印出湛藍色的天空,顯得既困惑又擔憂。
馬車顛簸了一下,度卻依舊沒有減慢。骨碌碌飛轉著的車輪捲起漫天飛舞的黃沙。
馬車裡裹著棉被的瘦削的身子,隨著這一下劇烈的顫動,上下拋了一下。
面容已變,但是那雙清淡鎮靜的眼眸卻還是依舊。沐青陽皺著眉頭掀開沉重的眼簾,困惑而無力地左右打量了一眼。
馬車?自己不是被被厲贇軒擄走了嗎,怎麼會在馬車上?
沐青陽眼眸一掠,警惕地看向靠坐在前面的人。
莫日根閉著眼睛,一手扶著額頭,一手撐在矮茶几上,低垂著腦袋,不知是睡著還是醒著。
沐青陽蹙著眉頭艱難地挪了挪身子,只覺渾身酸疼且沒有一絲力氣。身上的幾處大脈都被人封住了,提不起半點內力。
這細微的挪動被莫日根感覺到了,他放下撐著腦袋的手,蒼狼一般凜冽的眼睛噌一下,落向了面色慘白一臉虛弱的沐青陽。
沐青陽被這氣勢逼人的眼神盯得戰慄了一下,抿了抿乾燥的嘴唇,出一聲虛弱的喘息。
她現在這身子如此不堪,還沒有一點內力,沒有內力就催動不了冰蟬王,已是與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婦女沒有半絲差別了。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撞在一起,沒有半絲火花,只有濃濃的試探與詭異的安靜。
沐青陽暗自握了握沒有一絲勁道的拳頭,只覺後背噌噌噌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來。
為什麼會是莫日根?難道厲贇軒真的是衝著莫日根來的?兩人是否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可是又是為什麼要綁走自己?
馬車被油紙包裹地嚴嚴實實的,沐青陽只能感覺到四周氣溫很低,絕對已經不在蒼雲境內了,可是,到底到了哪裡,卻沒有一點頭緒。
她勉強撐著一絲神志,咬牙不出聲,靜靜地等著。
終於,莫日根似乎是覺得無趣了,把狠厲的眼神挪了開來。指了指桌上的點心和熱茶,平淡說道:「餓了就吃點吧,離費阿拉還有不少路程。」
費阿拉是梅克的都城,在整個梅克領土上算是比較靠南的地方。距離蒼雲國京都路程並不太遠,走大道的話,大約一個月左右就能到達。
沐青陽鬆開拳頭,虛虛地吐出一口氣來。自己的狀態絕對昏迷了有三日不止,久未進食的身子已是柔弱地沒有一絲半點的力氣。
她蜷縮在厚厚的棉被裡,艱難地往矮桌挪去。她是絕對不會和自己的身子開玩笑的,該吃就吃改喝就喝,絕對不會客氣。
莫日根挑眉,烏黑的眼眸低沉沉的,猶如一潭濃墨般化不開。他低低一笑,伸手將點心碟子往沐青陽跟前推了推。
如此,沐青陽就算是靠在馬車上,也可以輕而易舉地伸手拿到點心了。沐青陽往後窩了窩,覺得面上有些悶熱不透氣,伸手一摸,是一張冰冷光滑的人皮面具。心中一陣噁心,皺著眉頭,翻手就揭了下來,丟到腳邊。
莫日根只淡淡看了丟在腳邊的面具一眼,沒有半點不悅,取出一些信件細細看了起來。
而沐青陽則是就著茶水,將一碟點心都吃了個精光。覺得有七八分飽了,便將被子拉了拉,閉眼就要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