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林富貴,名字雖然俗不可耐,但是長相卻是正宗的讀書人的模樣,而他的這個二兒子林遠華,就更是書卷氣中帶著幾分俊秀儒雅,加上眉目間的氣色倒也清朗,是以,即便此刻林富貴的態度熱情的近乎有點卑微,不過我對他們的印象還是沒有太壞的程度,只是對他們的穿衣品位有些不敢苟同罷了,這般華麗的衣物,非但不能顯現出他們的自身的優點來,反而更使得他們像爆戶一般。
「晚輩林遠華,見過薛夫人!」那林遠華立即給我行了一個後輩之禮,神色間恭敬且溫順,若不是裝的太好,便是他真的就如同他的表面一樣,是個很安分守己的世家子弟了!
「國丈大人實在是高抬薛某了,這如何擔當得起,二公子快請起吧!」我嘴上說著客氣話,卻沒有伸手去扶的打算,慰遲修則代替我去扶了那林遠華,倒也給夠了對方面子。
「應該的,應該的!」林富貴搓了搓手,似乎很高興一般。
又是你來我往的一些場面上的喧嘩,我其實對這樣的情形己感不耐,在現代,我經商,應酬和與人虛以委蛇,那是沒有辦法,卻不曾想,做了血娘子,依舊也免不了要如此應會於人,果真是每個人生都有每個人生的無奈。
真正一行人自然是坐在主席之上,縱觀其他桌,也看到幾個臉熟的江湖人物,但大部分都是些不認識的面孔,想來在江湖中也不會混得太好就是了!
而在主桌旁邊的副席之上,我居然看到了韓諾也坐其中,看到我們,他似乎也很興奮,幾次想要站起來過來打招呼,卻被他身邊的一個年輕男子給摁住了,即便如此他還是用很親和很開朗的笑容衝著我們點頭。
我別過頭來,對上水離憂有些擔憂的眼,立即轉向莫清歡,用只有我們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道,「去查一查,那個韓諾為什麼也會出現在這裡!」
本是不想動用信堂的人查這個人的底細的,只是這人太過頻繁的在我們面前出現,讓人不想查他都不行了!
「是,主上!」莫清歡點了點頭。
不多時,便找了個機會離席出去了一會,我沒有多看他,在他回座後,也沒有多問他,他辦事,我放心!
而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看到那個名角溫玉蓮和林家大少林遠堂,不知道這個堂會到底是唱還是不唱,不過林富貴既然己經邀請了這麼多人來聽戲,這齣戲怕是不想唱還是要唱完的!
酒過三巡,菜己過五味,席上的氣氛卻依舊還是不熱鬧,尤其是主桌之上氣氛甚至有點冷,與我吃飯時,尉遲修和莫清歡他們本就是不太敢說話的,離憂則更是我不說話,他也絕對不說的那種類型,偶爾在我夾菜給他時,他才會微微向我露出一個溫暖又侷促的笑容,還是有些不習慣我在大庭廣眾下對他的親暱之舉。
而我因為實在無話與這些人說同,自然不會主動去說什麼,卻也知道我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是這些人注意的目標,我給水離憂夾菜,偶爾對他微笑之舉,也自然早就清楚的落於許多人眼中,想來流言蜚語日後一定不會少,我倒並非出於故意招人看的目的,而是見水離憂悶著頭,不怎麼吃的樣子,不由自主便給他夾了菜,不想他餓肚子,這般舉動做出了,意識到不妥,也來不及當沒生過的,便也只好乾脆大方著點了!
水離憂終於向我搖了搖頭,示意他己經夠了,不要吃了,正好這宴席吃的也正頗悶不己,便給了尉遲修和莫清歡一個眼神,然後帶著水離憂離席,往人少的花園去散步去了!
穿過兩道梅花形的拱門,便走進了一個安靜的古樸的院落之中,離吃飯的那個院子並不太遠,不過這裡卻顯得安靜了許多,滿院的紅楓葉子都有些紅了,風吹過帶起陣陣簌簌之響,很適合談情說愛的雅致之地。
水離憂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油紙包遞到我手裡,「給你!」
我驚喜的看著他,因為上一次他送我那抹胸時,也是用東西包好了的,這一次不知又是送我什麼了!
「不是用的!」他似乎從我驚喜的眼神看出了我在想什麼,立即侷促的解釋道。
不是用的?那就是吃的羅!
我立即打開那油紙包裹著的三層,一股酥香味立即撲鼻而來,三塊翡翠酥赫然出現在其中,我認出這是血樓裡的廚子才會製作的點心,「離憂,為什麼給我這個?」
「席上你也沒吃什麼東西,這翡翠酥是早上吃過早飯後,我去拿的,你就湊和著吃點吧!」他彆扭的道。
我的眼睛立即笑的彎了起來,用力的握住他的手,真心的感動的道,「離憂,謝謝你!我很高興,真的!」
原來早飯過後他出去了一個,我道他是去解手了,沒想到他竟然是去藏點心了,「你早就知道我對著這些人會吃不進東西?」
「我本是打算讓你在聽戲的時候做零嘴吃的!」他搖了搖頭,老實的解釋道,而我聽到他的答案,心中就更歡喜了幾分,原來是這樣的,難為他想這麼周到,原來這點心是派這個用場的,結果他看到之前就沒吃進什麼東西,所以現在才提前把它們拿出來了,有這般細心的一個男子在身邊關心和關注著我,我突然覺得生活是如此美好了起來。
正當我想把翡翠酥送進口中的時候,我突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往我們這個院子而來——
「玉蓮,我上次對你提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一個溫潤中透著幾分強勢的男聲,先一步進入我的耳簾。
我和水離憂同時往一株紅楓樹後半隱住身子,這完全是出於一種本能的掩藏行跡的行為,雖說是我們先一步進這院子來的,但是常年做為殺手,這種自我保護的機能還是先一步在我們的意識前做出了判斷。
自然同時被隱去的還有我們的呼吸聲。
「大爺,這些年您對我的好,玉蓮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哪會不知?」回應他的是一個柔和中帶著幾分清脆的聲音,似乎還在變聲期般,有著男孩的清脆,又有著女孩子的柔軟。
托那聲「玉蓮」和「大爺」的稱呼,來人的身份己經不用我們多去猜測,便己經是一清二楚了,正是那宴席中沒出現的,天下第一名角兒溫玉蓮,以及那個傳聞中文武雙絕的林家大少爺林遠堂!
這兩人吃飯的時候不出現,這會兒卻往這裡走,不知為了哪般!
我和水離憂雖然不欲聽人家的隱私,然而此刻,若是走出去的話,場面必定尷尬,也只好繼續不動聲色的隱在樹後了,同時我也正準備提前見識一下,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角兒,究竟是長的何等模樣。
正思忖間,他們兩人的身影,己經進入了我們的視角之內,而從我的角度也正好可以看到林遠堂的雙手,扶上了一個比他矮上一個頭的少年的肩,那是少年的背,側對著我們,一時倒是看不清長得何許模樣,不過那林遠堂到是好一派翩翩瀟灑的俊朗青年,只是眉宇間那股霸道的三橫印記,看得出此人平日裡也是個強勢有威嚴的人,白白的折損了他身上的大半儒雅意味。
此刻林遠堂的臉上,正帶著幾分不顯山不露水的無形威嚴,對著他面前的少年道,「既然知道我一直喜歡於你,也知我對你好,你何不此刻就給個答覆於我?你知,我若是強行要了你,也是並無不可的,只是,我這人貫講求你情我願,尤其對象是你,我的等待是有限度的,反正是民是要跟人,晚也是要跟人的,不如此刻便跟了我吧!」
我和水離憂都有些驚訝的,聽著這林遠堂說出的話,『跟』的含義,自是不需再明說的,原來這林家大少爺對溫玉蓮,竟還起了這樣的齷齪心思?
嘴上說著講求你情我願,言下說出的話,卻哪有半分讓人考慮和選擇的餘地?
分明是吃定了這溫玉蓮的,三分軟中帶著七分硬,端的是個卑鄙的人物。
以前看書是電影,也知紅戲子,一般都逃不過被人褻玩的下場。不管願意不願意,都得尋個靠山好生存,這也就是所謂的『捧』,然而真正看到這一幕時,我不得不承認,這種震撼程度,遠比我看書和聽人說,要來得強烈的多。
不由為這溫玉蓮感覺幾分同情了起來,才十五六歲的孩子,便不得不在一群意圖不軌的豺狼虎豹中求生存,若是擱在現代,這麼大的孩子,正是問父母要錢,暢快的吃著kbsp;果然,那少年纖細的雙肩,在聽完林遠堂的話後,微不可覺的瑟縮了一下,然後那纖細的身子,便偎向林遠堂的胸前,帶著委屈,又帶著幾分撒嬌和倔強的聲音傳了出來,「大爺何苦這般逼玉蓮來著,這麼幾年了,玉蓮身邊可曾有過別人?上次三皇子強要玉蓮去陪他一晚,玉蓮冒著被殺頭的罪,還不是逃了?本也是想與大爺說,待這次玉柳山莊的堂會結束後,就遂了大爺的願的,大爺倒好,這會居然先拿話刺著玉蓮了,不過求個可心能疼人的主,就這麼難嗎?也難怪,玉蓮不過是個戲子,稍有點家底的主,哪個把我們這種卑賤的人,放在眼底?大爺也不過想嘗個新鮮,要真得了玉蓮的身子,怕是也棄之如敝履了,可憐玉蓮的心——」
說著說著,便推開了林遠堂的胸,背轉過身子,趴伏在身邊一棵樹上,開始低泣了起來。
他這一來,林遠堂的臉色反而柔軟了起來,頓時寵溺中又帶了幾分疼和無奈,立即上前,從身後半擁住他的身子,「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可別哭,好了同,好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拿話嚇我的小主兒,我這不是急嘛,誰讓我的小寶貝,你長的如此招人垂涎?那個三皇子,我上次己經給過他話了,以後他若再招惹你,看我怎麼收拾他,好了,別哭,別哭,都依你不成?」
「說著依我,指不定大爺你一個不高興,又拿玉蓮氣了,從前還說等到我年滿十六週歲才會來要我,如今我這不才十五剛過沒多久,大爺便這般行為來著!真是讓玉蓮好生委屈!反正我們生來就是卑賤的命,還不是隨著大爺們的高興——」
嘴上還是不饒人的說著置氣的話,身子卻己經有些軟化的由著身後的林遠堂摟著了,這一硬一軟間,用的是恰到好處,任林遠堂那麼一個老謀深算,心思深沉的男子,也不得不在這少年的幾言幾語中,完全沒了之前的凌厲。
這會還得順利著竿子往下爬的陪著小心,「好了!好了!我的小主兒,我的小祖宗,我的心肝兒寶貝,你再說下去,大爺我就真的沒臉要鑽到地底下去了,這不是我的小主兒出落的越動人了,這才讓我忍不住了嘛,再說你自己想想,我對你還不夠疼的?我幾曾對別的男孩子這般疼寵過?比你長得好看了的,我也不是沒見過,卻獨獨對你著了迷,你說你這小妖精是不是害的我也不淺?看在你對我也是有情的份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這次回來前,我己經讓人把徐州的幾處宅子和店舖,都己經轉到你的名下了,喏,這是房契和地契,可收好了,這回開心了嗎?」
林遠堂一邊說著,一邊稍稍扭轉過溫玉蓮的身子,從自個兒的袖中,取出一疊黃色的紙張,放進了溫玉蓮纖細蔥白的手掌心。
少年接過,又塞了回去,再度半側過身子,「玉蓮才不要呢,讓人知道了,還以為玉蓮是貪圖著大爺的錢來著,不要!何況玉蓮如今有自己的班子,平日裡也沒有多大的開銷,大爺的錢和房子還是自己留著吧!」
而也是他這半側過的身子,讓他一直不曾讓我看清的面容,清晰的印進了我眼簾,而這一看,我頓時如遭受電擊般的楞在了原地,耳裡眼裡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了,腦海裡只不停的浮現著溫玉蓮那秀美俊俏的臉龐。
因為那林遠堂此刻正把溫玉蓮的身子壓向楓樹,正欲低頭吻他。
我的出現,立即讓兩人都驚訝的看了過來,而水離憂似乎也很驚訝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在我跨出那一步時,我似乎感覺到了離憂曾經拉過我的衣袖一下,可惜不知是他那一下的力道太輕,還是我的度委實太快,待他想要阻止時,我的人已經出來了,而他也不得不跟著我一起從樹後,顯出身形來!
「你們是什麼人?」被人阻了好事的林家大爺的臉色顯然不太好看,「你們在這裡多久了?」
「不久,剛好足夠我們把你們的對話,全部聽個清楚,原來堂堂林家大少爺是用這般手段去逼人與你歡好的?還真是長了見識!」
我淡淡的微笑以對,其實心裡對自己會這般衝動和貿然的走出來的行為,依舊感到不解,我確信我的心裡是並不打算管閒事的,否則也不會一開始主躲在樹後,聽了這麼久的壁角了,然而為什麼這少年一轉過身子,我的身體便守全不由我本身的支配般的走了出去?
自然這箇中的原因,我有的是時間深究自己的心理,重要的是眼前,我必須先把這少年從林遠堂的淫爪下救下來再說。
林遠堂被我的話一點,更是確定了他之前的種種形態,確實分毫不少的入了我們的眼,臉色就更不好看了起來,那對著溫玉蓮的柔和面容,在看向我和水離憂時,己經染上了三分陰鷙的神色,眉頭間本就深的三道印記,就更沉刻了幾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想在此刻的林遠堂的眼裡,一定正在努力搜索和排除可能的人選,因為他也知道今天所到之人,都是他父親林富貴,用貼子去請來的武林同道,所以他此刻雖然被我們撞破了醜事,卻也不好立即就動手,總得先弄清楚在他面前的是什麼人,也好知道用什麼樣的手段對會我們。
我心裡冷哼一聲,卻也有心讓他知道身份,並不與他多言,反而把視線傳向了一邊,己經紅起了半邊臉的纖細少年,「早就聞聽溫老闆的『貴妃折』唱的是名動天下,聲傳海外,只是不知溫老闆可願意賞臉給清塵等唱上一出呢?」
那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邊清俊的水離憂,咬了咬下唇,正想應個回話,林遠堂卻己經面色戒慎中,帶著幾分試探的盯著我們,「敢問尊下可是血樓樓主血娘子玉駕?」
想來他己然從我那一身刺目的血紅衣裳上,聯想到了我的身份,我冷淡的一笑,並未多言,水離憂此刻卻上前一步,清冷的道,「正是我家主上!」
林遠堂的臉色,當場就變得很是難看,想來我血娘子一貫對美少年有興趣的傳聞,江湖上傳的必然不少,如今見我突然間出現在了這裡,又偏巧在這個時候走了出來,打斷了他的好事,不用想也知道他腦子裡正在想的是什麼,可惜我不欲辯解!
「那這位想必不用問,便是血樓主手下最為得力的,六大堂堂主之的,邪堂水堂主了!」認出了我,自然要分辯離憂的身份也就一點都不難了。
「幸會!」
水離憂依舊是清冷的聲音,配合著那臉上波瀾不動、靜如死水般的沉靜面容,很能給人以無形的壓力,哪裡聽得出有半分『幸會』的意思,只覺得讓人有些打寒顫。
林遠堂雖然很有不甘,卻也不是個不識時務者,明白眼前的情形,不要說動手了,就是連動口,他也絲毫不敢和我們扯破臉皮,光一個水離憂的聲名,就足夠他掂量無數次了,更別說我本人還在當場,擺明了這事,我是非摻和進來不可了,他若強行還想要溫玉蓮,勢必得罪了我,那便是身家性命都是難以保全之事,依他那般性子的人,又豈有可能為了一個戲子,而不要他自己的命?
果然——
似乎思考都不曾思考一下,林遠堂便逕自溫和微笑了起來,上前溫文儒雅的對我行了個禮,「看來真是遠堂的不是了,竟然連血樓主的玉架在此,都未曾在第一時間認出來,實在是因為沒想到我爹爹竟然能請來血樓主,遠堂先前失禮了,在此給血樓主賠罪了!」
「哪裡,薛某不過是一介江湖莽人,林大少爺一貫擠身朝堂,不認識薛某本也是在情理之中,今日倒也算是有緣,湊巧正與離憂在院中賞楓,便看到了林大少爺與溫老闆相攜走了過來,出於禮貌,便避了幾分,以為以林大少爺的風姿,必是會和溫老闆討論些風雅之事的,哪裡想到,竟意外的聽到截然不同的話語,一時沒忍住,便走出來與林大爺照個面了!」
我這話可算說的是相當不給面子,只差沒說林遠堂他不要臉了,所謂伸手還不打笑臉之人呢,但是對著林遠堂,我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脾氣,硬是按捺不住,不極盡諷刺之能,心中就是不快!
林遠堂的臉色,顯然也有些掛不住了,不過卻也知道不能與我硬碰硬,即便吃了我的虧,心裡恨得牙癢,臉上也不得不壓下不快,汕汕然的笑了幾聲,「遠堂與溫老闆開個玩笑罷了,遠堂怎麼說也是出自書香門第,何況也早己有了妻室妾室,如何能做出這等違背三綱五常之事?不想這玩笑開的有點過了,正好讓樓主的玉駕給聽了個正著,哎,真是遠堂之過了!」好一個見風轉舵的陰險東西,之前還左一個『小主兒』,又一個『小心肝』,不過一句話間,己經變回『溫老闆』了,果然是個弱肉強食,權勢大過一切的時代!
而有權有勢的滋味,也實在是不錯,難怪古往今來那麼多人,要不折手段的往高處爬了,隨時掌握無數人的生死存亡的感覺,確實很實易讓人飄飄然的。
而溫玉蓮聽了他的話,臉上倒也並不露出傷感之色,反而露出幾分瞭然的神情,而那彷彿看透世情,冷眼對世人的孤寂模樣,不由更讓我心中不知名的弦,硬生生的被抽*動了一下,一股名為疼惜的感覺油然而生,只想快點為他,把這個林遠堂給打走人!
「原來是開玩笑阿?哎,林大少爺,這便是你的不對了,說的和真的一般,讓薛某差點便誤會了堂堂國舅爺,竟然有此雅的癖好,既是誤會,那便是薛某的不對了,打擾了林大少爺的『雅興』!」
我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三分似真,卻七分都是假的對著他,誠心讓他難堪的下台。
林遠堂似乎沒料到,他都這般低聲下氣了,我還是沒給他留下半分臉面,神情已經很是難看了,硬生生的對著我,再度行了個敷衍的欠身之禮,「哪裡!哪裡!遠堂突然間想到還有要事急待去辦,便不陪血樓主和水堂主了,先行告退了!」
說完連多看一眼溫玉蓮都沒的,就轉身拂袖而去了!
服的身影前腳走,後腳那纖細的少年,便直挺挺的在我面前跪了下來,「玉蓮叩謝樓主的解圍大恩!」
我見這少年在我面前跪了下來,頓時忍不住心頭憐惜之感的去扶他起身,柔聲道,「區區小事,不用放在心上了,我們住在你之前住過的雲來客棧,若是那林遠堂再糾纏於你,便只管拿我的身份去擋他便是,諒他也沒膽子再敢抬惹於你!」
我的話剛完,少年清澈脆弱的眼淚便滑出了眼眶,剛被我扶起的身子,再度矮了下去,又要給我磕頭,我哪裡肯讓他跪下去,稍稍用力,他纖細的身子便己被我牢牢的扶住了,「好了,別哭了!知你受了委屈,不過這亂世之中,生存總了不易,聽你之前與林遠堂的對話,也知你生性聰明,這麼長的日子還能守得自己清白之軀,也委實難為你了,以後便安心唱你的戲吧,再不會有人為難你了,有我薛清塵一日,便不會再有人敢欺辱於你了,只是與我這樣的人扯上關係,於你的名聲怕也沒什麼好處,以後流言蜚語,怕是你還需承受著了!」
「玉蓮苦命之人,早就把這條賤命看的不重了,本就是戲子,三六九等,戲子之身,連末流都排不上,哪裡還有什麼名聲,原道這次連這卑賤的身子,也是要保不住了,卻得天垂憐,讓玉蓮遇到了樓主,才保得殘身,就讓玉蓮給您嗑幾個頭吧!」
說著說著,那少年的嗚咽之聲便更重了,眼淚也如斷線的珍珠般,落個不停,我一急一慌,伸手便用自己的衣袖去佛他的淚,才十五週歲剛過的年紀,卻不得不練就這樣八面玲瓏,四處虛以委蛇的能力,周轉在一群覬覦他的身體或美色的權貴富豪之間,想來也該是累得不行了,再怎麼應對的好,總是趨於弱勢的一方,就如今日這般,這林遠堂雖不至於在此地,當場強要了他,但在身體上被肆意輕薄卻是避免不了的,我慶幸自己出現的正是時候,免了這孩子一場心理和生理上的苦難。
「好了,沒事了!這下午不是還有堂會來著?我還沒聽過你唱曲呢,可別把好好的嗓子給哭啞了,這可就要讓許多人失了耳福了,你若願意,堂會結束了,便隨我走就是了!」我語帶憐惜,似乎想都沒想,就把要他跟我走的話說出來了。
水離憂和溫玉蓮似乎都有些驚訝的聽到我這麼說,前者的驚訝一閃而過後就又趨於平靜了,而後者,卻微微錯愕後,朝我福了福身子,搖頭拒絕了,「多謝樓主的厚愛,能得樓主為玉蓮解圍,己讓玉蓮感恩待德了,以後的路還長著,在這條命還得苟延殘喘的活在世間之時,許多事都必須要玉蓮自己親自去面對的,不能永遠依賴著樓主,所以樓主的好意,玉蓮心領了,卻不能接受!」
我微微點頭的看了看他,是個有心性的孩子,堅強,倔強,也有自己的骨氣和傲氣,我沒有救錯人,「你有這樣的想法,我很高興,我不勉強你,你若真跟著我,怕反而是會連累你,以事若是有什麼困難便來支人來血樓說一聲便是,我定會派人幫你把事情處理好!」
我如果許諾他,雖然我並不認為這倔強的少年,會真有來求我幫忙的一天,不過我卻要給他一條路的,在他萬一遇到他實在無法處理和躲過的厄運之時,還不至於絕望,讓他知道,總還有個人能為他尋獲一絲希望的。
「多謝樓主!」他又是對我行了個大禮,只是這一回,我沒有躲避。
「我叫薛清塵,長你十六歲有餘,若是成親的早,也該能生下你這麼大個孩子了,若是不嫌棄,以後便叫我一聲阿嫣就是了!」
我摸了摸他的頭,對他倒是真切有幾分喜愛的。
這孩子也玲瓏,從我的眼神裡也確切的知道,我確實對他起的不是壞心思,連忙矮下身子,重新跪下去,「玉蓮叩見薛阿姨!」
「好孩子,起吧!」我欣慰的笑了笑,看到他,才有種願意承認自己其實是個年齡不小的女人了!
「是!」他倒是一點不怕我,立即站了起來,垂手恭敬又乖巧的站於我的身前,一副等我吩咐的樣子!
「吃過午飯了嗎?」我輕聲問他。
他搖了搖頭,「被他纏住,一直沒能脫身,又不想去前廳招人眼,所以——」
底下的話己經不需多說,我就已經明白了,手底下那水離憂為我準備的三塊翡翠酥,便己經遞入他的手中,「這個給你,不吃東西,一會怎麼唱得動戲?時候不早了,我們也得回前面去了,你自己當心些些!」
我點了點頭,看了看身邊的水離憂,輕聲道,「離憂,我們走吧!」
「是,主上!」他低低的回答,不再與我並肩的離開,反而落後我一個肩頭的跟在我身後往外走去,而此刻的我,並沒有現離憂的失落和隱憂,更不知道他的心裡己經做了一個巨大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