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蘇和雪,他們是如何聯繫在一起的,這已經不重要了,少女也不想知道。,她又忽然對此失去了興趣,就連心底那絲幼蛇般的嫉妒也消逝無蹤。還去想這些有什麼意義呢,他的身軀依然冰冷著。而且,少女想著,自己不也以另一種方式擁有過他,不是嗎?在最終的時候,在蘇誤以為面臨背叛與欺騙時,他依然沒有選擇傷害她。
雪也在靜悄悄地觀察著。由始至終,她的大多數眼睛都沒有離開過蘇的身體。那是父體沒錯,可是讓雪迷茫的是,為什麼那麼強大的父體會變得如此冰冷,如此死寂。在她的心中,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什麼生命能夠威脅到父體了,怎麼會這樣呢?父體會死在那些使徒手上嗎?但是眼前的少女使徒卻並沒有讓雪感覺到多少戰慄,她甚至還沒有媽媽最後一刻散出的氣息恐怖,更不用說和那滿身火焰的女人對比了。這就是最強的使徒?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是如何傷了父體的。
「媽媽有帶給你們的東西。」看到忽然間消沉下去的少女,雪不得不提醒著。這才是媽媽交待的真正重要的事,雖然她看著梅迪爾麗緊緊擁抱著父體的樣子也很有些不舒服。
「我們?」梅迪爾麗皺了皺眉,蘇還好說,她想不出海倫有什麼東西是要給自己的。
「是的,你和蘇的。」雪肯定地說。
「那好,是什麼東西,拿出來看看吧。」
「……這個時候,雪卻奇怪的有些猶豫。
不過她隨即捲成了一團,放開了全部戒備,就那樣伏在梅迪爾麗的面前。然後,少女驚訝地現,雪屬於自己的意識居然進入了半休眠的狀態。這意味著雪已經完全放開了所有的防禦和戒備,梅迪爾麗只需要輕輕一劍,就可以把她剖成兩半。沒有一個級生命會在另一個陌生的級生命面前這樣做,而雪卻做了。這只能說明她對媽媽是毫無保留的信任。
在梅迪爾麗的記憶中,屬於海倫的畫面非常少,但這的確是一個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女人。第一眼看到海倫的時候,少女就對她感到很不舒服。敏銳的直覺告訴梅迪爾麗,海倫對她有著隱隱的敵意,甚至是想要毀滅她的殺意。]不過那時她還是個女孩子,對於帕瑟芬妮非常的依賴和貪戀。從帕瑟芬妮身上,少女能夠找到和蘇一樣的陽光。所以每當梅迪爾麗忍受不住深紅城堡的黑暗與血腥時,總會去找帕瑟芬妮,把自己的一切都傾訴出來。記得一個下午,在聽了她的故事後,帕瑟芬妮不知怎麼的忽然有所觸動,於是揮筆勾勒了一幅素描,那是蘇牽著小女孩的手,面對無盡荒野的畫卷。
看到那幅畫的第一眼,梅迪爾麗就幾乎失聲叫出來!那是蘇!那個身影,勾勒出了蘇的一切神韻,如果不是觸摸到紙質的真實,她幾乎就要以為真的看到了蘇,那個給了她八年美麗陽光的男人。當時的少女激動得難以自已,向帕瑟芬妮要來了那幅素描後,如獲至寶,從此貼身放在胸口,讓他也可以聽得到自已的心跳。
回憶不斷衝擊著梅迪爾麗的心防,她卻已不再設防,而是任由它們在心間流過。前半生在陽光和溫暖中度過,而後半生卻於黑暗和血漿中行走的絕色少女,早已不再是當年的單純天真。現下回想,帕瑟芬妮當日揮筆作畫時整個人都似乎在散著光輝,勾勒出的蘇又是如此神韻,恐怕那一刻的她,心中已然有了觸動。那麼後來生的所有事,也就不顯得奇怪和突兀了。
「這樣好的人,誰都會想要,也會來搶的吧?一點都不奇怪呢!」少女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這一刻,終於放下了心中積鬱多時的全部陰影。
就在這時,雪忽然動了動,十幾隻複眼一一亮起。但這不是它本身的意識,它的本體依然在沉睡,這是某段預設下的程序在控制著雪的活動。從複眼中射出十幾道各色光芒,最後在空中匯聚成海倫的影像。海倫依然是白色的實驗服,隨意的金和老式的眼鏡。哪怕是虛擬的影像,也無時無刻不再散著冰冷機械的氣質,讓人們不由自主地會忽略她同樣美麗的容貌和身材。
影像和真人同樣大小。海倫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扶一下眼鏡,但最終又放了下去。她凝望著少女,說:「梅迪爾麗,你一定想不到會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和我見面。但是現在你應該能夠猜得到其中的原因。沒錯,我們是曾經的同伴,在過去的幾百萬年中都是。你是劍,而我是大腦。所以你們難以找到我的存在,而我卻一定可以找到你們。我們有自己的宿命,也有難以抵禦的本能。其實使徒的本能才是我們真正的自己,而現在,我想你和我一樣,都不願意卻接受本能,更不願意承擔由本能帶來的宿命。現在的我們,更像是活在一場夢中,但是這個夢太真實了,以致於你我都不願意醒來。不,不止是你我,不願意醒來的應該還有蘇,那個現在你一直不肯放下的男人。」
梅迪爾麗靜靜地聽著。
「蘇已經死了,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已經休眠。在今後的某個時候,他會在宇宙的另一個角落,以另一種方式甦醒,就像我們一樣。但是,那時的他就不再是你心目中的那個蘇了。這一點你一定也很清楚。蘇是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存在。他或許是第七使徒,或許不是。我取得了傳承的記憶,但奇怪的是,記憶中沒有任何關於他的資料。同樣也沒有任何關於主的信息。稍後,我會把所取得的傳承記憶交給你。」
「我是大腦,所以我可以判斷出可能會生什麼。你和蘇的這次相遇,必然是這種結局。可惜的是,我知道,卻無法阻止。因為很快,我就會去面對另一個敵人,她即是我們使徒的天敵,更有可能是一切生命的敵人。在這場戰鬥中,我沒有生存下來的機會,但是我可以和她一同毀滅。本當你看到這段留言的時候,想必我和她的戰鬥已經結束了,因為那絕不會很久,只需要一秒鐘就足夠了。」
「好了,我們來說說最重要的事,也是你現在應該真正感興趣的事。我讓雪送來了一點東西,那是部分的完整體,也即是主死亡後留下的部分軀殼。它很可能重新激活蘇……」
「什麼!」梅迪爾麗激動得跳了起來!
似乎已經預見到了梅迪爾麗的失態,海倫淡淡的笑了笑,說:「先不要激動,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可對蘇來說並不是這樣。我可以預見,這將會給他帶來……另一次巨大的痛苦。所以我把決定權交到你的手上,是否讓蘇復生,由你來決定。現在,我也想說點私人的事。雪是我和蘇的孩子,我已經為她的進化設定了上限,我希望她今後只做一個普通的級生命,而不是像他父親那樣看不到潛力的盡頭。最後,回想我在這個世界的一生,還有一個最大的遺憾,只是永遠也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梅迪爾麗靜靜地聽著,雙眸逐漸深邃,並浮現出一絲淡淡的哀傷。海倫的遺憾同樣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最柔弱的一處地方。
海倫的虛擬影像淡去很久,梅迪爾麗才從恍惚中回復。雪依然蜷伏熟睡著,她張著嘴,從口中滾落出一枚手指大小的透明特製試管,可以看到管中包括著一滴銀白色的液體。它有著自己的意識和生命,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正在試管內激烈地來回衝突碰撞,想要脫離。可是試管材質無比堅固,根本沒有它逃脫的餘地。試管不知道是由什麼製成的,竟然可以完全隔絕液體的氣息,讓梅迪爾麗也無法探察它的內質。但是海倫已經說過了它的來歷,那是主的身體。
主已經不知毀滅了多久,它留下的少部分殘骸被一分為三,又只是其中一份的部分提純物,竟也可以感覺到危機,會有如此恐怖活力。如果讓這滴東西散落到某一個普通的星球上,必定會造成生命滅絕的災難!
梅迪爾麗伸手拈起試管,放到眼前仔細觀察著那滴蹦跳著的完整體。她依然感覺不到完整體的氣息和特質,可是完整體卻能感知到她,馬上變得安靜了。
少女看了看完整體,再看了看蘇,總有著揮之不去的猶豫。她相信大腦,也相信蘇有能力壓制住這一小滴的完整體。如果大腦能夠做得到,那麼第七使徒更沒有理由做不到。然而……然而那是蘇,他有任何的損傷,都是少女難以承受的。海倫的那一句話也始終在她的耳邊繚繞不去,「我可以預見,這將會給他帶來……另一次巨大的痛苦……」
另一次巨大的痛苦……
梅迪爾麗凝望著蘇安寧而完美的面容,內心掙扎不定。然而她並不是優柔寡斷的女人,頃刻間已下定了決心,輕聲而堅定地說:「我知道,我這個決定很自私,但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我會復活你,至於巨大的痛苦,不管它是什麼,我都會和你一起承受!」
啪的一聲,試管被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