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迪爾麗是被滿嘴的苦澀弄醒的。她慢慢張開雙眼,眼皮就象綴了十幾噸的重物,極不情願地一點點升起。她的思緒依然很緩慢,身體也軟軟沒有力氣,所有部分都有些微的麻木感,雖然正在消退,可是也讓她遲鈍得還比不過一個正常人。
在她張開眼睛的瞬間,占據了全部視野的,是一只體型不大、丑陋之極的生物。它看起來就是一塊沒皮的血塊,表面上密布著細密如網的血管,所有的血管都在起伏蠕動著,外面還有一層黃紅相間的粘液,象是血漿和組織液的混合物。粘液有極強的粘性,緊緊貼附在它的表面,構成了一層保護層。這些粘液象是有獨立意識的生物,不停流動著,時時會鼓起一個個小的突起,在尖端張開一只眼睛,觀察著周圍的世界。
它的身體兩側探出六根長長的節肢,緊緊抓扣住梅迪爾麗的身體,鋒利的尖端有少許刺進了肌膚。節肢尖端各有一個小孔,將某種液體注入到她體內。它沒有感知器官,在身體前方生著兩根節肢,前端扁平如鏟。此刻它正用兩根前肢撬開梅迪爾麗的嘴,自已身體中伸出一個如象鼻般的口器,深深插進梅迪爾麗的嘴裡,從口器前端不斷湧出某種液體。梅迪爾麗滿嘴的苦味就是這些液體帶來。從液體體量來看,這個小生物幾乎吐空了自己小小身體內所能放下的一切。
就在梅迪爾麗醒來時,小生物剛好從口器中吐出一團小肉。肉塊伴隨著那些液體,順著梅迪爾麗的喉管流了下去。液體很奇特,它們所過之處梅迪爾麗體內的粘膜腔壁都隨之軟化,變成粘稠的半液態,將液體吸收進去,而那塊小肉也逐漸溶入梅迪爾麗的身體。奇異的是,即使被她的身體吸收,肉塊也依然保持著完整。
梅迪爾麗突然被嗆到了,她本能地坐了起來,手撫著胸口,拼命地咳著。可是咳嗽再激烈,也沒有把滿嘴、滿嚨的液體咳出半點。那些液體都象是有自己的意識和生命,不斷向梅迪爾麗腹內湧去,並且迅滲入她的身體組織中。
她劇烈的動作將原本攀附在臉上的小生物甩了出去,只在她的臉上、脖頸等處留下六個細而光滑的切口。被甩飛時它的一根節肢一帶一劃,結果在梅迪爾麗如象牙般的臉頰上留下了一條近三厘米長的劃痕。在那柔和潔白的肌膚上,此刻多了一條細細的紅線,並且從一端慢慢滲出血珠。
梅迪爾麗的思緒正在加快,但仍然比平時要慢了許多。她明白自己中了毒,而且是非常厲害的生物毒素,以至於連她的體質都抵抗不住。但毒素的作用只是使她沉睡,並且在一定時間後就會自然消退。此刻梅迪爾麗感覺得到身體內有幾十道冰線正在快延伸,目標直指胸腔中的核心。
這些冰線就是那個小生物注入她身體中的液體,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這些液體分屬兩種不同的成分,但共同的特點就是極具運動能力,而且似乎都有自主的意識。詭異的是,那個小小的肉塊也在梅迪爾麗身體內迅移動著,它周圍籠罩著一層無形的力場,凡在力場范圍內的組織,都會溶解化為半液化的狀態,而它則能在其中快移動。而脫離力場後,半液化的身體組織又會恢復原有的形態,其中部分組織還經過了微調,有小幅的優化。其中肉塊經過和改造過的組織,結構已是非常完美,只不過梅迪爾麗的身體經過了第三次完全蛻變,已經和完美身體相去無幾。
只是以梅迪爾麗的強悍本能,如何會讓這個小小肉塊操縱了肌體?
冰線迅匯聚到核心上,然後一一注入。它們不斷釋放出不可分析的物質,修補著核心深處隱藏著的裂隙。而那顆肉塊也運動到了核心表面,卻沒有繼續前進,核心也未被它的力場溶解。肉塊貼附在核心上,從內部探出數根肉絲,插入核心,將彼此聯接在一起。
肉塊上有梅迪爾麗極為熟悉的氣息,在進入身體的剎那,她就本能地知道,這是黑暗之心的殘片,或者更准確點說,是黑暗之心的核心部位。而那數十道冰線,則來自於某個不知名的存在,擁有神奇的功效,竟然可以修補她核心中的缺損!冰線,黑暗之心,核心,三者之間即截然不同,又有著神秘的一絲聯系。它們蘊含的秘密早已越了基因所能解釋的范疇,而即使從感覺的角度看,那些冰線也應該來自於某個和黑暗之心相似的存在。
但梅迪爾麗並沒有多去關注身體內部的劇烈變化,那雙湛藍的眼睛只是怔怔地看著被她甩到地上的小生物。
丑陋而且恐怖的小生物癱軟在地毯上,它的身體干干癟癟的,將是只倒空了的水帶。六支節肢和兩根前肢都失去了力量,不規則地攤在身體周圍。它的生機正在迅流逝,身體組織也在逐漸液化,好幾個部位都已化成一攤粘稠的膿液。
啪的一聲輕響,一根節肢從它的身體上脫落,敲擊在另一根節肢的甲質上。就是這點不大的力量讓被撞擊的節肢也脫離了身體。從節肢的連接處,開始不斷向外湧出淡白色的漿狀物,本是堅硬無匹的甲質也逐漸軟化,溶解。
似乎是感覺到了梅迪爾麗的注視,小生物勉強揚起了象鼻般的口器,輕輕揮動了一下,然後就徹底癱軟下去,開始全面溶解……
啪!又是一聲幾乎聽不見的輕響。這次是一顆晶瑩且滾熱的水珠摔碎時出的絕響。
梅迪爾麗用力擦了下眼睛,將另一顆還沒來得及湧出的淚水扼殺在半途中,可是她的喉嚨哽咽著,如同要出什麼聲音。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而且是如此的用力,以至於指節都變得蒼白。她踉蹌著從床上撲到地上,凝視著已經徹底溶解的小生物,死命地屏住了呼吸!
可是她的視野迅變得模糊,滾熱的水汩汩從手背上滑過,再滴在地上。
通的一聲悶響,梅迪爾麗雙膝落地,左手撐在地上,可是卻有些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體。她的右手仍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嘴,說什麼也不肯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