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魔手記 卷二 我的心深如大海 章二十三 走向歸途 上
    老人頹然倒下,身上的盔甲忽然開始扭曲,每一片都在呻吟聲中變形。.激戰中積累的能量,直到這一刻才完全爆出來,就連級合金制成的重甲都承受不住。血象噴泉一樣從盔甲的縫隙中噴射出來,旋即被能量蒸無蹤。

    蘇沿著階梯拾級而下,並未去動祈禱室中神壇上的聖像。那的確是無價之寶,可是它蘊含的無盡能量時時在和蘇共鳴著。聖像就如假寐的活火山,蘇很擔心如果自己觸摸到它,會在剎那間被噴湧出的能量燒成飛灰。如果是在燃燒自己之初,蘇或許還有點信心,但現在他已燃至余燼,哪還會有任何貪婪的念頭?

    蘇的身體內部正在燃燒著,大腦中不斷刺痛,讓他幾乎無法思索。面前的景物忽明忽暗,全景圖也變得斷斷續續。忽然間,蘇腦海中如同驚雷炸響,全身一震,周圍的世界頓時陷入了黑暗。

    漆黑,而且安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在蘇的意識中央,悄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紅點,在無盡的黑暗中,是如此的醒目。它逐漸擴大,隱約看出象是一幅紅綢,並且旋轉著在放大。在茫茫黑暗中,這抹惟一的亮色吸引了蘇全部的注意力。紅色越來越大了,可以看出這是一面被風吹著飛舞的紅綢,而在紅綢的中央,少女的身影漸漸的清晰。

    她沉睡著,長散在身周,上面浮動著點點閃耀星輝。

    在極度的寂靜中,忽然響起了一聲撕裂布帛的聲音,那面飛舞的紅綢象是被無形的手一撕為二。可是仔細看去,它仍是完完整整的一塊,將少女托扶在虛空中。

    然而頃刻間生了變化,它變得粘稠、厚重,也不再飄逸,濃濃的血腥氣剎那間充斥了整個空間。所有的紅色都在這一刻變成了血。血在洶湧,浮起了少女的長,浸沒了她的身體,最終,慢慢侵染上她沉睡的臉。她在血色之海慢慢向下沉去,在這片構於虛空中血之海中,沒有海底。

    “梅迪爾麗!!”蘇再次睜開了眼睛!

    花費了好一會功夫,他才辨認清楚自己的處境。他半倒在地上,頭擱在樓梯的轉角上,身體大部分已經失去了知覺。在他身體下方,積著一大灘鮮血。此刻這些血液在漫無目的地四處流動著,時時會伸出幾根血絲探測周圍的環境。但沒有蘇的意志,入侵者們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干什麼,只是憑藉著本能四處瞎竄,亂成一團。

    蘇勉強活動了一下身體,還好,手和腿還可以使用,雖然已經沒多少力量了。失血也讓他感覺到陣陣虛弱,地上血液中的入侵者都已快耗盡生命力,即使收回也於事無補。

    周圍黑暗而寒冷,只有遙遠上方出口透進來的微弱光線照亮了周圍。冰冷的階梯繼續向下延伸著,完全看不到盡頭。看來在昏迷後,蘇在旋轉階梯上滾了好久,才停了下來。

    他抓著扶手,用力拖曳著沉重的身體,讓自己靠著扶手站了起來,以僵硬的動作一階階地向下走去。在昏迷之前,他的身體內到處都是灼痛,而現在則代之以大片大片的麻木。麻木蔓延的地方,都是燃燒過後身體組織徹底壞死的區域。身體中的火焰已經熄滅,蘇還頑強地活著,如果有足夠的時間和養份,那麼他還有可能恢復。比較麻煩的是大腦組織也有小半被燒毀,雖然剩余的智慧中樞還能夠思考,但是思緒的度還不到載時的百分之一。

    全景圖還能夠點亮,但也只能伸展出去十幾米,而且亮度微弱,圖像模糊。在全景圖的探測范圍內,只有一條不斷延伸向下的通道,根本看不到盡頭。通道四壁後,穿過混凝土層和承重結構,就是厚實的巖石。惟一的道路是繼續向下,蘇要拿到的東西也就在下方。

    “梅迪爾麗……”蘇默念著這個名字,刺眼的紅色仿佛又在眼前顯現。

    那並不是預感,還來自於推演。這幅畫面最早出現在與將軍交戰的剎那,而且在梅迪爾麗提到安息地時再次出現,最後,在聖堂的戰斗中,在越極限的狀態下,它被完整地推演出來。

    第三次蛻變並沒有完全消除梅迪爾麗身上的隱患,暮光古堡一戰,少女以一已之力屠盡對手,代價則是自己的生機盡毀。借助於某種極為龐大的外部力量,她才得以完成了第三次蛻變,重新蘇醒。然而隨著她能力的日益增強,昔日留下的隱患會逐漸顯現,並且在某一天再次引基因的全面崩解。少女將象當日那樣,重新浸沒在鮮血中,徹底融化消亡。不同的是,這一次將她淹沒的會是她自己的血。

    核心能夠暫緩這個過程,卻無法阻止,甚至還可能使崩解變得不可避免。在觸摸到將軍核心時,蘇就察覺核心最深處根植著使宿主崩解的功能。而觸這一功能的指令會來自於外部,換句話說,就是控制著核心的上位生物可以使依托核心而存在的將軍在瞬間解體。此後,蘇曾探察過希爾瓦娜斯體內的核心,覺同樣擁有這一功能。

    這個現讓蘇無法成眠。

    希爾瓦娜斯體內的核心是蘇依據‘黑暗之心’創造出來的,而梅迪爾麗的核心和黑暗之心有關聯,卻並非直接的創造從屬關系。這也就意味著,在這個世界上,或至少在這個宇宙中,很可能存在著一件能夠掌控少女生死的存在。它可能是某個級生命,也可能僅僅是某個單純的器官。

    梅迪爾麗身體內部的隱患已經開始顯現,就象一道看不見的裂縫,正在她瓷器般精美的外表下悄然伸展著。少女偶爾會在不經意間展現出的柔弱和憂郁,或許正是出自本能的反應。她並不畏懼死亡,卻會留戀生活在蘇身邊的時光。

    安息地的主場和蘇有著共鳴,聖堂的能量和蘇有著共鳴,少年懷抱的神聖經典也和蘇有著共鳴。在共鳴的背後,這是凌駕於基因和能量之上的,以某種未知形態存在的密碼,說明構建聖堂、主場和安息地能量體系的中心,和蘇身體內的黑暗之心有著冥冥中的聯系,也許出自一體。得到了安息地深處的秘密,或許能夠修正梅迪爾麗身體中的核心,最少可以延緩她在生命最燦爛一刻解體的命運。

    蘇不知道梅迪爾麗是否知道自己的命運,但是他決定親手改寫這個故事的結局。恰如十七年前,他接過了尚在襁褓中的她。

    蘇雙手抓緊扶手,身體以僵硬而奇特的姿勢艱難地翻過護欄,通的一聲摔在旋轉階梯的另一側,又連續翻滾了十幾級台階才算停下。他再一次慢慢地爬起來,抓緊扶手,攀登,翻越,再次重重摔下。這個過程每重復一次,他就會深入地下數米。

    蘇的動作遲緩沉重,象是剛剛蘇醒的活屍。但是詭異的一幕突然出現,當他再次站起時,沒有繼續向下,反而拾級而上,向地上出口走去。他的雙腿如同有了自己的意志,不顧蘇的意願,堅決向上攀爬著。蘇的左眼光芒閃動,右手閃電般揮落,竟然深深刺入自己的右腿!指尖以高頻震動著,破壞了右腿內惟一幾道還能揮功能的肌肉。

    撲通一聲,蘇再次倒了下去,順著台階一路翻滾向下。他的身體象裝滿了舊物的布口袋,不斷與冰冷堅硬的牆壁和台階碰撞著,出沉悶的聲音。

    當蘇終於停下來的時候,卻一時站不起來了。他俊美的面容已然徹底扭曲,還有些活力的肌膚上不斷湧出大量的汗水,可以看到皮膚下根根肌肉纖維都在扭曲著。極度的痛苦已經越了語言所能描繪的極限,即使是蘇也難以承受,意志在一痛苦的沖擊已處於潰散的邊緣!這是蘇身體內部的戰爭,是本能起的反擊。

    階梯向下的終點不是天堂,而是地獄。

    蘇已經呈現出了級生命的某些特征,比如說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復生能力。他幾乎可以在任何環境下生存,至少目前還沒有受壽命約束的跡象。換句話說,蘇的生命可能已經長到了接近永生的地步。但是級生命的另一個特征,則是生存本能的極端重要。在任何情況下,生存都是排在第一位的選擇。因為對於級生命來說,只要活下去,就會擁有一切。

    如果沿著階梯走向去,蘇知道,在地下深處沉睡著的生命根本不是現在的自己所有匹敵的。特別是在他重傷垂死的情況下,連逃走的可能都微乎其微。

    聖堂中的戰斗,雖然面對的老人遠比蘇要強大,但身體本能通過載計算出獲勝的機率仍然比較大,而成功逃跑的概率則要過三分之二。隨後的殊死戰斗,整個過程都如蘇所計算的那樣,沒有一點偏差。甚至老人倒下的時間和死去的方式都在預料之中。老人非常強大,擁有豐富的戰斗經驗,但他仍然是一個人,是人就會犯錯誤,就會有起伏波動。而蘇則是機器,精准到極致的戰爭機器,能夠轟出5o噸的力量,絕不會只有的出力。但以他現在的狀態,去面對地下深處的恐怖存在,再如何幸運,都不會有一點僥幸的機會。

    蘇很清楚這一點,問題是,正在覺醒的本能也很清楚。蘇的意志目前還擁有身體許多部位的最高控制權限,而本能反擊的手段則是細胞層級的痛苦,以摧毀蘇自身的意志,控制身體,逃離行將到來的毀滅。

    於是,蘇的意志和本能之間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爭就此爆,戰場則是身體內還活著的每一個細胞。

    蘇深知本能的強大,強大得讓他觸摸不到邊緣。而他並不知道自己意志有多麼強大,也完全無法去想。數以千萬億萬計的痛苦沖擊中,他甚至根本完不成想的過程。

    若還有人在,他看到的只是,蘇翻越扶欄,摔下去,站起來,再翻越扶欄,如是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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