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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傅鴻運已經無計可施,想起蕭珉和狼拓有一面之緣,竟然妄想用蕭珉來威脅他。
蕭珉被傅鴻運扯住頭髮,悲傷欲絕的臉上,明澈悲傷的眼睛遠遠地望著那名神秘男子。
狼拓向這個方向看來,他先是瞇起眼睛,然後他眼睛裡射出冷酷的光芒。
是的,他認出了這個女子,雖然她改變裝扮,但是那雙明澈的眼眸不管在什麼樣的臉孔下,他都能一眼認出。
在蕭國城郊,他好心放她一次,並給她足夠金錢可以不受寒苦。想不到她卻出現在不應該出現的地方,還落在他敵人的手裡妄想來威脅他。
她見過他的真面目,隨時可能使他的真實身份曝光。
所以,放了她一次,不能放她第二次,這次不能再饒過她了。
那女子決絕悲傷的眼光讓他稍微躊躇了一下。
隨即,他輕輕一笑,可惜了,那樣一雙明澈的眼睛,今日過後,不知道還能不能遇到長著這麼明亮眼睛的人。
傅鴻運本意要威脅狼拓,儘管不知道能不能威脅成功,只是病急亂投醫的嘗試。
卻見那個男人嘴角上掛著冷酷的微笑,從身後拔出弓箭,張弓射箭,毫不留情向著蕭珉的眉心射來,另一支箭則緊跟著射向了自己。
蕭珉看著那支向自己射來的箭矢,急如閃電,而自己被傅鴻運緊緊扭住身子,動彈不了,無處躲藏。
她費力地想去看天心白,不知道她傷得嚴重不嚴重,還能不能逃出去,可惜卻看不到。
蕭珉氣得大喊:「傅鴻運,我做鬼也絕不會放過你。」然後輕輕地閉上眼睛,絕望地等待死亡來臨那一刻,想像著那支鋒利的箭射中眉心濺起鮮血是怎樣的痛快徹底。
卻沒有預料中的疼痛,她好奇地睜開眼睛。
視線裡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片流雲,在這混亂的殺局中,鮮血與黃沙充滿的空間裡,突然間就多了一片乾淨隨意的灰色。沒有人知道到他是什麼時候飄進來的,一個像灰色流雲一樣的俊雅男人,寬袍廣袖肆意揮舞,輕易就左右了戰局。他所過之處,不管是黑衣人還是楚兵的兵刃都失去了方向,軟軟地垂著手好像失去了戰鬥能力。
連那支射向蕭珉的箭矢也是被他輕易擊落。
蕭珉正想看仔細那個男子,傅鴻運卻將她猛地一推,然後自己跳下馬逃命。
蕭珉猝不及防從高高的馬上摔下來,卻沒有摔在地上的疼痛,她睜開眼睛首先看見一雙溫和雅致的眸子,帶著漫不經心的隨意瀟灑,向著她溫文一笑,嘴裡卻打趣道:「咦,這裡還有女人?」
正是那片灰色的流雲在她要摔落地上的一瞬間接住了她,然後足尖輕輕一點地又像朵雲一樣帶著她飄回了馬上,讓她輕倚在他的懷中。
蕭珉正要問他為什麼說她是女子,才發現自己的頭髮不知何時已經飄散,烏髮潑墨般散開,立時女態畢現,柔弱如一朵血腥沙場上盛開的蓮花。
她卻沒時間理會,男也好,女也罷,只要趕快幫她救天心白是要緊的。
她正要開口求救,又有幾支箭向這裡射過來,灰衣男子伸出流雲廣袖輕輕一拂,那些箭矢如同射在銅牆鐵壁之上,紛紛地掉落在地上。
灰衣男子和她同騎一馬,只是讓她靠著,卻並沒有禁錮她,蕭珉和他在一起不必擔心安全,用眼睛四處找尋天心白的位置。
她轉了幾圈,卻沒有看見天心白的身影,腦海中突然升起不好的念頭。
她猛地跳下馬,不顧四周還在混戰,不顧被別人傷到的危險,四處去找天心白。
看不見她在哪裡?
蕭珉想到她為救自己身負重傷,還要和兩名男子搏殺,心中劇痛。
她瘋了一般掀起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一個個察看,死者身上的血跡染紅了她的衣服,可她全然不顧。只是一個個毫無遺漏地翻看他們的臉,她翻遍了所有的屍體,費力地把他們掀開,卻還是沒有找到天心白。
天心白失蹤了。
天心白失蹤了,這個世界上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相依為命的人,她卻不見了,生死未卜。
那個笑著激勵了她鬥志的天心白,那個把饅頭掰給她讓她慢慢吃的天心白,那個讓她休息自己挖坑的天心白,那個和她在星空下結拜盟誓的天心白,那個說好陪著她闖蕩天涯默默照料她的天心白,那個在戰場上捨生相救的天心白,她的結拜姐妹天心白失蹤了。
蕭珉頹然地坐在地上,似乎再也承受不住命運對她的打擊。
為什麼為什麼要一次次奪走她身邊重要的人,到底是她的錯,還是這個世道的錯,還是老天在故意考驗折磨她,她很想向天大叫,可是她卻默默流下淚來,原本以為眼淚在蕭國被滅時已經流乾,卻原來人的傷心是沒有盡頭的,只要還活著,就會感到疼。
當眼淚滾落在她的手背上,像一滴炙熱的火焰燃燒著,她的拳頭慢慢捏緊,最後一次,這是最後一次,她一定要變強,從今而後,再也不會讓老天這樣任意地欺負她,再也沒有人能將她寶貴的東西奪走。
蕭珉坐在沙漠中,整整十天,沒有移動過地方。
她沒有看到天心白的屍體,天心白就一定還活著,天心白還活著就一定會來找她。
人都走光了,商隊在這一場劫掠中損失殆盡,如果不是灰衣男子突然現身,打亂了狼拓的部署,如果不是狼拓的手下已經將駱駝群聚在一起趕走,搶劫成功,那麼也許商隊所有人都會喪命。
劫難中倖存的人各有各的去處,沒有人關心蕭珉,她也不關心別人。
唯獨那個救了她命的灰衣男子,帶著溫文笑意竟然留了下來,陪著她守在原地。然後用帶著鼓勵的眼神給她拿來食物飲水,讓她適時吃些東西,好能夠支撐下去。
「你在等誰呢?」他問道。
「我的姐姐。」她回答。
他隨意地坐在她身旁,明明是一片荒漠,可是他坐下的地方卻好像是一片綠洲,蕭珉眨眨眼睛,才能確定只是因為這男子身上的氣質太令人舒服,所以產生了幻覺。
「你還要等多久呢?」他問道,臉上帶著一抹瞭然,有時人們願意為他們重視的人,在明知沒有希望的情況下,長久的苦苦等待。
蕭珉茫然地搖搖頭,舉目一片風沙,這風沙裡沒有天心白,她到底哪裡去了。
她看著灰衣男子,求證似的說道:「她還活著,我知道她一定還活著吧。」
男子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她應該還活著。」
蕭珉得到安慰,感激地看著灰衣男子,比起他這麼多天無償提供給她食物飲水,他對天心白生死的斷定,讓她更加感激。
他接著說道:「但是她一定已經不在這裡了。」
蕭珉垂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眼睛裡的傷心。
「你沒想過要為她做些什麼事嗎?她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去做的事情?」灰衣男子試圖鼓舞她的士氣,幫她找到下一步的目標。
蕭珉慢慢抬起頭,說道:「她想要做一名女將軍。」
灰衣男子也有點詫異,詢問道:「女將軍嗎,這是一個很好的志向。不過,她為什麼想要當女將軍。」
蕭珉想起天心白在燦爛的星空下,帶著期待說出夢想的樣子,緩緩說道:「她想要找到一個當世明君,然後為他攻城掠地打江山,讓天下統一,讓老百姓不再過戰亂日子。」
灰衣男子也沉默一下了,說道:「一個女孩子竟然有這樣的胸懷志向。」
蕭珉點點頭,問道:「你的武功這麼好,能不能傳授給我,讓我也成為一名女將軍,替她實現理想。」
灰衣男子有點錯愕,隨即說道:「這個世界上,武力不是最無敵的。能操縱武力的人更厲害,智謀第一的人才能平定天下,你口中的阿白說要當將軍,歸根結底是為了讓天下百姓過上好日子,換句話,是希望天下統一。」
蕭珉點點頭,說道:「我希望能為她做些事。如果我有武功的話,就可以幫助她,不會讓她一個人扛住所有的危險。」
灰衣男子看著她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層陰翳,說道:「若你沒有別的去處,跟著我走如何。我們先離開沙漠,然後找個地方再慢慢說。」
蕭珉看著他,他白皙溫文的臉實在看不出來是個武功高手,明朗的眸子燦若明星卻帶著疏離,偶爾有不過分的調侃。他的氣質乾淨清透,他的衣著簡單但是講究,他經常掛著笑容,有人因此認為這個人很隨和很好接近,但是試著和他接近以後才發現,只能到這個程度而已,不管是誰,都很難摸透這個人。
這個人其實很神秘,但是不管怎麼樣,蕭珉願意相信他是個好人,因為他身上有一種和天心白一樣能讓她安心的氣質。而且他是一個強者,現在的蕭珉需要和強者在一起,這樣自身變強的機會會更多。
她終於輕輕點點頭,灰衣男子安心地一笑,將她抱到馬上,隨後兩人共乘一騎離開此地。
蕭珉這才想起,這麼久時間,還欠人家一條命,卻連救命恩人的名字都沒有詢問過。
灰衣男子正試圖牽馬的韁繩,頭離得她很近,幾乎將她整個人都擁入懷中。
蕭珉猛地轉過頭,嘴唇不小心擦著他挺直的鼻樑掠過。
她心懷歉意,立刻想著自己的問題,說道:「我能問下你的名字嗎?」
蕭珉的嘴唇很軟,灰衣男子的眼神微微凝結一下,墨瞳如韶。
然後他看著她輕聲回答:「燕前塵,我叫燕前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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