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一見鍾情的獨白
冷風中,血腥味瀰漫。
三匹烈馬馳騁在群山之間,揚起一路塵沙飛舞,化著一條長長的煙龍,席捲翻滾,速度極快,讓人感覺如風一般掠過。
「父親,藍山,你們要堅持住啊!」封雲眉頭緊皺,緊咬牙關,星目中寒氣凌然,左手緊拽馬韁,右手馬鞭如飛拍落。
血腥味愈來愈濃,封雲眼中的寒光也愈加強盛、幟熱。
「噗!」藍無相一劍挑開直刺藍懷仁的穿胸一劍,不料另一劍卻刺向了自己,血立時如花瓣般灑落,藍無相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劍,胸口的這一劍。
一劍貫右胸!
「無相!」藍懷仁大叫,長劍橫刺,鮮血飛濺,當即倒下兩名巨鯨幫黑衣弟子,藍懷仁一把抱住重傷的藍無相。
藍無相胸前血如噴泉,眼珠凸起,疼苦地抽搐著臉頰,努力地張嘴說道:「叔,無相這次恐怕真的要先走一步了,連給封雲道歉的機會也沒有了,叔……叔…你說封雲他不會記恨我吧?」
「不會……不會……」藍懷仁老淚橫飛,連忙搖頭,道:「封雲那孩子心地善良,怎麼會記恨你呢,無相,放心吧!」
「呵呵……」藍無相認真地點了點頭,很是費力,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是一股鮮血湧了出來,「嗯……」藍無相咬緊牙關用力一「嗯」,旋即頭一斜,持劍的右手也無力地垂下,一雙眼睛卻沒能閉上。
「啊!」就在藍懷仁緊抱藍無相屍體無聲悲疼的剎那,兩名巨鯨幫黑衣弟子一人一刀直接劈裂一名不滅藍門的弟子,分屍傾倒,血染一身,觸目驚心。
「啊……」
藍懷仁仰天長吼,一雙赤紅的眼瞳,怒對蒼天,憤然道:「老天不公啊!!!」
「嘩!」……
劍影浮現,寒氣逼人,三劍同時襲來,直取藍懷仁上中下三處要害,招招致命。
「哼哼!」遠處,一身黑袍的男子冷笑不已,瞇起了雙眼,猶如狐狸般狡黠,「噗!」胸口一陣沸騰,頓時噴出一口老血。
三劍已至,不到三寸,藍懷仁絕望地閉上了雙眼,心中不甘卻欣慰地呢喃道:「結束了,不過,我也知足了,有兒像藍山、封雲這樣,我這一生還有什麼好遺憾的呢?」一念至此,藍懷仁失聲大笑,慷慨激揚。
「還有何求啊!何求啊……」
劍光挑起,寒芒陣陣。
「噗!」「噗!」「噗!」……
三劍刺在血肉中,頓時熱血噴湧,卻是灑在了藍懷仁的身上、臉上、手上、腳上,一片溫熱,藍懷仁驚錯,連忙睜開雙眼,就看見不滅藍門的一名弟子面對自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肚子上一劍,刺穿了腹部,左肩一劍,削去了半塊肩骨,白骨驚心,大腿一劍,直透在兩骨之間,叫人心疼。
血腥,憤怒,不忍,血屍……還有那淡淡的笑容,映在藍懷仁的眼裡、心裡,是疼?是殘忍?是不睹?
「無形……」藍懷仁歇斯底里,淚如雨下,本就一介普通的武師,平平凡凡,老老實實活了大半輩子,不曾想,老了,還要眼睜睜看著一個個的弟子、親人率先離開自己……
這是一種疼,一種叫人生不如死的疼!
「不滅藍門……門主……弟子……一個一個接著死去,留下的只有屍體,有些甚至連屍體都不再完整……」
是疼,撕心裂肺的疼,絕望的生不如死之疼。
這一刻,藍懷仁只想一死了之,再也不願眼睜睜看到自己的弟子再死在自己的前面了,再為自己而死了。
「無形……無相……」藍懷仁心中悲鳴,哀大莫過於心死。
「封雲,可憐父親不能再見你最後一面了!」心落死地,長劍離手,藍懷仁棄劍,等待死亡的降臨。
「嘩!」「嘩!」「嘩!」……
「欻!」「欻!」「欻!」……
刀芒威猛而起,劍氣凌厲斬至,七柄刀劍交錯,竟同時逼來,藍懷仁生無可戀,只存一顆求死之心,一動不動,坦然面對,嘴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緩緩閉上了雙眼。
「死吧!」一刀起空,直劈藍懷仁天靈蓋,氣勢強霸,力道無匹,這一刀,若是劈上,藍懷仁絕對一分為二,死到不能再死。
猛烈的刀氣,激起一股無形的風勢,吹飛藍懷仁一頭長髮,狂舞擺動,一身殘破的藍衣,獵獵大響,藍懷仁八風不動,不動如山,靜等死亡一刀。
山野死寂,腳下血流如溪,一片驚目的血紅,十幾具橫屍,完整的、不完整的,橫七豎八,慘不忍睹,此時,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唯有風聲與刀聲,遠處,似乎傳來了馬蹄聲……
刀已破空!
驀然……
「不要!」一聲悲切的嘶吼,響徹了天地,緊接著神風一動,風雨相隨,一道幻影飆射而出,如風如電,剎那現形,「死!」一字在口,氣吞山河,旋然,一股股無形的劍氣,暴戾而起,帶著無盡的憤怒與殺戮,「劍傲群雄!」劍氣驟起,席捲天下,大地一片劍芒,遮天蔽日,只能聽見「咻咻」之聲,犀利無比,摧枯拉朽,瞬間破滅了一切,也淹沒了一切。
許久!許久!許久!
後——
清光大開,山風拂衣,吹動一地濃郁的血腥味,吹起枯萎的落葉,蕭蕭捲舞。
「死亡,似乎並不疼苦!」這是一種感覺,湧在藍懷仁的腦中,他輕輕一笑,想要睜眼看看這個未知的世界,死亡的世界。
睜眼!
山止,風停,浮現最清晰的背影!
不算高大,不算威猛,卻挺拔堅韌,給人一種不屈不撓,猶如青竹一般精神。
「封雲!」藍懷仁神情一震,旋即露出了笑容,是父親對於一個『兒子』欣慰的笑,包含了無盡的愛意,淚都干了的雙眼,情不自禁再次落下了兩滴晶瑩的淚水,滴在地上,融進血溪中,漸漸遠去。
「呼!」藍懷仁欣慰一笑,身子一傾,倒向封雲,封雲頓時就感覺到背上一陣微風襲來,眼一瞥,看到自己的父親將要倒在自己的身上,身子連忙轉動,一把扶住藍懷仁,急切地叫道:「父親!」可是心力交瘁的藍懷仁已然昏死過去,封雲一臉焦急。
「呼呼……」兩到身影也如旋風一般衝來,隨之,就聽見一連串的「蓬蓬」和「噗噗」的聲音,看的最遠處的黑袍男子一臉驚駭之色,下意識地輕步後退,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離開此地,離開這個變態的傢伙。
可是……
封雲的感覺何其敏銳,風雲無處不在,無形無相,融入自然,封雲乃是稀世絕無,空前絕後的風雲之體,雖然風雲尚未融合,可風雲之體的眾多優勢已然展現出來,封雲星目一凜,犀利的目光頓時洞穿了黑袍男子,讓黑袍男子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顫,從頭冷到了腳指頭,隨即不管一切地奪路狂奔而去。
「炎烈,交給你了!」封雲開口,氣勢如虎,眼神如狼。
炎烈一點頭,火紅的長髮一陣舞動,身影已是消失不見了。
與此同時,冰凌從懷中取出藥瓶,倒下一粒白色藥丸,對著封雲說道:「前輩心力交瘁,只是昏死過去,這粒是劍宗的強魄救心丸,對前輩身體很有幫助。」
封雲感激地點了點頭,接過冰凌手中的白色藥丸,餵進藍懷仁的口中,再將藍懷仁輕輕抱起,放在不遠處乾淨的草地上,頭一轉,看向險峰的腳下。
鮮血,一滴,一滴,流了出來……
斷臂,殘肢肚腸,頭顱,鮮血,交匯成一條血河。
屍體,完整的,不再完整的,熟悉的,已經不熟悉的,藍衣的,黑衣的,映在封雲眼裡的,都是疼!
封雲的臉,疼了起來,封雲的心,揪了起來……
封雲愣愣地看著,這些曾經熟悉的,認識的,不管怎麼對自己的,可是現在……
時間似乎靜止了。
彷彿這裡,從未發生過什麼。
唯有風帶起血腥的惡臭,散在空氣中——
還有那一地觸目驚心,叫人心碎的屍體……
「啊……」封雲仰天…吼出無盡的憤怒…
白骨纍纍,鮮血涔涔,厲嘯連連,血腥陣陣!
「還有人活著!」忽然,冰凌大叫了一聲,驚醒了封雲,封雲精神一震,連忙奔去,就看見冰凌雙掌按在一身藍衣的魁梧男子身上,「藍山!」封雲不由自主地叫出口,疼苦不堪地搖著頭。
藍山,挺拔的身姿,孔武有力,敞露的胸膛,血跡斑斑,道道傷織在一起,懾人眼球,一襲藍衣被紅血染透,長髮凌亂,臉色蒼白勝雪,直立著身子,盤膝而坐,頭頂上真氣繚繞,背後的冰凌汗水如雨落,涔涔而下,每一珠,都有斗大。
封雲心中萬分焦急,看著重傷垂危的藍山,封雲一時之間,不知不覺想起了諸多關於小時候的回憶,宛如昨日,歷歷在目。
這時,一陣熾灼的熱氣直撲而來,封雲想不也不想,當即回首望去,只見炎烈頂著一頭火紅的長髮,說不出的邪異,右手上提著一個黑布包裹的東西,一滴一滴的血液,汨汨溢出,留下一地血花小路。
封雲感激地抿嘴微笑,炎烈搖了搖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炎烈揚手,將黑布包裹的東西,扔向了天空,扔的很遠很遠……血灑長空!
……
封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均東城的,五人三馬,昏睡過去與重傷未醒的藍懷仁、藍山,被封雲、炎烈、冰凌三兄弟攙扶著邁進均東城。
再次踏進均東城,封雲彷徨了,不滅藍門已毀,封雲看了眼肩上的『父親』相依為命十八個春秋,封雲自然知道這個忠厚老實的父親,醒來的第一眼想看到的是什麼。
不滅藍門,不復昨日的繁盛,斷壁殘垣,遠遠看去便是一片廢墟,可當封雲三人走近之後,封雲哪顆剛剛靜下的心,竟再次被眼前這一幕給掀起了滔天波瀾,無法平靜下來。
這一幕,似乎出現過,是在夢中嘛?
在夢中……還是虛幻中……
望著夜發呆,淚流了下來…
你擅自離開,是重度傷害…
安靜是明白,無聲了感慨…
不同於他的對待,你給的溫柔猶在。
最後的雨,澆滅了兩句……我愛你!
一見鍾情的獨白,同時浮現在兩個人的腦海,似曾經,似現在,無言的對話,神情的相視,時間恍如隔世,一切似乎都已經不再重要,唯有那雙眼睛,和那顆沉寂的心,在冷凍八年後,再次熾熱起來……
只是不曾想,八年之後的再相見卻是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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