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深呼吸,馬上忘了你,世界如此美好,我絕對不會暴躁。拉票章節昨天早已刪掉,這時只有繼續拉月票,正所謂:送戰友,拉月票,默默無語兩行淚,第三快不保……諸位朋友,請投月票下老貓。)
……
……
不論范閒怕或不怕,但事情早已發生。只是這幾年內,或許皇帝不想與自己最欣賞的兒子,因為這件事情徹底決裂,又或許是皇帝只知道范閒入宮,卻沒有想到箱子在范閒的手中,故而一直沉默。似乎這是某種默契,不追究那件事情的默契,以表達一位父親對最疼愛的兒子的縱容。
而且范閒確實對自己夠狠,即便是面臨絕境的時候,也極少動用那件大殺器,唯一一次使用,還是在杳無人跡的原始山林之中,加上含光殿暗格中的鑰匙還在,讓皇帝猜錯了某些事情。
范閒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想到那些如雪般的傳單,想到自己當日入宮偷聽長公主與莊墨韓的對話,心間頓時一鬆,明白了皇帝老子一定是認為自己只是針對長公主,入宮偷聽情報,而不是針對那把鑰匙。
可是信呢?范閒始終想不明白。有些疲憊地坐在榻邊,沉默不語。
其實他對皇帝陛下的畏懼。除了箱子的事情有可能暴露之外,還因為另一椿困惑——這是目前范閒頗為苦惱的問題。因為不管他接不接受。無論如何。皇帝總是他地老子之一,雖然肯定不是最好的那一個。
是地,在范閒的心中有三個爹。其中范尚書當然是最親地親爹,而陳萍萍算是個乾爹,只是皇帝……地身影也漸漸侵入他地心思之中。
陳萍萍的話語打斷了他的沉思:「如果說不入宮。是因為你怕,那你不回監察院,不來見我,又是因為什麼?千萬不要說,你也會怕我。」
看著老坡子笑瞇瞇地模樣。范閒在心裡歎了一口氣,暗道何嘗不是怕?就是怕自己看到你之後。會忍不住問些問題。
雖然怕。可是他依然開口問了。因為他既然有勇氣來,自然是做好了準備,不想當一世被人蒙在鼓裡的可憐跳蟲。
「燕小乙的親兵大營是怎麼去地大東山?為什麼監察院沒有情報?京都的局面為什麼會艱險到如此地步?東山路的官員異動,為什麼沒有一絲風聲?為什麼你不回京都,任由長公主與太后折騰。最後把自己折騰死了?」
「這是陛下與我定的計。當然要瞞著天下人。」陳萍萍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說道:「不先示弱。這些人怎麼會跳出來。」
范閒搖了搖頭:「不要騙我……我知道你事後肯定可以對陛下做出很好的交代,但只有你與我兩個人清楚,這些人都是被我們逼到陛下對立面去地……而且你心裡明白。陛下此次看似大獲成功,其實也是走在鋼索之上,稍有不慎。便是落入萬丈深淵的下場。既然你早知情,一定有能力把這個局做地更好一些。而不至於讓京都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陛下信任你,不代表我就相信你。」范閒盯著陳萍萍蒼老地面容,壓低聲音說道:「這是陛下地局,但你一直在順著他的局推,雖然只是推了一點點,卻是讓慶國所面臨的危險大了十倍……甚至一百倍。尤其是京都這邊,就算是要除內患,也不可能死這麼多人……陛下就算再心狠。想必也不願意看到最後這個局面。」
「天下有狗,誰人逐之?」沉默許久之後。陳萍萍開口說道:「打狗自然是要全部打死。我怕陛下一時心軟……這個解釋,通嗎?」
「不通。」范閒往他的方向挪了兩半。握著他瘦削的手,沉聲說道:「即便道理上說地通,但是陛下地心裡會不舒服,尤其是事後慢慢想來,總會出問題。」
「能有什麼問題?這是陛下定的大計,我……只是一個執行者。」陳萍萍很自然地把手從范閒地手中抽了出來,冷漠說道:「你也莫要想多了,世上並沒有太多複雜的事情。」
「沒有?」范閒心中充斥著擔心與惱怒的情緒,盯著他地眼睛說道:「那你告訴我,懸空廟上你為什麼讓影子去刺駕?」
「為什麼秦老爺子屍體的後腰上多了一道傷口!」
陳萍萍緩緩抬頭,皺眉看著范閒說道:「你去看了屍體?」
范閒點點頭,說道:「我知道那是影子的出手……」他頓了頓後,苦笑說道:「不過既然我看見了,現在自然沒有那傷口了。」
「沒想到你會如此細心。」陳萍萍說道:「影子在懸空廟出手,確實是我指使地,你這時候可以去陛下面前告發我……不過你應該清楚,影子本來就有兩個神秘的身份,除了你我之外,誰都不知道這一點,陛下也不知道。」
范閒憤怒說道:「即便這樣,你還不肯說?」
「說什麼?」
「秦老爺子為什麼要背叛陛下?」這是長公主臨死前讓范閒去問陳萍萍地話,此時,他終於勇敢地問了出來。
「背叛從來不需要理由。」陳萍萍一如既往的冷厲。
「你讓影子殺了秦業,是不是怕我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
陳萍萍冷笑一聲,根本懶得再回答他的話,揮手示意送客。范閒冷冷地盯著他,半晌後眼光無可奈何地柔軟起來。用一種乞求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是怕拖累我,所以才
要割裂。但是這麼大的事情……你也得想想自己。」
陳萍萍心頭一片溫柔,臉上卻沒有什麼表現,說道:「你想多了。」
范閒沉默無言。雖然陳萍萍一直不肯承認,但他從對方的態度中就知道自己地猜測定然是對地,秦家當年一定是參與了太平別院之事。而之所以背叛。則是因為自己的崛起。
秦老爺子何等樣人物,雖然已垂垂老矣,但卻心知肚明。如果陛下真地要起用范閒,則要把當年地事情掃地乾乾淨淨——秦家必亡,所以秦家必叛,就是這個道理,只是這道理的背後,揭示一個血淋淋。陰森森地事實。
范閒站起身來。望著陳萍萍沉默半晌後說道:「畢竟是我地爹,我地媽,你已經操勞了這麼多年,還是多想想自己。」
「我沒幾年好活了。你也說過。」陳萍萍笑了起來。
范閒有些辛酸望著他,說道:「沒有人能對付得了他。」
陳萍萍默然。
范閒準備離開,卻忽然開口說道:「箱子在我手上。」
陳萍萍霍然抬首。卻看著這個年輕人已經十分堅決地走出了門口。不由搖了搖頭,心想即便箱子在你手上又如何?這件事情總不能把你拖進來。
……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位身著常服地中年人走進了陳萍萍所在的廂房,坐到了他地身邊,正是范閒先前所坐地位置。
「沒有人能夠打敗陛下。」中年人和聲說道:「這一點,我和安之的想法是一樣的。」
這位中年人不是別人。正是范閒的父親大人。戶部尚書范建,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也來到了陳園,更不清楚為什麼他會和陳萍萍如此坦然如自地說著話——官場之上地傳說。前十幾年內,陳萍萍與范建二人向來是水火不容。直到范閒入京,雙方的關係才漸漸好轉。
陳萍萍閉著眼睛,平靜說道:「箱子在他手上。你可知道?」
范建微澀一笑,說道:「這孩子。把那箱子就放在床下面,還以為能瞞過天下所有人去。也真是可愛。」
陳萍萍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說道:「在你自家府上。難道你還沒有能力幫他保守秘密?」
「這點能力還是有的。」范建平和說道:「陛下在我家裡放了兩顆釘子。一個人安之早發現了,還有一個人早死了。反正這種釘子又不要錢,陛下也不會在意。」
「不在意?不在意的話,此次大東山祭天,他也不會把所有地虎衛都帶了過去,然後送給四顧劍那個瘋子砍著玩。」
陳萍萍微微嘲諷看著他,說道:「你這人,一生唯小意,所有的力氣都放在那些虎衛之中,如今這些虎衛死光了,不管你在裡面藏了多少人,一個不剩……陛下這一手真夠狠地。」
「是啊,我沒有什麼力量了。」范建苦澀笑道:「所以我只好請辭歸家。」
他看著陳萍萍冷笑說道:「你又比我能好到哪裡去?正陽門一役,你監察院的精銳死了上千人,等後兩年再被陛下摻幾把沙子,你除了跟我學著告老,還有什麼辦法?」
陳萍萍冷笑一聲,說道:「只要范閒還活著,陛下便不會對監察院下死力,我擔心什麼……倒是林若甫這頭老狐狸,忍了這麼久,終於覷著機會,把手上藏著的人都交給了他地寶貝女婿,結果……只怕這時候他正在梧州吐血。」
范建也笑了起來,說道:「旁人都以為林系的官員跟隨安之力抗太子,事後定受重賞,卻沒想到陛下一直等著看這一幕,眼見著林相爺最後的人兒都跳了出來,即便如今不好做什麼,但日後哪裡還有他們翻身地可能。」
「外敵內患盡除,還把我們三個老傢伙的膀子都砍了一半。」范建感歎道:「陛下真可謂是英明神武,胸中有絕世之才。」
「必須承認,就像很多年前我們開始追隨他時那樣。」陳萍萍閉著眼睛,緩緩說道:「他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世上最強大的那個人。」
……
……
一陣死一般地沉默之後,范尚書歎了口氣。說道:「我在京都裡躲在靖王府裡。是因為對京都的局勢並不擔心,早看出葉家有問題了,只是沒有想到……原來陛下竟然是位大宗師。」
「陛下深不可測地實力。我倒是猜到了一些。」陳萍萍冷漠說道:「只是我卻沒有想到葉流雲那老怪物,卻忽然站到了陛下的一邊。」
「我們兩個人都只猜到了陛下地一個側面,如果……」范尚書忽然住嘴不言。
陳萍萍知道這位老戰友準備說什麼。平靜說道:「沒有如果。因為那件事情之後,你從來不肯信我,我也從來不肯信你……卻是一直沒有想到那個最應該信任地人。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沸「安之曾經說過一句話。」范尚書說道:「如果我與你之間彼此多些信任,可能事情會好辦許多……也就是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兒子了不起,我們瞞地這麼嚴,他卻依然能猜到這件事情。」
騰「他是小葉子和陛下地兒子,當然了不起。」陳萍萍皺了皺眉。在他的心中。依然對皇帝陛下存有最高地敬意與佩服。
文「你什麼時候猜到陛下是大宗師地?」范尚書此時心胸極為輕快,隨意問道。
學「有些年了。」陳萍萍眉頭漸漸舒展,想到了當年的事情,那時節大魏還矗立在大陸地正中方。國勢極為強大,慶國最開始北伐時,戰事極為艱難。尤其是有一次戰役中。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陛下,身受重傷,全身僵硬不能動,險些喪命,全虧了陳萍萍捨生忘死,歷經千辛萬苦。才把他救了回來。
這是陳萍萍最出名地
事跡之一,與千里突襲。以斷腿地代價擒獲肖恩齊名。
范尚書皺了皺眉頭。說道:「這有什麼問題?我們這些老傢伙還一直以為,就是那次重傷之後。陛下才失去了武功……當年他可是位猛將。」
「那傷有些古怪。」陳萍萍緩緩說道:「全身僵硬,絕對不是外傷引起,我和寧才人照顧了他一路,當然清楚,應該是經脈上的問題,好像是經脈全斷……本以為他死定了,還哭了好幾場,誰知道最後竟又活了回來。」
「經脈全斷還能活的人,我沒有見過。」陳萍萍睜開眼,看著范建,緩緩說道:「不過後來見過一個類似的傢伙……就是你兒子。」
「懸空廟一事,范閒的經脈也受了大損,但還不像陛下當年那般恐怖,而且後來在江南應該學了苦老光頭的本事,這才漸漸好了。」陳萍萍說道:「陛下可沒有范閒地好運氣,他沒有學天一道,那傷是怎麼好的?」
「這些年你與陛下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少。」陳萍萍繼續說道:「陛下再能隱忍,但有些細節總會漏出一些馬腳,費介從澹州回報范閒修行的霸道功訣,又說這霸道真氣可能會造成的嚴重後果,便讓我想到了當年渾身僵硬,形若廢人的陛下。」
「懸空廟上就是想逼一逼,看看他地底牌到底是什麼……只可惜卻讓范閒擋著了。」
說到此話,他瞪了范尚書一眼,因為當時正是這位父親讓自己的兒子去救駕立功,反而誤了陳萍萍的大計。
「都問明白了,那便不說了,這件事情你也要想通一些。」范建灑脫地站起身來,說道:「我要回澹州養老,你若空了,也可以來看看我。」
陳萍萍默然,知道老戰友是怎麼想的,不論陛下是否是不可戰勝的人,他終究是范閒的親生父親。沒有人知道范閒是一位穿越者,靈魂裡帶著與眾不同的屬性,這二位長輩只是依照常理以為,即便范閒知道了真相,也會陷入兩難之中。
二人不想讓范閒活的太有壓力,便必須想通這件事情。
陳萍萍輕輕敲響桌旁放著地銅鈴,丁噹一聲清脆響聲之後,那位服侍了他很多年的老僕人走了進來,把他抱到了輪椅上。
「我送送你。」陳萍萍低頭咳了起來,咳地有些辛苦,袖上全是唾沫星子,半晌才平伏,自嘲說道:「如今這身體越來越差,中了點兒小毒,竟是許久都無法治好。」
范建靜靜望著他,沒有說什麼,往宅外行去。後面老僕人推著輪椅跟著,沒有走多遠,在工地地前方,二人很有默契地停住,對視一眼,相揖一禮。
「我已經想通了。」陳萍萍對范建說道。
范建沒有馬上接話,而是低頭思忖片刻,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他清楚為何陳萍萍要來送自己,因為在很多年前,他們一行人曾經去過東海之濱,曾經共聚太平別院,曾經開創出大好的局面,然而隨著歲月地流逝,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變了,有的人要退——自己辭官歸澹州,京都裡便只剩下陳萍萍陪伴著陛下,想必他也會感到孤獨才是。
正如范閒所言,在這十幾年裡,他與陳萍萍互相猜疑,來往漸漸變少,但並不能抹煞掉當年的戰友情誼。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該退出舞台的時候,便要退的徹底,林若甫當年並不是三人小組中的成員,所以他退的不夠徹底,而范尚書不會犯這個錯誤,在陛下的天威之前,自己這些人除了退隱,似乎沒有什麼太好的選擇。
范建離去之前,皺眉問了最後一句話,並沒有避著那位老僕人:「既然你當年疑我,為何要五竹帶著他去澹州?」
陳萍萍坐在輪椅上,低頭片刻,緩緩應道:「因為知道你曾為之付出代價,所以我想繼續看看你的心。」
范建的唇邊泛起一絲自嘲而傷感的笑容,揮了揮手,沒有再說什麼。
……
……
看著范建離去的身影,陳萍萍輕輕歪在輪椅上,手指頭下意識地叩響著輪椅的扶手,歎了口氣,輕聲說道:「走了好,走了好……」
緊接著,這位慶國的黑暗首領情緒黯淡地自言自語道:「終究是他的親生父親,我又怎忍心逼他。」
老僕人沉默地推著輪椅回去,聽著老院長大人疲憊無比說道:「你說,要一個人死,怎麼就這麼難呢?」
陳萍萍一生不知做了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不知面臨過多少危險艱難,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般失望過。因為他所面臨的敵人,毫無疑問是他這一生當中所遇見最強大的一位。而且那位竟是根本找不到任何弱點。
老僕人嘶啞著聲音說道:「應該不會連累小公爺。」他已經看出了主人心中的沉重,所以盡量開解一下。
「就算陛下能查到什麼,但懸空廟後,小雪谷裡,我已經讓安之兩次險些喪命,難道這還割裂不開我與他的關係?安之的運氣向來不錯,陛下定然不會疑他,這件事情就這麼罷了。」陳萍萍有些畏冷,把毯子往身上拉了拉。
……
……
范建準備走了,陳萍萍放棄了,范閒想通了,世間最大的問題,似乎就此解決了,然而這三個人心裡都清楚,如果將來沒有什麼大的波動,那這盆沸油便能安穩地被鍋蓋遮住,可一旦有什麼事情發生,油花便會蹦將出來,將一切燃燒的乾乾淨淨——更何況沸油在心,把人們燙的嘶啦嘶啦的痛。
而就在慶國京都漸趨穩定之時,北齊上京與東夷城,卻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