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夾帶著水腥氣撲鼻而來,大浪激湧,大塊的山石被浪頭一卷而沒,合抱的大樹連連根翻起,「卡嚓」聲不絕於耳,這等磅礡之勢哪裡是人力所能抗拒的,若不是周宣警覺,眾人現在要是還在山道上的話,估計得全死光,即便四癡、楊宗保這樣的高手也絕難倖免。
大水狂湧而來,水位還在急速上漲,幾乎是追著周宣等人的腳後跟,而此時離鷹嘴山頂峰只有十餘丈高了,大水要是這樣水漫金山一般漲上去,周宣一行還得玩完。
周宣拖著羊小顰連滾帶爬上了峰頂,羊小顰手肘和膝蓋都磕破了,始終不肯把她心愛的琵琶丟下。
與周宣一行四十餘人一同立在鷹嘴山峰頂的除了蛇鼠之外,還有很多獸類,野兔、山貓、獼猴成群結隊,其中竟然還有兩頭金錢豹,兇猛的金錢豹此時蔫頭縮尾,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根本沒想到要捕食那些小獸,對這麼一大群人衝上來也沒有什麼害怕,在不可抗拒的天災面前,人和獸都是那麼渺小。
周宣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汗水,眼見腳下湧動著的洪水還在漫上來,這峰頂能不能保住很難說,危急四顧,見十步外有一株龍爪松,根須粗大如蒼龍之爪,深深扎入山巖中,便拖著羊小顰到那龍爪松下,夭矯松枝爬滿了獼猴,「吱吱」亂叫。^^,泡,書,吧,首發^^周宣解下腰間**的帛帶,將羊小顰綁在龍爪松下,對楊宗保、四癡等人大聲道:「這水沖入山路,被兩山一逼,水位才陡漲,一俟衝出山道,水位就會劇降,大家不要驚慌。水勢上漲已放緩。就算淹過峰頂也不會長久,大家圍成一圈,手拉著手,不要讓水沖走——」
羊小顰銳聲道:「公子——
周宣用袖子擦了一下臉,湊近問:「什麼事?」
羊小顰突然伸臂死命箍住周宣的腰,斗笠早已不知掉到了哪裡,頭抵在周宣下巴,大聲抽泣。抱得緊緊的再不鬆開。
周宣摸了摸羊小顰濕漉漉的頭髮。安慰道:「不會有事的,水很快就會退去。」
羊小顰抽泣道:「對不住,對不住——」
周宣笑道:「什麼對不住,這關你什麼事,難道大水是你引來的?顰兒是海龍王的女兒嗎?」又湊到她耳邊低聲問:「顰兒,我若死了你會陪我死嗎?」
暗夜裡,羊小顰地雙眸璨璨如星。使勁點頭。
周宣笑道:「那不就行了,還說什麼對不住,而且我們不會死,哪有這麼容易死啊。」
無論周宣怎麼說,羊小顰就是不鬆手。直到四癡叫道:「好了,水不再往上漲了。」這才慢慢鬆開手。
周宣在她涼涼地唇上吻了一下,解開她綁在龍爪松上的腰帶,走到四癡身邊凝目朝下面看,洪水離山頂不足五丈,奔流激盪,水位卻是不再上漲了,但盯著看了好一會,水位也沒見落下去,估計一時半會水是不會退的。
此時雨停了。天空竟然呈現明淨的蔚藍色。一輪圓月高懸天際,照得四下裡朗朗如晝。放眼望去,一片汪洋,只有遠遠近近幾個峰頭露出水面,好像大海上的小島一般。
周宣對四癡道:「老四,我們又逃過一劫,哈哈,真是幸運!」
四癡默不作聲,斜睨了周宣一眼,心道:「這人真是天不怕地不怕,這麼恐怖的大洪水他也笑得出來,是樂天知命嗎?不過相比去年的海神風,現在這點危險還真不算什麼。^^^^」
周宣又道:「不過其他人就沒那麼幸運了,估計曹縣到這一路全淹沒了——」
楊宗保突然接口道:「那劉守真豈不是也遭遇大水了?」
周宣看了楊宗保一眼,這年過弱冠的英俊楊家將劍眉深鎖,顯然甚是為越秀公主劉守真擔心,難道楊宗保還真對那個很有可能是鶻門門主地南漢公主生了情愫?
周宣道:「劉守真她們是去泰山,走地不是這一路,應該沒事,只要不是在山間逼窄處,別的地方大水來了她們要逃命是沒問題的。楊宗保「嗯」了一聲,和周宣一道去清點人數,看有沒有人掉隊,且喜二十名羽林衛、十六名親兵,還有一名車府都安然無恙,楊宗保的兩個手下李牌軍、林牌軍也都沒事。
再清點馬匹,只有那駕車的兩匹馬當時無人照看,跑丟了一匹,估計是被水沖走了,其餘馬匹都在。
力虎過來道:「主人,那邊有兩頭大豹,不早下手,會被它咬傷馬匹的。」
力虎原是獵戶,見這兩頭金錢豹,早就手癢癢了。
周宣朝那兩隻雜在獼猴、野兔、山貓當中的金錢豹看去,四隻豹眼象小小地綠燈籠,凶神懾人,便道:「估計這水至少要三天才會退盡,不來點野味過不下去,你們誰上?最好要一擊斃命。」
楊宗保掂一掂手中丈二梨花槍,興奮道:「我來。」
力虎道:「小人與楊公子一人對付一隻。」
只見楊宗保把梨花槍舉在肩頭,陡然跨出兩大步,腰一擰,手臂急揮,那桿梨花如出水蛟龍電射而出,標準的獵人投槍,因為速度奇快,槍尖破開空氣發出「嘵」的一聲,隨即又是「噗」的一聲,梨花槍直插左邊那頭體型略大的金錢豹地脖頸——
那金錢豹「嗷」的一聲叫,被巨大摜力衝擊栽倒在地,槍尖透體而出,竟將這隻金錢豹釘在地上。
這邊力虎也動手了,他左手單刀,右手是一根牛筋索,結成一個套子,在楊宗保出槍扎死左邊那頭金錢豹、右邊那頭金錢豹受驚躥起時,手中牛筋索急甩而出,不偏不倚套住金錢豹脖頸,奮力一扯,那金錢豹狠狠摔在地上,金毛犬魯魯早已兇猛地撲上去一陣猛咬——
力虎喝一聲,魯魯立即退後,力虎飛快地拖著金錢豹,牛筋索一繞,竟將金錢豹釣在龍爪松一枝橫出的斜幹上——
那豹子身子弓起,鋒利的爪子就要撓那牛皮筋,四癡眼疾刀快,清光一閃,金錢豹四隻爪子落地,恰到好處,竟有鮮血流出。
原先棲在樹上的十幾隻獼猴早已嚇得四處逃躥,可四周全是水,無處可去,只縮在水邊山石上朝人群看,瑟瑟發抖。
那豹子便被釣在龍爪松上,「呼呼呵呵」,死命掙扎,無奈沒有了爪子,牙齒也用不上,脖頸的牛筋索越掙扎越勒得緊,半盞茶時間就不動彈了,
力虎道:「豹和狗一樣,很難死,別看它現在斷了氣了,但只要把它放在地上,沾著地氣,不一會它就跑走了,先吃楊公子獵殺的那只豹,這只就讓它吊著。」
眾軍士都忘了身處的險境,笑嘻嘻準備吃豹肉。
力虎慣於剝殺野獸,半個時辰,一張豹皮剝下,說道:「這裡沒有硝,不然硝醃一下,是塊上好的豹皮。」便將豹皮晾在樹上,他去水邊將豹子開膛破肚,就在衝下的大水裡洗去血污。
四癡道:「這水不潔,誰還帶有酒地,拿出來在豹身上沖洗一下。」
便有一個羽林衛取了半羊皮袋酒出來,全傾在豹身上。
沒有淋濕地火摺還有好幾個,砍下一些松枝來點火,費了好大勁才引上火,松枝冒了一陣煙,濕氣去盡,燃得旺起來,那些山貓、獼猴更是嚇得躲得遠遠的。
到後半夜,整只金錢豹烤熟了,力虎割了最好地豹肉獻給周宣和羊小顰,其餘人便圍著那只外焦裡嫩的烤全豹一邊割一邊吃,大塊朵頤。
周宣是餓得狠了,狼吞虎嚥。
羊小顰平時喜食清淡,但知道這水沒個三、兩天是退不走的,她首先得照顧好自己,不能拖累公子,便也努力吃著豹肉。
這四十多個壯漢一餐便將這只兩百多斤重的大豹吃了一半,肉是有得吃,但隨身的飲用水奇缺,只有兩袋是滿的,其餘各人帶的水袋都只剩下一小半。
三十步外便是滔滔濁流,但那水太骯髒,朗朗月下可以看到亂七八糟的東西漂浮而下,有死牛死豬,也有浮屍,這水哪敢喝。
周宣道:「諸位忍耐一、兩日,這水很快會退去的,袋裡的水省著點喝,潤潤喉嚨便可。」
羊小顰從那個衣衫包裹裡取出一套長袍、馬褲讓周宣換上,周宣全身都濕透了。
周宣和羊小顰坐在豹皮上,互相靠著打了個盹,天明時看,水位落下了好幾丈,但這裡離山道至少有兩百丈,水一時退不盡,還得繼續在這山上熬。
李牌軍道:「出了這山道,便是古巨野澤,那裡地勢低窪,能蓄江河之水,估計明日夜裡,水便能退盡。」
時間流逝,山峰露出水面越多,到這日午後,水已經落下去近百丈了,但越到後面,水退得越慢,畢竟這是黃河決口,源源不斷啊。
周宣擔憂道:「莫不要山道就從此就成了河道了,那我們豈不要翻山越嶺出這山區?」
李牌軍道:「大人不必擔心,山外水一流開後,就不會再有水湧進這山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