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周宣的茶藝能進入十強已經是幸運至極,所以在十強戰中他輸給了去年排名第四的品茗師也就毫不稀奇,不能指望周七叉公子樣樣第一嘛。
靜宜仙子以前沒參加過這樣的茗戰,算起來只有幫助周宣贏四癡那場算是一場精彩斗茶,這次在「茗戰堂」,她是越鬥越強,茶藝固然無可挑剔,「幻茶術」更是一枝獨秀。
因為翟君謨未展示他的「幻茶術」,就有人暗暗嘀咕說翟先生是不是年老技衰,不會「幻茶術」了?若是被這美貌女書僮奪去茗戰魁,那去年的十大品茗師就太臉上無光了。
最終決戰就在翟君謨與靜宜仙子之間進行,這時已經臨近午時,四月下旬的天氣已經比較熱,又是煨爐煮茶,靜宜仙子的臉龐微微浸出香汗,腮邊暈紅更深,桃花不足以比其嬌艷,讓她扮男人真是難為她,擺明了沒人信啊!
翟君謨行個禮:「請——」
靜宜仙子見老師向她行禮,甚感不安,靠近作揖,輕聲道:「先生,我是道蘊。」
矮小精神的翟老頭頓時眼睛一亮:「你,真是——」
靜宜仙子點頭道:「容後再向先生請安,現在頗有不便,請先生恕罪。」
翟君謨又驚又喜,原來這女書僮真的是林岱之女林道蘊,哈哈,欣慰!欣慰!大聲道:「後生可畏,老夫當讓年輕人出一頭之地,這場茗戰不用比了吧。老夫認輸。」
翟君謨不戰而敗,廳中上百人無不吃驚,湖州紫筍茶的大掌櫃更是心急如焚,翟君謨若屈居茗戰第二,那紫筍茶的名聲也必受損,能不能保住天下十大名茶榜地位置就很難說了,趕緊過來相勸。
靜宜仙子急道:「翟先生,女——我不願先生容讓,惟願展生平所學向先生請教。」
翟君謨一直未施展「幻茶術」,也頗技癢。說道:「好,你我師——你我二人今日就以幻茶術決一高下。」
靜宜仙子恭敬道:「長者先請。」
翟君謨也不客氣,煮水烹茶,前面這些都平平無奇,只是不時往壺裡添冷水,這本是煮茶大忌,也只有翟君謨敢如此,到了注茶入盞時,只見壺嘴裡的水流或斷呈續。有時如串珠,有時如細流,有時如蜻蜓點水。有時若虹橋貫日,不像是注水,倒像是在雕琢著什麼,不一會,把面前四隻茶碗一一注滿,茶水與碗沿相齊,卻沒溢出半點。
翟君謨退後兩步,說聲:「獻醜。」
符大管事和靜宜仙子以及周宣等品茗師一齊靠近看那四隻茶盞,靜宜仙子驚呼一聲:「分茶成詩!」
只見右起第一隻茶碗的水面上茶末浮漾,宛然七個字——「生拍芳叢鷹觜芽」。第二隻茶碗水面上也隱現七個字——「老郎封寄謫仙家」,第三碗是——「今宵更有湘江月」,第四碗是——「照出菲菲滿碗花」。
靜宜仙子喃喃道:「劉禹錫的《嘗茶》絕句,先生茶藝神乎其技。」
四隻茶碗表面的四句詩持續了好一會,然後化作朦朦霧氣消散。大廳裡這才響起一片喝彩聲。
周宣瞧得是矯舌不下,翟君謨會魔術吧,這哪是茶藝,這是戲法、是幻術啊,等下問問道蘊姐姐到底怎麼一回事?
靜宜仙子歎道:「觀止矣。有先生分茶成詩在前。我何敢再鬥!」學著男子那般向翟君謨深深一揖。
湖州紫筍茶大掌櫃生怕翟君謨再謙讓,拍手道:「翟先生茶藝果然高妙。這品茗師第一非翟先生莫屬。」
眾人都道:「眾望所歸,眾望所歸!」
至此,品茗師十強全部決出,靜宜仙子第二、周宣忝居末席。
符大管事道:「諸位,列國茶商還在堂外廣場上等著呢,請今年的品茗師十強去推薦名茶,諸位請吧。」
曾達虔興奮得滿頭大汗,祖宗有靈,名字取得好,遇貴人了,掙大錢了!跟在周宣身後來到「品茗堂」外,只見廣場上人頭攢動,大小茶商一千多人,國別不同,服飾各異,都在等著新決出的十大品茗師來推薦名茶,這些茶商別的都不信,就信品茗師的。
翟君謨自然是推薦湖州紫筍茶,翟君謨大家都熟悉、紫筍茶大家都知道,所以在場茶商反響一般,當排名第二的名叫林靜宜地品茗師推薦黃山容成茶時,茶商們轟動了,以前從未聽說過名字的的品茗師、不知名的茶葉,新鮮呀,茶市就是要有新鮮茶葉冒出來才好。
輪到排名第十的周宣,他推薦黃山浮丘茶。
這時,曾達虔請的鼓吹女樂很及時地開到,大橫幅「飲黃山二茶,做世間神仙」一路招搖,吹吹打打,熱熱鬧鬧。
在場的茶商對黃山容成、浮丘二茶的興趣極度高漲,紛紛詢問價格,各地茶商你爭我奪,一個州縣不止一個茶商,為取得本州縣的經銷權而激烈競爭,曾達虔是忙得團團轉。
最終,黃山容成茶成功擠掉謝源茶躋身十大名茶之列,售價飆升至每斤三兩二錢。
浮丘茶雖然未能進入名茶之列,但茶價也翻到一兩二錢一斤,足足漲了三倍,比容成茶還漲得多,而且浮丘茶產量大,盈利要過容成茶。
曾達虔做夢一樣,暈暈乎乎,笑口常開,天上掉餡餅把他給砸傻了,初步估計今年他地曾氏茶莊年收入會比去年多三倍,明年增加產量的話收入更可觀。
歙州茶商盟會在「太白樓」宴請十大品茗師,靜宜仙子自然不肯去,周宣也不去。請翟君謨先生到曾氏莊園小宴,翟君謨欣然前往,與等候在「茗戰堂」外的來福、小茴香,還有夏侯流蘇、魚兒她們一起出城。
就在周宣一行離開「茗戰堂」廣場沒多久,兩名髡結辮地遼國茶商也學曾達虔宣揚黃山二茶那樣扯起一條橫幅,上面寫著——「尋找大遼統和元年正月初一生的女子一名,小名顰兒,過路君子有告知顰兒下落者,黃金千兩相謝。」
來自五湖四海的茶商又轟動了,紛紛向那兩個遼人打聽這名叫「顰兒」的女子是什麼人?竟要花白銀萬兩來尋找?
其中一個遼人道:「只要年齡在十五、六歲左右、名字帶有一顰字的女子。都可以告訴我二人,不管是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先以白銀十兩先謝,若查訪確是我二人要找的女子,即以黃金千兩相謝。」
天下之大,年齡在十五、六歲、名字有一「顰」字的女子不敢說一千也有五百,當時便有人擠上前說道:「我知道績溪城有位名叫顰兒的女子,芳齡不是十五就是十六。」
那遼人也是實誠,當即將一錠十兩小銀雙手捧給那人。這才問:「那女子是何出身,家境可好?」
那人遲疑了一下,說道:「不瞞兩位。那名叫顰兒的女子是一青樓歌妓——」
兩名遼人臉色一變,互相看了一眼,問:「青樓何名?」
那人支吾了一下道:「什麼樓我記不清了,既然兩位尋人心切,那我就不耽辛苦,領你們去一趟如何?」
兩名遼人大喜,連連多謝,請那人上馬車,他二人各跨一匹大青馬,隨馬車前往績溪縣城。
出了歙州城北門。其中一名遼人對另一遼人低聲道:「希望這次能找到,這十多年來,主人派了上百人在各國尋訪,花費銀子數萬兩,名叫顰兒地女子也找了上百個。卻都不是主人要找的人!」
另一遼人小心翼翼問:「若真墮入了青樓,那——」
兩名遼人都不說話了,悶頭趕路。
這時的周宣正在曾氏莊園與翟君謨飲酒,靜宜仙子恢復女冠裝束,與翟君謨相見。口稱:「翟師。」
翟君謨也聽說過江州林都護之女未過門就守寡之事。深深歎息,也不知如何安慰。便問周宣是靜宜仙子的什麼人?
靜宜仙子道:「是女道的堂弟,喜歡遊山玩水,女道與小妹涵蘊便隨他出遊散心消遣。」
周宣拱手道:「翟老先生,晚生是向道蘊姐姐學地茶道,你老先生就是晚生的師祖了。」
翟君謨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靜宜仙子問:「翟師,女道這位弟弟好學不倦,不知翟師可否傳授幻茶術?」
翟君謨沉吟不語,明顯不大願意。
周宣笑道:「在下愚鈍,學不了翟老先生的幻茶術,不談那個了,來,喝酒。」心道:「老頭吝嗇,你肯教我還不肯學呢,哪有道蘊姐姐教我那麼有趣。」
酒闌席散,翟君謨告辭,靜宜仙子邀請翟君謨去江州,翟君謨道:「老夫年過六十,應該是最後一次參加此茶會了,以後歸鄉養老,不再遠行,這次能與林小姐相見,老夫甚慰,代我向令尊問好。」
靜宜仙子便送了一份禮物讓翟先生帶去,與周宣一道送他出門。
傍晚,范判官訪友歸來,曾達虔也紅光滿面地回來了,他已與九十家茶商簽下五千斤黃山茶銷售合約,訂銀已經收到,這曾達虔也是爽快,說道:「請周公子稍等兩天,在下即把三千兩銀子交付與周公子。」
周宣笑道:「不急,銀子我明年這個時侯讓周來福來取,以後一年取一次,盈利三分之一歸我,你算清楚便是,莫要欺
曾達虔對天誓,決不敢欺心,並盛情邀請周宣一行明日游黃山。
周宣對靜宜仙子道:「黃山在歙州之南,我們正是順路,明日一早動身。遊玩一番,路過名山而不去登臨一遊,錯過好風景將是終生憾事。」
四月二十日一大早,周宣一行在曾達虔的陪同下出歙州城南門,往黃山而去,兩個時辰趕了四十里路來到黃山北麓地曾氏茶園,見到了曾達虔地女兒——「賽楊妃」曾玉環,曾玉環果然豐腴白嫩,活潑勤快,領著一群採茶女在採茶。還一邊唱歌,田園風光,村姑山泉,好似桃源仙境。
曾達虔沒有再提把女兒送給周宣為妾之事,因為他看到周宣地侍妾夏侯流蘇了,女兒雖美,但和這個夏侯流蘇還是沒法比,再說了,曾達虔也不願意女兒嫁與人作妾。還是不要高攀,找個誠實地女婿更好。
曾氏茶園殺豬屠羊,款待周宣等六十餘人。用罷午餐,曾達虔找了十六名善於爬山地腳夫,準備用繩輿抬著靜宜仙子、林涵蘊、小茴香、茗風、澗月、藺寧、夏侯流蘇、魚兒這八名女子上山,黃山山路陡峭是出了名的,一般女子哪能攀得上去!
未時三刻,祁將軍與五十名奉化軍府兵留在茶園,其他人盡數上山。
周宣道:「這是個鍛煉腳力的好機會,盡量自己走,實在累了再乘繩輿。」
八名女子個個奮力攀登,步行十五里來到獅子峰下。期間都沒有哪個提出要乘繩輿,雖然個個香汗淫淫,但興致甚高,就連心事重重的夏侯流蘇主僕二人也是面露微笑,與其他人有說有笑。
周宣深感女子不裹腳的好處。小周後聖明啊,笑道:「每日跳健美操的好處現在體現出來了吧,連一向嬌弱的道蘊姐姐都這麼身輕體健,了不起。」
靜宜仙子玉面嬌紅,扶膝微喘道:「宣弟不要誇我。女道已經走不動了。」
周宣道:「那就上繩輿歇會。」
靜宜仙子這一帶頭。其他幾位女子除藺寧外都上了繩輿坐著。
周宣見夏侯流蘇不喘不汗,哪有半點疲憊地樣子。便道:「流蘇你下來。」
夏侯流蘇下了繩輿,問:「公子何事?」
周宣道:「你陪我走路。」
夏侯流蘇委屈道:「流蘇也走不動了,要做繩輿。」
周宣說:「你和三嫂一樣,走這麼長的路一點不費力,沒見半滴汗,比我還厲害,我就指望爬不動時你拉我一把。」
夏侯流蘇暗暗警惕,心想:「莫要讓他瞧出我有武藝,我得故意裝出辛苦地樣子。」說道:「流蘇家鄉多山,自幼爬慣了,所以比一般女子耐力好一些,但怎麼也比不過公子呀,爬不動時公子可要憐惜流蘇。」
周宣一笑,心想:「你也會向我撒嬌了,有意思。」
曾達虔一直就是乘繩輿,把兩個腳夫累得氣喘如牛,這時下了繩輿,一身輕鬆地說:「周公子,我們今夜就在獅子峰半山腰的翠微寺歇息,明日一早上獅子峰峰頂的清涼台看雲海、觀日出,翠微寺後還有溫泉可供沐浴。」
周宣道:「好,去翠微寺。」
上獅子峰時,除了藺寧和夏侯流蘇外,其他六位女子都是乘繩輿,這種繩輿是網兜狀的,舒適又安全。
夏侯流蘇走在周宣身邊,裝著努力攀登的樣子,一邊憋著勁,終於把汗憋出來了,怯生生道:「公子,可以牽一下流蘇嗎?」
周宣看著她粉面潮紅地樣子,還真是美,微微一笑:「你乘繩輿吧,我自己都快爬不動了。」
夏侯流蘇卻又不乘繩輿,睫毛忽閃著道:「那流蘇就再陪公子走一程,反正翠微寺就快到了,都聽到晚鐘聲了。」
這時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斜照,青山暈染,翠微寺的鐘聲在群山間迴盪,讓人倍感幽幽詩情,如果不是爬山辛苦,周宣就又要叉手了。
翠微寺地匾額還是五十年前由李煜之父李賜予的,原先叫「麻衣寺」,是天竺來的苦行僧麻衣和尚在此住錫說法,據曾達虔所言,這麻衣僧具有佛法大神通,錫杖在山巖上一杵,立湧一泉,就是現在地「錫杖泉」,泉水溫熱,洗浴後可強身健體。
曾達虔是翠微寺地大施主,周宣也佈施了百兩紋銀,寺裡住持自然是慇勤款待,親自領到麻衣台上「錫杖泉」邊,只見一汪清泉,微覺熱氣,潺潺流淌,在下方匯成一個崎嶇的小池,溫泉沐浴便在此處。
不知道有沒有美人出浴?溫泉水滑洗凝脂,小道好好構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