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在洪州時,周宣對陳濟隨口說起十月底要再娶一時並沒有確定時日,也未邀請陳濟,沒想到陳濟十月初派了一位僕人來問訊,得知婚期是本月二十三日,陳濟便與表親孫氏兄弟帶著七、八位僮僕二十日上午從洪州啟程,於二十二日午後趕到江州。
周宣大喜,安排陳濟與孫氏兄弟在第二進客房居住,與三癡、四癡下棋論茶、聽蕊初、小顰調絲弄曲、看窈窕舞妓奇裝艷服裊娜行……
孫氏兄弟問:「周兄,蹴鞠圓社組建得如何了?我們兩兄弟一直等你的消息呢。」
周宣搖頭道:「江州這邊沒有蹴鞠的風氣,整個江州都沒有一個圓社,我組建起來也找不到對手,要組圓社就要進京,那裡圓社肯定多。」
孫氏兄弟說:「對,東都、西都大大小小圓社百餘家,要想在蹴鞠界一展宏圖,就得入京。」
周宣說:「我有意把『級秋戰堂』和『雲裳女裝』往兩京展,圓社到京都立足穩固後再組建起來,兩位孫兄到時來助我一臂之力。」
孫戰、孫勝兄弟都是極貪玩的,喜道:「甚好,我兄弟二人早就想去京城了,那裡人物風流,繁華鼎盛,各種雜戲玩樂花樣繁多,強似洪州百倍。」
陳濟問:「不知周兄明年何時進京?」
周宣說:「都護府范判官說必須在明年元宵節的前兩日趕到西都金陵,從江州到金陵一千六百里水路。即便是順流東下,行船也需要八、九日,所以正月初三就要出。」
陳濟搖頭說:「那小弟不能與周兄同行了,小弟要過了初六才能動身,因為初六是我一位姑母地六十大壽。」
周宣道:「濟兄的姑母也是我周宣的姑母,只是我不能親自前去賀壽了,我置一份禮物,濟兄幫我帶去。等我從京都回來再到洪州去向她老人家磕頭。」
說起魏覺派人追殺周宣之事。陳濟道:「林黑山林守備那日到我府上拜會我父親。說起你路上遇險之事,真把小弟驚出一身冷汗,後悔沒派人護送你,且幸尊介武藝高強,不然的話小弟會痛悔終生。」
孫戰笑道:「周兄是那麼容易被魏覺暗算的人嗎!那魏覺自從被周兄帶走了小顰姑娘,整個人就像霜打了一樣,在洪州士流當中也無顏見人了。月初灰溜溜去了東都廣陵。」
周宣想起徐刺史見到都護府的范判官都要畢恭畢敬,便問:「濟兄,鎮南節度使魏博會不會因為你與小弟交好而對刺史府橫加刁難?」
陳濟笑道:「如果是一般的刺史見節度使,那真和見皇帝沒多少區別,節度使要罷免刺史也是很容易的事,只需上書稟奏即可,皇帝就會把那刺史調離地——」
孫勝笑著插嘴說:「魏博想要為難我姨父,那他得掂量掂量。我姨父地長兄。也就是濟哥地大伯是兵部侍郎,魏博除非想造反,否則豈敢得罪!」
周宣心道:「好傢伙。兵部侍郎就是國防部掌實權的副部長呀,難怪陳濟在洪州敢和魏覺分庭抗禮!」說:「原來濟兄的大伯在京城,那小弟是要去拜見的。」
陳濟道:「本來小弟是要和周兄一起入京的,現今要延遲數日,那小弟就修書一封,到時周兄帶去見我大伯就是了。」
這日傍晚,周府內外一陣忙亂,秦博士夫婦帶著秦雀、針都搬回了九蓮坊老宅,準備明日周宣上門迎娶。
周宣這新郎官倒是清閒,一切迎親事宜自有范判官派人籌備,周宣優哉悠哉與陳濟、孫氏兄弟在夜色下先出北門去「級秋戰堂」,陳濟三人親切看望了老朋友「摸不得」。
這時的「摸不得」已經英雄遲暮了,沒有了一個多月前在洪州勇挫群蟲奪冠的威風,飯須耷拉著,背殼失去了光澤,那對曾讓群蟲心驚膽戰地白裡帶紅的大牙也合不攏了。
湯小三傷心道:「老四先生說,『摸不得』活得過小雪,活不過大雪,小雪已過,大雪也只差十日了。」
前三日「小將張苞」死了,湯小三、胡統都很難過,「小將張苞」永遠是「級秋戰堂」第一功臣
當初的大敵老四先生現在也成了「級秋戰堂」的人
少年重情義,心軟,周宣安慰道:「不要難過,蟲有蟲命,『摸不得』也算是風光一輩子了,等它壽終正寢,我們一起為它送行。」
一夥人又回城去金風坊看「雲裳女裝」。
「雲裳女裝」現在已經擁有四十名裁縫,周宣還從先前那十名舞妓當中選了四位年齡在二十歲以下的舞妓,每人花五百兩銀子買下作為「雲裳女裝」的常駐模特。
這四名舞妓體態妖嬈、年輕貌美,是江州最紅的舞妓,本來五百兩銀子一個是絕對買不下來的,但這四名舞妓哭著喊著要到周府來,老鴇不放她們就絕食相抗,周宣感於她們地摯誠,許諾她們只要為「雲裳女裝」表演三年以上就還她們自由之身,嫁人、遠行都可以,雖然不能脫樂籍,但只要主人放任她們,那她們就是自由地。
周宣說這話時,那四名舞妓四雙美眸一齊盯著他,一個個眼神火熱,嬌聲道:「賤妾願終身侍奉公子,只盼人老珠黃時不至於至於流離失所就好。」
周宣看著四位舞妓誘惑的眼神,心裡有點懼:「這要是一起上,哥們吃得消乎?」
陳濟、孫氏兄弟見到「雲裳女裝」的新式衣裙,讚歎不已,說:「洪州人一向認為江州人鄙俗,有鄉村氣,現如今江州有了周兄,這就要倒過來了,我們洪州人要對江州人羨慕不已了。」
陳濟、孫戰都已成婚,周宣就讓他們兩個各挑選數套衣裙回去送給各自地愛妻。
回到周府,夜已深,周宣叮囑僕役好生侍候客人歇息,他獨自進內院去。
第三進,空無一人,岳父、岳母、曉笛都回朱雀坊去了。
第四進,只有一人,是小香,秦雀特意留下服侍他的,因為小梅、小菊她們都不在,小香好無聊,已經睡著了。
半輪殘月這時才升起來,在庭院中鋪下一層寒霜色,十月下句的天氣,夜裡已經很冷了。
周宣搔躑躅,他一向熱鬧慣了,大婚前夜這麼冷清讓他倍感寂寞,一想到明晚此時就可以雙姝入懷,心裡又是火熱,忽而寂寞,忽而火熱,好比冰火九重天,弄得一顆心浮浮不定。
一縷簫音宛轉而起,在如霜的月色下沁人心肺。
「是小顰在吹簫。」周宣朝第五進院落走去。
月色明暗,光影參差,羊小顰跪坐在院中一叢花樹下,執一管紫竹簫,嗚嗚吹奏,看到周宣走進來也沒有停止吹奏。
周宣跪坐在她身邊,看著羊小顰細腰鵝黃色的卡帶繫著蜜色金線六幅裙,上身是粉色團花交領衫襦,窄袖裸露纖細的手腕,手指修長,在洞簫孔上伸縮按捺,靈活得像小精靈在舞蹈。
一曲吹罷,羊小顰這才抬眼看著周宣,一點櫻唇因吹簫而濡濕,顯得無比誘人。
月光在這絕美少女的臉頰上、手腕上、手指是鍍了一層冷,如極品青瓷一般有光澤。
周宣張開手掌包住羊小顰的小手,覺得少女的手象冰雕的,低聲問:「冷嗎?」
羊小顰定定的望著周宣,幽深的眸子如夢如露,微微點頭。
「進房去。」周宣扶起她進到她臥室,服侍羊小顰的小丫環坐在小炭爐邊打盹,周宣讓小丫環回房歇息去。
周宣聽羊小顰剛才的簫曲顯得頗為冷清,問:「小顰,你不高興嗎?」
羊小顰搖頭。
周宣不明白她搖頭是的確不高興還是表示不會不高興,安慰了她幾句,她又不說話,只好說:「那你早點睡吧,我回前院去了。」起身要走,羊小顰卻又牽著她的衣袖不捨。
周宣看著她那嬌弱可人的樣子,柔聲問:「小顰,你是不是覺得這些天我冷落了你?」
羊小顰不點頭也不搖頭,長長的睫毛垂下,像幽簾遮住大眼睛,一隻手朝她的繡床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