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請周宣去畫押接收房契,周宣欣然命駕前往。
就在周宣、廖銀、來福三人出了九蓮坊往北的時候,兩騎快馬從朝陽坊奔出,馬上乘客一個身材矮小,藍色斗篷把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另一個目光呆滯、面無表情,除了將軍不當要當車伕的老董又會是誰?
兩騎一路奔到九蓮坊秦府門前,二人下馬,小個子把斗篷一掀,露出腦袋,大眼睛、尖下巴,正是都護府的林二小姐,只見她繁複高雅的荷葉髻已解散,隨便挽著一個抓髻,一伸手從袖裡掏出一頂家丁小帽戴上,然後又脫去斗篷,原來裡面早已穿上了家丁服。
秦博士、秦雀父女正準備駕車去醫署,看到家丁打扮的林涵蘊,都是吃了一驚,心想:「昨天不是行了及禮了嗎,怎麼還是這模樣到處跑啊?」
「周宣呢?我昨晚叫他幫我修銅偶,他竟不來,害我空等,我今天殺上門來興師問罪了。」林涵蘊氣勢洶洶地說。
秦雀有點想笑,說:「林小姐,我夫君剛去半閒街『級秋戰堂了』,你快馬趕去,在北門應該能追上。」
秦雀好心回話,林涵蘊卻給了她一個白眼,覺得她稱呼周宣為「夫君」真是刺耳,叫聲:「老董,我們走。」騎上她的大白馬,馳騁而去,老董騎棗紅馬,緊緊跟跟隨。
秦雀見林二小姐風風火火的樣子,忽然有點擔心,問:「爹爹。林二小姐不會真的怪罪我夫君吧?」
秦博士說了一聲:「不會。」悶頭坐進車裡。心裡又開始擔憂了,這徐刺史小姐地威脅還沒消除,這都護府已經成人地二小姐又兇猛地來了。賢婿呀,這就全看你人品過不過硬了,要富貴不能淫才行呀!
林涵蘊、老董二人馬快,果然在近北門的街口追上周宣三人,周宣正準備去找阿布,收購蟲店是大事。總得和阿布副董商量一下,不能搞一言堂嘛。
看到林涵蘊,周宣驚喜道:「林副董,我正想找你,有大事在宣佈,卻怕你出不來。」
林涵蘊一聽有大事,忙問:「什麼事?」把興師問罪的念頭先擱一邊。
周宣說了收購兩家蟲店地事,林涵蘊大喜。問:「那我們『級秋戰堂』的實力現在算江州第幾了?」這小妞對排名最感興趣。
「第四總有吧,照這樣展下去,很快就會獨佔鰲頭的。」
「不錯不錯,真的很不錯。這兩幾天本小姑婆不在,你倒還折騰得風生水起。走,去『級秋戰堂』看看,本小姑婆要視察新店。」
周宣看著她那身家丁打扮,問:「林副董,你今天怎麼出得來,都護大人不管你了嗎?趕緊回去抄寫《女訓》吧。」
林涵蘊瞪了他一眼:「我爹陪李大人視察水軍去了,我偷偷跑出來的,怎麼了,你管得著,我還沒興師問罪呢,我叫你昨晚在月亮門等我,你怎麼不來,害我傻等,後來聽府役說賓客都走光了,真把我氣死了。」扭頭說:「老薰,把那『倚天龍鱗』給他,叫他修,不修好我絕不肯干休。」
周宣見老董背著的那個四四方方地大包袱,說:「現在給我幹嘛,等到了『級秋戰堂』再說——來福,你去請阿布老爺到『級秋戰堂』,我們三巨頭要商議展蟲社的大計。」
周宣、林涵蘊等人來到半閒街,只見「級秋戰堂」左右兩家蟲店的夥計都聚在「級秋戰堂」門口,他們知道蟲店很快就要易主,正央求夏翠花、湯小三繼續僱傭他們。
夏翠花見周宣來了,趕緊說:「周公子、林小姐來了,他們是老闆,你們求他們吧。」
「呼啦」一下圍上一圈人,把周宣、林涵蘊圍在中間,七嘴八舌表忠心。
林涵蘊見這麼多人求她,很得意,搶著說:「只要你們好好幹活,為『級秋戰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我就僱傭你們。」
眾夥計聽不大明白,聽到有個「死」字,有幾個就猶豫了,其他的還是踴躍赴「死」,林涵蘊當即拍板僱傭。
那幾個猶豫了的夥計後悔了,嚷著:「我也要為『級秋戰堂』而死,僱傭我吧。」
周宣笑著搖頭,側頭看到胡商阿布急沖沖騎馬趕來了。
「級秋戰堂」三巨頭在茶樓坐定,另兩家蟲店老闆拿著房契,簽訂不平等條約,周宣在房契
自己的大名並畫押,問林涵蘊:「林副董,你要不要不然我以後把店獨吞。」
林涵蘊撇嘴說:「畫什麼押,搞得手髒死了,你是我侄孫,我還能不相信你嗎,諒你也不敢黑心獨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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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宣又請阿布畫押。
阿布忙道:「在下和林小姐一樣,絕對信任周公子。」
房產交接完畢,剩下的瑣事自有勤勞能幹的廖銀夫婦去幹,周宣準備回城,徐刺史邀他今天去「忘憂堂」商議第三位棋士地人選。
林涵蘊說:「不行,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今天要陪我玩一整天。」
周宣有點頭大,說:「二小姐,你要玩就在這蟲店玩,瞎指揮一下也無妨,我是大忙人,我哪有空陪你玩。」
林涵蘊扯住他袖子不放,說:「一整天呆在蟲店有什麼好玩,今天又沒有賭蟲的,你陪我去江邊,我們也看水軍去。」
周宣搖頭道:「不行不行,等下讓都護大人現,我就是罪魁禍了。」
林涵蘊怒道:「膽小鬼,我們可以遠遠的看嘛。」
周宣沒辦法,心裡對水軍操練也好奇,想見識一下,老鶴塘這裡離長江不過十里路,去就去吧。
周宣牽出他的老馬,林涵蘊不屑地說:「這馬在城裡騎騎還行,到野外跑不起來有什麼勁——老董,把你地馬給周宣騎。」
老董極聽林涵蘊的話,二話不說就把棗紅馬地韁繩硬塞在周宣手裡,他換乘周宣的老馬。
周宣見棗紅馬毛色純淨,蹄大腿健,應該是一匹好馬,他這幾天騎溫馴的老馬倒是騎得熟練了,踏蹬騎上,還沒坐穩,林涵蘊就在他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棗紅馬猛地直躥出去,周宣差點摔下馬背,還好腰力夠強,把持住了,扭頭要罵林涵蘊,見林涵蘊騎著大白馬飛一般地從他身邊,帶起一陣風。
「來呀,追我呀,追得上我算你本事。」林涵蘊送來一陣銀鈴似的笑。
周宣笑著搖頭,對他來說,這個「追」字可是另有含義,他沒想過要「追」林涵蘊,只把她當小妹,家裡已經有兩位嬌妻,左擁右抱,齊人之福就行了,多了身體也吃不消對吧。
老董不愧是領兵打仗的,馬術極高,溫馴的老馬被他一勒、一夾,便使出全力奔跑起來。
周宣見老董騎著老馬都趕在他前頭了,起了好勝之心,壯起膽,縱馬急馳起來,很快過老董,朝林涵蘊追去,兩個人一前一後馳出半閒街,朝西北方奔去。
眼前是連綿起伏的丘陵,山不高,林木郁,林涵蘊當然路熟,周宣跟著她跑就是了。
到了一個三岔路口,林涵蘊放緩馬步,等周宣追上來,再看老董,被他們甩得沒影了。
林涵蘊很快活地「格格」笑,指著一條岔道說:「我們從這邊走。」躍馬先衝過去,周宣趕緊跟上。
這是一條山路,狹窄崎嶇,馬只能小跑。
林涵蘊說:「這是一條遠路,我是故意走這條路的,讓老董找不著我們。」
話音未落,就聽得急促的馬蹄聲從後面響起,兩個人心裡都想:「哇,老董好厲害,騎那匹老馬也來得這麼快!」
扭頭看去,來的不是老董,一個戴寬沿竹笠、麻布衣裳的男子騎著一匹青色大馬急馳而來,快到周宣二人跟前也不勒馬減,這山道不足四尺寬,沒有兩馬並騎。
只聽「噓溜溜」一聲馬嘶,麻衣男子胯下的大青馬竟離地飛騰起來,從周宣二人頭頂飛躥過去,碗大的馬蹄堪堪從周宣腦袋上方兩寸不到的地方帶著勁風掠過,驚得周宣趕緊伏低身子。
一人一馬眨眼衝出五、六丈,繞過山道不見了。
林涵蘊罵道:「混蛋,別跑,我要抽你幾鞭子。」
周宣趕緊伸手抓住她韁繩,說:「別罵,這人我認得。」
林涵蘊問:「這混蛋是誰?」
周宣說:「就是上次我贏了他劍的三癡。」
「啊!」林涵蘊睜大了眼睛:「就是那五癡遊俠裡的老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