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天的清晨,周宣一早起來調養「小將張苞」,秦曉笛也起得很早,蹲在邊上看姐夫養蟲。
小茴香過來說:「姑爺早——曉笛少爺,小姐讓你去背誦《詩經》。」
曉笛翹著屁股看得津津有味,說:「不,我要看姐夫喂張苞。」
周宣大包大攬地說:「嗯,今天不背書,放假了,就說是我說的,小姐不服,讓她來找我。」
秦曉笛覺得這個姐夫真是好到了極點。
一個僕婦匆匆進來說有兩個少年找姑爺,還哭哭啼啼的,來福正和他們說話。
周宣大步出到前院,果然是湯小三和胡統兩個,湯小三額角腫起老大一個包,胡統半邊臉通紅,印著五個清晰的手指印,這一耳光可打得夠狠的。
周宣怒問:「怎麼回事,誰打你們了?」
湯小三口齒比較伶俐,含著眼淚說:「周公子,我和胡統在周瑜點將台守了一夜,捉到一隻黃背蟋蟀,比昨天賣給周公子的那只個子大不少,叫聲很洪亮,所以我們連早飯都沒吃,一早趕了二十里路送來給周公子,走到金風坊,遇到一個胖公子,聽到我們竹筒裡有蟋蟀叫聲,就說要看看,我們心想看看就看看吧,哪知這胖公子一看就說要買,說給我們二十文,我們不肯賣,說是周公子預訂了的,那胖公子說管你什麼粥公子飯公子,丟下幾個銅錢奪了裝蟋蟀的竹筒,我們死活不肯,要去奪回來,那胖公子就狠狠打了胡統一巴掌,他手下一個家丁推了我一跤,腦袋撞成這樣,嗚嗚嗚。」
周宣安慰說:「別哭,我會給你們作主的,宋大春,去廚房拿些饅頭給小三他們吃——來福,你知不知道他們說的那個死胖子是誰?」
來福想了想說:「金風坊那邊胖胖的公子有好幾個,都喜歡鬥蟋蟀,現在哪個有錢家的子弟不玩蟋蟀的,不過這麼蠻橫的只有一個,應該就是吳功曹的兒子吳寬。」
周宣問:「吳功曹什麼官,兒子這麼猖狂?」
來福懂得還不少,說:「功曹是州刺史的屬官,管的是州境治安,是正七品的官哪——」壓低聲音說:「我們老爺才是從九品,差了好多級呢,姑爺,這人咱們惹不起。」
周宣心想,原來是市公安局長呀,果然是橫著走的人物,我要為湯小三出頭得小心點,哥們雖然會兩下散手,但畢竟不是高來高去的大俠,又沒有大人物罩著,盲目牛逼會被人劈,所以一定要講究策略。
周宣又向湯小三問那只蟋蟀的形狀,皺眉想了一會,讓來福把「小將張苞」端上,和湯小三、胡統一起去金風坊,湯小三找到蟋蟀被奪的地方,一看正是吳府門前。
周宣讓湯小三兩個先回秦府等著,他帶著來福來到吳府求見吳公子。
來福有點害怕,說:「姑爺,你不要亂來啊,吳府的家丁都是有武功的,來福不是他們的對手。」
周宣笑笑:「我們又不是來打架的,本姑爺講究以技服人。」
吳府家僕見周宣氣宇不凡,並且說是來和吳寬吳公子切磋蟲技的,不敢怠慢,請到門廳坐下,不一會,一個披著大紅袍的胖子出來了,身後跟著兩個身高體壯、如狼似虎的家丁。
胖子二十多歲的樣子,眼睛都快被肥肉擠得睜不開了,一走動,全身的肉都在顫,努力睜大眼睛打量著周宣,隨便一拱手:「這位兄檯面生,找我有什麼事?」
周宣滿面含笑:「聽說吳公子新得一好蟲,特來鑒賞,有意相約鬥一場。」
吳寬吳胖子一聽斗蟲,渾濁的眼神立馬清亮了三分:「哈哈,我才得到的好蟲你怎麼就知道了?好,好,要鬥就鬥,你是哪只蟲出戰?」
周宣一揮手,來福趨步上前,一手托盆,一手揭開蓋子。
吳寬看了兩眼,乾笑一聲,回頭說了一句:「請塗幫閒來看蟲。」
看來吳寬有人專門替他養蟲,不知技藝如何?
不一會,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手裡捧著個青翠欲滴的越窯瓷罐,瓷罐時傳出蟋蟀的剛烈鳴叫。
「小塗,這人要和我們斗蟲,你來看看他這蟲怎麼樣?」
這姓塗的幫閒擺出一副高人的姿態,踱過來瞄了來福手裡的瓦盆兩眼,冷笑一聲說:「可笑,這種劣蟲也敢上門來挑戰?贏了也沒興頭。」
周宣笑道:「什麼叫贏了也沒興頭,我看你們是怕輸不敢鬥吧?」
吳寬小眼一瞪:「這是什麼話,本公子是江州城響噹噹的人物,風流倜儻,敢作敢當,你說吧,怎麼鬥,賭什麼?」
這豬頭模樣還風流倜儻哪,是抽風流油吧。
周宣指著塗幫閒手裡的青瓷罐問吳寬:「這就是吳公子新得的好蟲嗎,也讓我看看對手。」
塗幫閒傲然揭開蓋子,周宣一看,沒錯,是湯小三說的那只黃背蟋蟀,的確是只好蟲,和「小將張苞」同屬上校級,不過個頭比「小將張苞」大,如果現在開戰的話,「小將張苞」贏不了。
周宣問:「這蟲取了名字沒有?我這個叫小將張苞。」
吳寬得意地說:「我這個叫大將徐晃,哈哈,張苞怎麼可能是徐晃的對手!」
周宣搖搖頭,這些人都是瞎取名,光想著名頭響亮,完全不顧蟋蟀實力等級,至少是少將級以上的青背蟋蟀才能稱得上徐晃這樣的英名。
周宣故作隨意地說:「塗幫閒,這徐晃已經是壯年,你得給它配一隻雌蟋蟀,陰陽和諧才行呀。」
塗幫閒冷笑一聲:「無知!用來相鬥的蟋蟀是不能交配的,好比戰士,迷惑於溫柔鄉會消磨它的鬥志,就是要憋它,讓它滿腔慾火,戰鬥起來才能兇猛狂暴——」
塗幫閒正說得起勁,突然閉口,歪著頭斜瞅著周宣:「好哇,你想套取我養蟲的獨家秘法,你好卑鄙。」
周宣呵呵一笑,心裡有數了,便不再和這個塗幫閒囉嗦,問吳寬:「吳公子,你賭得了多大,該不會是以幾文、幾十文來算的吧?」
吳寬怒道:「你說賭多大就多大。」
「我大約可以出得起三千兩賭銀。」周宣如果開口賣口琴,林黑山三千兩白銀立馬送到。
「三千兩?!」
吳寬嚇了一跳,江州城雖然賭風極盛,但一場蟋蟀賭三千兩銀子似乎還沒有過,也許節度使林大人的都護府裡會有這樣的豪賭。
「你,你拿得出三千兩賭銀?你是誰?還沒請教尊姓大名。」吳寬不知周宣何方神聖,既然敢口出大言,說不定很有來頭,說話還是小心點為妙。
周宣嘴一呶,家丁來福上前一步,自豪地大聲地說:「這是我家姑爺,姓周名宣字傑倫,我家老爺就是醫署秦博士。」
來福見不是來打架,而是鬥蟋蟀,立即膽氣倍壯,聲音洪亮,他現在對這個姑爺是無限崇拜。
吳寬哈哈大笑,周宣看著他笑,擔心的是這胖子臉上的肉會不會笑得掉下來。
「原來你就是秦老頭揀來的那個女婿,你小子運氣真不錯,平空得個美嬌娘,皇上選秀女,卻便宜了你這小子!怎麼,你拿得出三千兩銀子?搬出來給我看看。」
得知周宣是九品小吏秦博士的女婿,吳寬言談舉止徹底放開了,輕狂子弟的嘴臉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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