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一切孽緣
沈夢見的馬車一路走走停停。時間上耽誤了不少。就在她們好不容易趕到凌雲寺的時候，殊不知沐少卿和燕姨娘早已經在凌雲寺的廂房裡住下了，正一直等著她們過來。
沈夢見和未初塵到了凌雲寺的時候已然是第二日的晌午，描眉急急忙忙尋了兩間舒適寬敞的房間，讓兩人歇息一會兒。
這次，沈夢見有了經驗，便領著車伕繞開了那滿佈瘴氣的樹林子，直接繞了山腳下的路上來的。所以一路上雖然有些顛簸，可是還是在未初塵和沈夢見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
沈夢見好不容易調適了一下，還剛準備閉眼休息一下，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不輕不重，恰好三聲。待描眉起身去開門的時候，進來的便是一臉笑意的點珠。
「三少奶奶，一路奔波，身子可還適應？」點珠一臉的笑意，進了廂房，撣去了一身的塵埃，她才幽幽的走到了沈夢見的身邊。
瞧見點珠進來，沈夢見倒是一點也不奇怪，她臉上噙著笑意，「描眉這一路都細心照顧著。若是真的不舒坦了，描眉肯定是第一個翻臉的。」一邊說著，沈夢見還笑吟吟的瞧了描眉一眼。
站在一邊的描眉俊臉一紅，「點珠姐，三少是不是也跟過來了？」
見描眉總算是說到了正題上面，點珠這才回頭將門掩上了，「這一次不止三少過來，燕姨娘也跟過來了。」
「娘也過來了？」沈夢見眉頭一皺。
「嗯，」點珠點了點頭，「燕姨娘說馬車上有她兩個孫子，不跟過來不放心。」在沈夢見面前點珠說話向來是口沒遮攔的，沈夢見也習慣了，所以在錦繡苑裡也沒有什麼禁忌，更加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這一會沈夢見聽了點珠的話，只是淡淡癟了一下嘴巴，「是不是她的孫子應該很快就能知道了吧？」說完這話，她便起了身子，問了描眉現在的時辰。便吩咐點珠先回去，再叫上描眉一起去尋未初塵。
未初塵休息了一會兒，整個人的精神也好了不少。瞧見沈夢見來找自己，不由得笑著迎了出去，「三少奶奶怎麼這麼快就過來了？不要多休息一下麼？」
沈夢見被描眉攙扶著，抬頭見未初塵臉上的蒼白神色依然不見，整個人好似也活潑了一些。她笑道，「方纔休息了一陣，現在好多了。我原本就不是那麼柔弱的人，這一點路程還不算什麼。」
兩個人進了房間。閒聊了一會兒，沈夢見這才提議，「既然都休息好了，那我們就去佛堂去求個簽吧？上一會跟少卿到了凌雲寺，可是身子卻突然不適。雖說是替老太太祈福，可是我卻是相當於白來了一趟……這一會，肯定要補齊了。」
聽沈夢見這麼說，未初塵也是點頭不迭，「既然這般，那我們現在便去吧？」
兩個人亦步亦趨到了佛堂腳下，這佛堂是位於半山腰上的。雖然不是特別高，但是對於兩個孕婦來說，想要上去也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情。兩個人望著面前的台階，相視一笑，由著身邊的婢子攙扶著便慢慢的走了上去。
就是方纔的那一眼，居然讓沈夢見產生了一種少有的錯覺。如果，未初塵不是未初塵，而自己也非沈夢見的話，說不定兩個人也不至於鬧到如此這般的地步。目光漸漸凝重，沈夢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略微隆起的腹部，眉頭皺了皺。
原本只要一下子的路程。兩個人硬是花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才走完。到了佛堂的門口，兩個人都略微的有些喘，沈夢見掏出絲巾，笑著替未初塵印了印額頭上的汗水，「你身子原本就單薄，可跟我比不得。」說完這話，她也不顧未初塵萬分驚愕的眼神，便徑直朝著佛堂裡面走了去。
兩人小心翼翼的跪在佛像前面，又交了一些香油錢，後來才請了一個得道高僧替老太太做法事。
明黃的僧袍，忽明忽暗的燭火，還有耳邊漸漸響起了低聲呢喃。沈夢見和未初塵均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怔了半響之後，未初塵才低低的開口，「三少奶奶，您恨我嗎？」
沈夢見眉頭動了動，依舊是目不斜視，「有恨，但是更多的是可憐……」
這一句話讓未初塵愣了半響，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抬頭望向了沈夢見，心底五味雜陳。憑什麼？明明是沈夢見她搶走了自己的心上人，為什麼她還要擺出一副高姿態來可憐自己？那些幸福原本是應該屬於自己的，可是為什麼這一切都給了沈夢見？
眼底閃過一絲陰霾，未初塵眼神略微有些凌厲的掃過沈夢見微微隆起的腹部，「三少奶奶，你可憐我？若是你知道了你第一次來凌雲寺的時候，那些藏紅花是我動的手腳呢？你還是會可憐我麼？」
沈夢見眸光微閃，可是眼神卻依舊定在遠處，不曾看未初塵一眼。「其實這個我早就知道了……」
未初塵大駭，她輕蔑的瞧了沈夢見一眼，「若是三少奶奶真的知道，那為什麼不告訴三少？三少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諾過，永遠都相信你嘛？只要你的一句話，不管是多麼荒謬的事情他都會相信你，支持你。」
沈夢見不置可否，臉上的神情也漸漸凝重，「正是因為他相信我，所以我更加不能說。你可知道，你是他心底最不可觸碰的一處。他對你有內疚，也有感情……若是我真的將你所做的這一切告訴他，你覺得他會對你如何？把你趕出沐府，還是冷言冷語相對？我想，到時候，最痛苦的人不是你，也不是我，只有他。」定了定睛，沈夢見這才扭頭看向未初塵，「他的存在對於你來說，只不過是一種習慣，一種依賴……當某一天這個依賴被別人佔有的時候，你心裡放不下。所以才會有後來的種種……其實，你並不愛他，你愛的人只有你自己。」
沈夢見說完這一席話，讓未初塵驚得目瞪口呆。她眼神有些慌亂，但是更多的是氣憤，「你憑什麼說我不愛他？你和他成親也不過半年，真正相愛的時間又有多少？可是我自從五歲開始就認識他，瞭解他，這麼多年的感情，你永遠都不會明白！」
望著未初塵有些歇斯底里的模樣，沈夢見忍不住提高了一些音量。「你如果真的愛他，就根本不會生出那麼多的是非！其實你根本就沒瘋對吧？其實真正傷害老太太的根本就不是點珠對吧？其實放走巧心和路名堂的人根本就不是四小姐，也不是我，對吧？其實你肚子裡的孩子根本就不是少卿的，對不對？」
沈夢見這一連串的問題咄咄逼人，讓未初塵的臉色霎時慘白。腳下一虛，她連退了兩步。「我……」
沈夢見緊緊地皺著眉頭，又向前走了兩步，一絲一毫都不願意放鬆，「你當真以為我們都是瞎子，少卿都被你蒙在鼓裡嘛？好吧，你不回答，那我來替你說。你裝瘋賣傻，只不過是為了騙取少卿的同情；你恨老太太，恨你跟了她這麼多年，卻不願意為你做主，讓你嫁給沐少卿；你恨點珠，所以你要點珠為了劃傷你的臉付出代價；你放走巧心和路名堂，是想嫁禍給我；」頓了頓，沈夢見終於將心底的那句話說了出來，「我甚至懷疑你跟少卿的那個約定是不是真的存在，你現在就告訴我，你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誰的？」
未初塵緊緊地咬住下唇，那力道似乎讓薄唇透出血絲來了。她瘦小的身子輕顫，不敢相信一向溫軟的沈夢見居然會如此的咄咄逼人。一時間，她連反駁的話都忘記了。
「未姐兒，我這話說的沒錯吧？」沈夢見目光凌厲，她蹙眉，「很早以前我就能拆穿你的面具，可是我沒有。因為我答應過少卿，我會愛他，敬他，幫助他，包括你的事情。他欠你的，還有你母親親的，都由我來還……也許，我還還得不夠。但是……」沈夢見下意識地伸手撫上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就算負了你，我也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我的孩子……」
沈夢見這話說完，未初塵的眼神徹底的暗淡了。她雙目有些無神，「原來……原來他連這些都告訴你了……」原本以為沐少卿會將這些事情藏在心底，沒想到他把這些事情都告訴了沈夢見；那麼，自己之所以會懷孕，而他們之間的約定，沈夢見也一定知道了……一想到這裡，未初塵止不住心底湧起一陣涼意。
正當未初塵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耳邊輕聲唸咒的聲音突然消失了。沈夢見和未初塵抬起頭，這才發現，法事已經完畢。兩個人不得不收斂起臉上慼慼然的神情，跟大師們們一個個的道謝。
一些事情都處理完畢之後，兩個人才由著婢子攙扶，悠悠地走出了佛堂。一時間，兩個人都無言。一直行到佛堂門口的階梯邊上，未初塵才猛地停了下來。她扭頭看向沈夢見，眼底已然是泛起了淚花，「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