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著,照得芳菲院中在這大冷的天裡也是一片春意盎然。
這種裝飾的佈局很俗,至少在晏殊這種有文化,有見識,有品味的人眼中很俗。
晏殊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人,就嫖妓而言,那絕對是經驗豐富的人,以他晏殊的才氣,身份,名望來說,在汴梁城中的各大青樓楚館中,晏殊是個極受歡迎的人,儘管他已是幾個孩子的爹了,但汴梁城中那些個當紅的歌女藝姬們,見到他晏殊哪個不是甜甜的喊著他「晏公子」的,不想今日到了遼國,到了一家如此庸俗的妓院中,想要見識一下這個異國佳麗比之大宋女子如何,卻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絕了,這可是晏殊從沒有過的遭遇,所以晏殊心中很不高興,很生氣甚至有些憤怒。
當然,晏殊也是一個有修養的人,不會像一個紈褲子弟一樣一生氣就要鬧事兒,他是不會用那下三濫的手段的,仗著有些微微的酒意,晏殊一口氣要了十幾個歌女來看他的表演,他自己親自端坐一具琴前,彈了起來。
幾個跳動的音符錚錚跳躍在人的耳中,一股飄逸出塵之情在人的心中油然而生: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卻已無所憂,
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當初方羽一曲《笑紅塵》感動了他晏殊,如今這一曲歌聲他晏殊雖唱的不怎麼的,卻同樣感動了許多人。這感動地人中不但包括梅落雪。便是韓讓這個恨他們這群宋人要死地人,也在恍忽之間一陣失神,手捻著酒杯久久不語。
晏殊這仗著酒意的一番賣弄。取得了很不錯的效果,那十幾個歌女看他地目光立時不同了,多少把一直瞧著展昭,白玉堂,狄青這三個俊哥兒的視線放了一點在晏殊的身上。
梅落雪到了門邊偷偷掀起門簾,想看看唱歌的是誰。不意晏殊是背對著她的,梅落雪這一眼看到的是三個面對著她地俊哥兒,三個各具不同風彩的英俊少年。
所謂老鴇愛鈔,姐兒愛俏,梅落雪的心中也不禁暗讚一聲這大宋果然是人傑地靈,生出的人兒就是好,讓人看了都要芳心跳動,一時之間。梅落雪卻是把那個她本要看的對象也忘在了一邊。
梅落雪的偷看,展昭三人自是察覺到了,三道不同的眼光掃了一眼她,展昭是溫和中透著正氣凜然。白玉堂的是淡然中有許許地疏離感,狄青的眼神卻如刀鋒一般。直刺人心,嚇得梅落雪急忙將簾子放下。
不管怎麼樣,晏殊是這十幾個歌女的金主,待晏殊唱完,十幾個女子一擁而上,將晏殊圍在了鶯鶯燕燕之中,各種討好的讚美聲不斷地灌入晏殊的耳中,讓晏殊飄飄然,陶陶然,大享溫柔鄉地滋味。
盧方,韓彰,蔣平三人面對著門口的寒風,無聊的有些在心中幻想著抱著女人偎紅倚翠的情景,雖然三人幻想的目標不一樣,但方向卻是一樣的,除了床上那事兒,三人貧乏的想像力實在想像不出其它的場景,更別談什麼三十六招七十二式一百零八個畫面。
一陣轟鳴聲遠遠的傳來,似是馬蹄聲,盧方畢竟年紀大一點兒,做事沉穩的多,聽到聲音,防備的跳出門去,在門外的馬車上取了自己的兵刃,韓彰,蔣平一見盧方如此,也忙從馬車上取了自己的兵刃,看著遠處瞳瞳黑影的湧動。
馬蹄的轟鳴聲越來越響,沉悶的敲打在眾人的心上,整條芳菲院門前的大街都似乎在顫動,數個呼吸之後,盧方三人的眼中出現大隊的遼國騎兵,黑壓壓的也不知有多少人。
「給我把這裡圍起來,不要放跑了一人。」一名遼國將領大聲呼喝道。
幾個遼國傳令士兵應諾一聲,轉向後面傳達命令去了,隊伍向兩旁分開,頓時將這芳菲院圍個水洩不通,蔣平心知不妙,忙跑進門去向方羽報告。
「裡面的宋豬聽著,奉韓老元帥令,捉拿盜馬賊,你等快快束手就擒,免得到時兵刃無情,傷了你們的小命。」一名遼國低等武將縱馬衝至盧方二人的身前,大聲喝道。
「呀呀呸,你們遼狗休要猖狂,有本事上前動手就是。」盧方他們都是江湖上的漢子,如今當官未久,江湖性子還沒改了什麼,哪能由著別人一口一個宋豬的叫著,當既還罵了過去,圖的就是一個痛快。
「你個宋豬找死!」他這一罵,他心中是痛快了,那遼國武將卻是心中大怒,手中的刀想也沒想便劈了下去,想先殺掉一個宋人立威。
盧方冷哼一聲,在方羽沒有發下話來之前,他不好出手傷人,但傷馬卻是無關緊要的,身形不退反進,手中的刀架開了對方一刀,抬腳踢在了那人的馬腿關節上,喀的一聲,那馬悲鳴一聲,翻
,幸而那遼將身手還算靈活,跳離馬背,沒有被壓著
盧方也不追擊,任由那人爬了起來,狼狽的逃回遼軍的隊伍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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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方羽看著代表著大宋士大夫們的風流本色的晏殊,想著大宋文恬武嬉的風氣,心中不禁暗自搖頭,一個名聲尚好的晏殊都是如此,大宋的那些個文官的德行可想而知,晚一些的蘇軾等人,更是將風流的旗幟高高舉起,與朋友們不斷的換著玩女人,說來,方羽實不喜歡蘇軾這樣的人,嘴裡喊著為國為民,卻只是為了個人的權力與人鬥得不亦樂乎,他填的詞固然是豪放,卻只是豪放而已,與他同時代的賀鑄所做的詞,其中那鐵血丹心,男兒傲骨,方羽是深深讚賞的。可惜這樣的人卻是在大宋無人賞識。空有報國之志,卻無報國之路。
晏殊自不知方羽在心中如此鄙視著他,被那十幾個歌女一陣纏繞。心中一高興,又要了些酒,打算今日痛快一下,就在這時,蔣平跑了進來,對方羽道:「方哥。外面來了好多遼國士兵想要尋咱們地晦氣。」
方羽地眉頭跳動了一下,心想那傢伙的能量還挺大的,竟能夠動用大規模地軍隊,那一邊正自無聊的徐慶一聽說有人來鬧事,興奮的跳了起來,也不等方羽說什麼,跑了出去,方羽看了徐慶的背影一眼。對蔣平道:「你們幾個先把那些遼國士兵攔在門外就是,嗯,盡量少殺點人吧,這事兒還真是不能善了啊。」
「知道了。方哥。」蔣平應了一聲,轉了身去。
「大哥。某也過去吧。」蕭遠上了前對方羽道。
「暫時你別去,我想他們應該不只是派點兵來就了事的,應該還有高手前來,這個大廳之中,才是真正爭鬥的地方,到時候有地是你的事。」方羽站起來拍了一下蕭遠的肩頭道。
「嗯,知道了大哥。」蕭遠也沒有堅持,反正大哥怎麼說自己怎麼做就是。
方羽走到正忙碌著的晏殊身邊,正要與晏殊說一聲,外面卻傳來徐慶的大吼聲:「狗娘養的,少給俺嘴巴裡亂放屁,你爺爺俺便是搶了那馬又怎的,俺現在看中了你這孫子的馬,快快交了出來,否則俺一錘子下去,馬沒了你這孫子也沒了。」
原來這外面地遼兵被盧方,徐慶他們一攔,無法衝入門去,便對著他們漫罵起來,這四個人中,還就算蔣平的口才可以,罵起人來也不落下風,這徐慶口拙,也不知如何翻著花樣漫罵,心中一急,脾氣上來了,蠻不講理的對著那名為首的遼將吼道。
那遼將手使狼牙棒,聽了徐慶這蠻橫地一吼,心中大怒,舉起手中的狼牙棒大叫道:「給我上,你們還不給我上,把這幾個人給我砍了。」
此時這遼將也顧不得來時那韓老元帥告誡他不可大開殺戒地命令,他已被徐慶吼得怒火沖天,對手下士兵下了殺人的命令。
徐慶哈哈一笑,道:「來的好,俺正怕你們不跟俺打。」
徐慶當先踏前幾步,雙錘舞得風雨不透,那些遼兵的兵刃碰上就飛,哪裡近得了他的身邊,那遼將見此,催馬上前,一狼牙棒砸向徐慶,鐺的一聲巨響,那遼將虎口被震裂,手中的狼牙棒脫手飛出,嚇得那遼將魂飛魄散,圈馬急逃,徐慶哈哈一笑,也不追殺,任那遼將逃去,一眾兒遼兵見這徐慶的神勇,心中俱生懼意,攻勢緩了下來。
四
晏殊被徐慶那一嗓子嚇得手中的酒杯一抖,酒水潑在自己的身上,抬頭一看方羽站在面前,便道:「哎呀,我說亦飛,那徐慶小子在發什麼瘋啊,大呼小叫的,嚇死人了。」
「沒什麼,老師你只管飲酒就是,一些遼國的宵小來此鬧事,徐慶他們正在處理著呢。」方羽淡淡的道。
「唉,也真是的,這些個遼國人啊,總是蠻橫無禮的欺負我們大宋來的人,有事沒事總要找點麻煩,嗯,教訓一下也好,不過記得不可傷了人的性命。」晏殊感歎了一下,囑咐了方羽一句後,又與一眾兒女子嬉戲。
晏殊酒喝多了點可以不明白,但這大廳之中有沒醉的尋歡客們卻不能不明白,原本還以為只是一個小小的抓人行動,被那徐慶一大嗓子吼聲嚇得出來看看,只見徐慶手中兩柄大鐵錘舞得呼呼生風,如同殺神一般打得那遼兵不敢上前,敢情這雙方是打起來了,這些人頓時就慌了神,眼見得被軍隊圍著,出是出不去了的,回了大廳,一眾尋歡客在大廳中亂做一團,那些個歌女們聽說外面打起來了,一個個嚇的花容失色,各自也無心再與恩客們調情了,要尋那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晏殊剛舉袖飲了一杯酒,完了一看,身邊的女人都跑光了,睜著有些迷濛的雙眼問方羽道:「咦,亦飛,她們人呢?」
「看戲去了。」方
了那具琴前,手指在琴弦上撥了兩下,隨意的回了晏
「說的好。今天這裡就是要演一場宋人地猴戲。希望不會讓大家失望。」躲藏在裡間地韓讓見自己的援兵已到,再也忍不住走了出來,對著方羽嘲諷的道。
方羽連眼都沒抬一下。對白玉堂道:「玉堂,這事是你們惹出來地,那就由你教教他們什麼是猴戲,記著,別墜了大宋人的威風。」
「是,大哥你放心好了。」白玉堂眼中閃過一抹光彩。向前跨了幾步,攔在了韓讓的面前,全身的戰意迅速攀升,向隨著韓讓出來的二十幾人威壓過去。
「哼,乳臭未乾的小子,你還是快快尋你娘喝奶去吧,讓那個姓方地出來,不要做縮頭烏龜。」一名壯漢向前跨了一步。眼中滿是嘲笑的意思。
哆,方羽的手指在琴弦撥了一下,錚錚的殺伐之氣,隨著這一聲琴音傳遞到每一個角落裡。全場慌亂的人頓覺心中一寒,慌亂的心竟是奇跡般的平靜了下來。全場變得鴉雀無聲,便是那已醉的晏殊也猛地清醒過來,拿著酒杯的手微微的顫動著。
「很好,我喜歡你這種不怕死的,不過,我很討厭你這種專門自己來找死地。」白玉堂一字一句慢慢的說道。
「你……」那壯漢正要再嘲笑幾句,哪知眼前一閃,離他尚有十餘步遠地白玉堂突然出現在他的伸手可及之處,一隻拳頭在他的眼前迅速擴大。
「砰」的一聲悶響,那壯漢翻身栽倒在地,暈了過去。
來,琴聲再響,低徊在空中飄蕩,如一首搖籃曲,似要讓人在恍忽中回憶著從前一些已然忘卻的記憶。
「你們遼國不會都是這樣的廢物吧。」白玉堂看著韓讓,眼中滿嘲諷。
「不錯,不錯,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一人鼓起掌來,微笑著走到了白玉堂的面前,此人三十來歲,舉止自若,顯然是一個真正的高手,他這所鼓的掌聲並非是為了白玉堂,而是要衝散方羽所彈的琴聲的影響。
咪,彷彿是一聲幽怨的歎息,琴弦上這一個音符如似水流年的感觸,引起眾人心中的過往情懷,有多少的事可以追憶?有多少的情可以緬懷?
「你也不錯,算不上是廢物,可惜還是離廢物不遠。」白玉堂淡然的說道:「動手吧,你們既然來了,就是來動手的,這樣一個一個的上,太麻煩了,你們還是一起上吧。」
「某從來不會與人聯手對付一個人的,少年人,有信心是好事,可信心過了頭就不好了,今天,就讓某教教你怎麼做人吧。」那人卻不動怒,很有一派高手的的風範。
「要說教,只怕還輪不到你,且先看看自己的的份量吧。」白玉堂輕哼了一聲,拳頭忽的朝那人的臉門砸去。
那人看著來拳速度雖快,拳上的力量卻不是多大,只道白玉堂先前那一拳全靠了偷襲才得手的,心中微起一絲輕視之意,也一拳向著白玉堂的拳頭上擊去,想憑著自己練就的鐵拳一招將白玉堂那隻手廢了,只是他主意雖好,卻不知白玉堂新練成的擒拿手正要找個高手試驗一下呢,他的這一拳乃是虛招,拳勢將老時變拳為抓,將送上門來的拳頭一拉一推,待要御脫了那人的手關節,不想這人武藝也是極高,在那一瞬間抖手挪動了一點位置,讓白玉堂的手眼見著就要抓錯了地方。
發,方羽手底的琴聲再起,如高山水洩而下,連綿的衝擊著那人的心底,那千鈞落下的壓力,讓那人的手極其微弱的停頓了一下,就這一點極微的停頓,讓白玉堂的手抓實了他的關節,成功的完成了那式分筋錯骨手。
那人心中又驚又怒,自己一生鮮有對手,沒想到今日竟是一招便敗於人手。在那人怨毒看了一下方羽時,白玉堂一腳把他踢飛了。
那人吐了一口血,爬了起來,看著方羽道:「今日一音之賜,某鐵拳王終生不忘,日後定當再來討教。」
那人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留下韓讓等人面面相對,不明所以的對白玉堂產生了懼意,要知那鐵拳王乃是遼國有數的高手,更是今日來人中武藝最好的,不想卻是只一招便敗在了白玉堂的手中,一時之間,再無人敢上前向白玉堂挑戰。
嗦,這一個音符飄起時,如春寒料峭的時節,一片生機在迎春花的靜靜盛開中生長起來,韓讓只覺得心忽的有些莫明的悔意,仿如錯過了某一個與情人相會的時節。
芳菲院的門外,徐慶正舞著雙錘把那些遼兵打得節節後退之時,忽然感覺三道森冷的殺氣向他撲來。夜風,似在陡然之間冷得可以滴水凝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