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兩劍交擊。跋鋒寒的超常發揮使得傅君嬙這登峰造極的一劍被窺破後續變化,斬玄劍從漫天幻影之中擊中傅君嬙手中寶劍劍脊。不過兩人本就是一個等級的高手,而且弈劍之術一直就是以窺破敵手的變化見長,所以異變突起,傅君嬙眼中寒光一閃,手中那劍脊微微彎曲的寶劍貼著斬玄劍一滑,貼著劍脊刺向跋鋒寒心口。而跋鋒寒亦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誰也沒有料到,原本的口角之爭會演變成同歸於盡的下場。
一邊乾著急的傅君見到此情此景,哪裡還敢顧忌貿然插手進去的下場,鏘啷一聲拔出寶劍,奮不顧身的衝了上去。
「叮!」
傅君還未來得及衝進去架開他們,就聽見一聲撕裂空氣的尖響,緊跟而來的就是幾乎不分先後的清脆的叮噹聲。
「撲!」
跋鋒寒與傅君嬙同時感覺兩劍交接之處如同被一隻巨手拉扯一般,強行將他們分開。如果不是將手中的劍視作與生命等重的東西,這巨力造成的手臂酸麻幾乎讓他們丟掉手中的寶劍。即便是如此,跋鋒寒與傅君嬙都在半空噴出一口心血。
甫一落地,就傳來朱浩的聲音,帶著些調侃的味道:「鬧市打架,為的是炫耀武力引人圍觀還是想要惹是生非殃及無辜?」
朱浩是留了手的,兩人吐血之後反倒宣洩了體內躁動的內氣,內腑幾乎沒有受到創傷。正因如此。傅君嬙一落地就聽到朱浩地奚落,立刻杏眼圓瞪,怒罵道:「關你什麼事?」
傅君上前來一拉她的衣袖,低斥道:「君嬙,不得無禮。」又歉意的對朱浩笑了笑,柔聲道:「多謝先生搭救!」
「舉手之勞而已。」朱浩笑了笑,指了指前面獨尊堡的方向道:「朱某還有些事未完。後面再敘一敘如何?」
「先生請便!我們住在城南的祥雲客棧。」傅君感激的笑了笑,拉住傅君嬙,低聲道:「還不向殿下道謝?」
「才不呢,沒他干擾我早就殺掉這個狂徒了!」傅君嬙氣哼哼的別過頭去。此時樓上傅君瑜與單琬晶三人地打鬥也因朱浩的到來而停止,各自奔下來。
單琬晶上下看了看嘴角猶有血跡的跋鋒寒,驚道:「鋒寒你沒事吧?」
跋鋒寒看了一眼旁邊還瞪著他的傅君嬙,洒然笑道:「沒事!」又轉頭對朱浩抱拳道:「多謝殿下搭救!」
朱浩嗯了一聲表示知道,開動車子繼續前行。路過傅君身邊的時候。徐子陵搖下窗戶。欲言又止的叫了一聲:「娘!」
「哎!」傅君應了一聲,柔聲道:「後面再見!」
「再見!」徐子陵咬了咬下唇,點頭離開。
前面的單琬晶對路過身邊的朱浩道:「殿下慢走!」
「嗯,替我向東溟夫人問好。」
「一定。」單琬晶目送車子離去,神色間露出一絲猶豫之色。
待眾人眼中那誇張而華麗地神車遠去之後,十字路口停著地李閥與宇文閥上的馬車上,李孝恭與宇文智及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李孝恭大約二十七八歲,蓄著兩撇整齊的鬍鬚,臉上一直掛著溫和的笑意。神色淡定而從容。李孝恭拱手對傅君道:「傅姑娘。我們也要去趕一場宴會,就此別過吧!」
「李將軍慢走!」傅君的臉色並不太好看,因為這件事發生的太過巧合,誰會相信她與李閥的秘密商議會這樣簡單的就落進朱浩的眼中?剛剛徐子陵的神色更給了她明確地感覺——她已不再能取得朱浩地信任。
「告辭!」宇文智及跟著對她一禮,隨著李閥的車轉過街口,同樣是駛向獨尊堡的方向。
在與隋室議和的同時聯結李閥,這到底是雙保險還是走鋼絲。只怕不久就會揭曉答案。
宇文智及路過跋鋒寒身旁的時候掀開簾子。先對單琬晶點頭示好,又轉頭對跋鋒寒笑言道:「跋兄好本領。不知智及是否有幸與跋兄促膝長談?」
跋鋒寒不冷不熱的答道:「有機會再說吧,請!」
因為宇文化及的稱帝,宇文智及自然也沾光,被封為吳王。不過李淵與宇文化及都不太好運,剛剛各自稱帝,想要名正言順地對抗隋室,沒想到沒幾天江都就來了一場盛大地祭祀,拋出神農一號這樣逆天的谷種,讓兩家名聲驟降,即使是在許國與唐國地勢力範圍內,大多數百姓也只當楊廣才是正統。這樣的尷尬讓他這個吳王的稱呼除開許國的官員外幾乎沒人當回事。
宇文智及以一抹溫和的笑意掩飾自己的不滿,拱手道:「那麼智及就告辭了!」
「告辭!」
「我們也走吧!」單琬晶扯了扯跋鋒寒的衣袖。
鋒寒答應了一聲,轉身對傅君嬙道:「閣下好武藝,跋某下次再來領教!」
傅君嬙哼了一聲,斜了他一眼,道:「你的功夫也算勉勉強強,下次在叫你嘗嘗本姑娘的厲害!」
傅君瑜目光不善的掃了單琬晶等人一眼,因為剛才的圍攻,她也應付狼狽,原本整齊的衣衫被劃出好幾條難看的口子。縱然全部比過肌膚,但這狼狽相卻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單琬晶毫不示弱的回視,還示威的揮舞一下自己秀氣的拳頭,即使是一身男裝也掩飾不住嬌俏可人的美態。
「我們也走吧!」跋鋒寒囑咐一聲,直接帶著單琬晶與兩位東溟派護法穿過人群離開。沒有熱鬧看的眾人也就跟著散開了。
傅君皺眉看著傅君嬙,低聲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和跋鋒寒如何打起來了?」
傅君嬙理直氣壯地道:「姓跋的那小子出言不遜。冒犯了師父。所以我才代替師父他老人家教訓教訓他的。」
傅君鬆了口氣,不過還是追問道:「不是你先挑釁的嗎?」
傅君嬙眼珠骨碌一轉,答道:「是他先口出狂言,說要領教領教弈劍術的。師姐,你怎麼不懷疑外人,反來質問我這個師妹呢?」傅君嬙嘟著嘴,反客為主。
「好了好了。這裡是中土,我們出門在外,不要惹是生非的好。師父可不會像在高麗的時候給你擦屁股收拾殘局。稍微克制一下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還有君瑜,你比君嬙大多了,怎也跟著她一起胡鬧?看看你們這一身弄得……」
傅君絮絮叨叨地說了一陣,想起剛才的事,不禁歎了一口氣。傅君嬙吐了吐舌頭,老老實實的跟在她後面步往她們暫時落腳的祥雲客棧。傅君瑜瞪了師妹一眼。抓著寶劍沒好氣的跟在後面。獨尊堡的名字取得很霸氣。解府的亭台樓閣同樣秉承了這個名字的霸氣與威嚴,處處透著一股剛猛與霸道地氣息,全不似一般豪宅地清淨、風雅、華麗或奢靡。但獨尊堡的堡主解暉卻是個極有城府的人,隱忍、果決,有野心,有能力。
朱浩剛剛在解暉的親自迎接下踏進解府的時候就有了這樣的認識,而且這趟多半是白來了。因為石青璇剛與解暉招呼過後就被解暉的女兒解文鴛拉走,而宋玉致也沒說兩句話,則被同時出來迎接的解文龍帶走,說是她姐姐宋玉華早已在閨房裡等待多時。
解暉生了一對好兒女。一出手就將朱浩的兩位人情籌碼給拿掉。
解暉看起來大約三十多歲。皮膚黝黑,額高鼻挺,國字臉的輪廓冷峻分明,即便是面對朱浩這樣延請至府中地貴客之時,表情依舊以冷漠居多,顧盼之間自有一股睥睨天下地霸道神態。這樣的神情很難讓人將他的態度放到善意的那一類去。
「殿下是我獨尊堡的貴客,此來巴蜀一定要在府上盤桓幾日。好讓解某一盡地主之誼!」轉過重重走廊來到客廳前。解暉難得的露出笑意,伸手延請朱浩進去。又對左右的侍從道:「奉茶!」
在朱浩地感應內,獨尊堡後院地一處偏廳裡聚集著一群老熟人。比如與他信仰衝突的師妃暄,比如她所地李世民,比如「黃山逸民」歐陽希夷,還有另外的一些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前輩高手。
朱浩心裡微微歎了一聲,看來這巴蜀之行注定是險阻重重了。宋閥與獨尊堡的聯姻都沒有用,朱浩不禁懷疑,原本一貫保持中立,在原著中也是梵清惠憑著關係親自出馬勸說,才在坐擁關中的李閥攻下洛陽、俯瞰天下之後方才俯首稱臣的解暉為何會在隋室形勢一片大好的情況下果斷的倒向李閥呢?
除了爭取到宋家的部分,朱浩所輔佐的大隋依舊是舉步維艱,周圍全都是敵人。而原本一些互相有仇恨的敵人在面對大隋時,竟然緊緊的抱作一團,連魔門與靜齋延續數百年的恩怨都能放到一邊。朱浩不禁感慨新觀念對舊勢力的衝擊果然是很難被人接受。
所以有了戰爭。
相通這一切關節,朱浩洒然一笑,任憑解暉近乎無禮的坐在主位上,他在右邊下首第一處坐定,泰然取過下人端來的茶杯。這時候的茶都是煮出來的茶餅,味道遠不如後世炒茶工藝之後做出來的香味。
朱浩掀開杯蓋,道:「本王卻不如堡主這般清閒。此來巴蜀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晚上還要返回宋家的宅院借宿。堡主的意本王心領了。」
這是他在別人面前第一次自稱「本王」,他身邊的徐子陵迅速明白了狀況,只低頭喝茶,半句話也未說。
解暉目光一冷,低頭借喝茶的動作掩蓋自己的臉色,故作不解地問道:「殿下是在忙些什麼?解某倒是聽聞湛瀘寶劍即將在巴蜀靈秀之地出土。大約是在青城山。不知殿下是否要去看看?」
朱浩洒然笑道:「那些瑣事有人遠去湊熱鬧便去他的,本王是來考察考察,明年是否能讓蜀地的農人們栽植神農一號。能為百姓牟福一直是本王的理想,若搶了把湛瀘就能使天下安定的話,本王自是比什麼張三李四跑得都快。」
「哦?」解暉眉頭一皺,問道:「聽聞殿下是用劍之人,難道對那湛瀘寶劍一點興趣也沒有嗎?」
朱浩斜了他一眼。道:「劍道到了一定境界應是不滯於物,草木竹石皆可為劍,依賴寶劍鋒利,只會落了下乘。如果解堡主執著於此處的話,只會令自己的武道修為遲滯不前。」
解暉微微一滯,笑道:「解某地確是落了下乘。」
徐子陵在一旁道:「聽聞堡主影響整個巴蜀,那麼蜀地這兩百萬百姓的生命都寄托在堡主手中。末將認為堡主應多關心時政,而不是被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迷惑被一個剛剛弱冠的小輩教訓。即便是解暉再好的修養亦覺得有些受不住。原本還準備挑釁幾句激怒朱浩。讓他們自己離開獨尊堡,現在沒想到卻是他先動氣。朱浩在用身份來壓他,徐子陵則是用官位來壓他。解暉的獨尊堡名為獨尊,更是沒有得到任何勢力的認可。因為解暉在隋末未亂之時連一官半職也沒有,在別人眼中,也只是個走運而又野心勃勃的豪強而已。
解暉嘿嘿冷笑一聲,道:「解某只是在蜀地有些薄名,還算個江湖人士,徐將軍從哪裡聽聞解某掌握著蜀地兩百萬百姓性命地事?解某哪裡會有那麼大地面子,兩位隋室顯赫人物能來寒舍就已經令我獨尊堡蓬蓽生輝了。」
「是嗎?」朱浩不鹹不淡的反問了一聲。笑道:「那定是謠傳了。今日朱某貿然前來造訪堡主。本是想看看能否找一位能在蜀地說得上話的人來談談是否於明年將神農一號的谷種送一批過來。看來是白跑一趟了。」
解暉沉聲道:「殿下仁愛百姓,乃是萬民之福!」
「解堡主過獎了。」朱浩笑了笑,將茶杯放回桌上。
他身旁的徐子陵道:「老師,聽說川幫幫主范卓在這裡勢力不小,再加上宋閥的影響力,大約也足夠了吧?解堡主不方便,我們自是應該體諒的。」
「小陵說得對。不過還是待見了范幫主再說吧。據我所知。巴盟的勢力在巴蜀影響力也是不小的,如果送去谷種。或許能讓他們安分一些,如此更利於治理巴蜀。解堡主說對嗎?」朱浩後半句對對著解暉道。
「幾個地方幫派而已,哪比得上官府的命令有用呢?」解暉那雙陰厲地眼中閃過一抹譏誚之色,淡淡地說道,「殿下也是隋室的人,找官府辦這事不是更簡單嗎?」
朱浩將這一切神色盡收眼底,淡然一笑道:「本王也是這般想的。可惜據說自從兩年前坐鎮巴蜀的總管被人毒殺之後,後來趕赴巴蜀上任的官員都沒能從蜀道進入川內。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如今隋室的影響力已經到不了巴蜀來了。聖命不通,自然只有從新來過了。解堡主說是嗎?」
解暉嗯了一聲,因為這些人都是被他派去的人暗殺地。自從蜀王楊秀被楊廣囚禁之後,解暉就乘機在巴蜀大肆地安插自己的勢力。之後大業十二年,天下亂象大起,隋室地號令漸漸無法影響蜀地,他才趁機獨立出去。朱浩這話明顯是明知故問。
「老師說要蜀人治蜀,這政策在巴蜀不知用不用得上。」徐子陵憂心忡忡的道,「那個范卓畢竟只是個幫主,要是立了他,他卻沒有處理政事的才能,豈不是誤了蜀地的兩百多萬百姓嗎?」
朱浩笑道:「巴蜀獨享天時地利,連戰亂都極少可以波及此處。故以蜀人大多生活豐裕,喜歡享受。治理蜀地並不用重典嚴刑,只需一個寬字便足夠了。只要當政者不倒行逆施弄得天怒人怨,蜀地就不會有事。范卓的川幫手底下有三萬餘人,想來不是庸才。解堡主是蜀人,不知本王說的對或不對?」
解暉心裡一驚,朱浩說的全是事實,對蜀人、蜀地的瞭解絕不是一個外來人所擁有的。若他真得說動范卓甚至巴盟的四位當家,再有宋閥的,恐怕這巴蜀的命運再也會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決定的了。那樣解暉和整個獨尊堡要麼屈服朱浩,要麼只有舉族投靠與隋室敵對的長安許國。因為只有許國的兵馬才能通過秦嶺過斜谷入蜀中,順江而下攻擊江北與江南的隋軍。而李唐所在的洛陽則根本無法越過中間的阻礙接收洛陽。
解暉不動聲色的道:「殿下果然好見識,只看殿下一心為巴蜀百姓,以後隋軍再次開進巴蜀,解某一定歡迎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