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謫仙 卷八 北上傳旨 第三百六十三章 邪魔外道
    「自我來到這個世上,所在的地方永遠少不了麻煩。」

    當朱浩的感應裡出現一大群的不明人物之後,他對正在把玩著聖光戒的石青璇如是說到。

    聖光戒是邪極宗宗主的身份象徵,造型奇特古樸,外型是一條盤成一圈黑色巨龍,上面的龍鱗、龍鬚、龍爪、龍角、龍眼樣樣俱全,張牙舞爪、直欲騰雲駕霧,這龍形戒指栩栩如生,堪稱微雕藝術的極品。

    朱浩在邪帝廟中找到秘密機關,將這個戒指起出的時候總覺得有些熟悉,但又忘記到底是在哪裡見過。

    今天早上他們是一起去邪帝廟中那個最神秘的密室的。這邪帝廟是由魯妙子主持修建,裡面的機關他當然很清楚,不過並沒有告訴朱浩,精神力已經強大到足以穿透牆壁的朱浩亦不需要他的指點。所以兩人輕鬆的開啟重重機關,進入藏寶的密室之中。

    密室裡不僅有這事關邪極宗傳承的聖光戒,還有向雨田兩百多年來收藏的許多稀世珍寶。與那蒼穹地宮一樣,這裡的夜明珠僅僅是普通的照明物而已。

    在朱浩看來,裡面的那些書畫、古卷、陶瓷還有那些頂級工匠與藝術家們窮畢生精力與靈感創造出的藝術品的價值已經無法用價值去衡量。其中的收藏比起楊公寶藏亦不遜色,在質量上更猶有過之。比如朱浩就看見好幾幅王羲之父子的真跡,而這些書畫類的藝術品在楊公寶藏中幾乎是沒有收藏的,楊公寶庫裡多是些大珍珠、翡翠玉石、珊瑚樹、西域寶石與一些真金白銀一類的奢侈物品。相比之下,向雨田應算是很有藝術眼光了。這批寶藏大多是東漢至魏晉時期皇宮收藏的寶貝。這一時間段地國寶更多是因胡人的侵略和華夏的內亂而損毀破壞,以至於幾乎造成華夏歷史在這幾百年間的文化空白。因此向雨田收藏的這些東西的價值更加無法衡量。

    石青璇拿著戒指對著陽光照照,上面的微雕地細鱗片更加熠熠生輝。

    「這戒指很漂亮哩。你不覺得它的樣子很像密室門前那個天神的坐騎嗎?」

    那大量的藝術品給朱浩一個意外的驚喜。而他們所發現的另一件事更讓他覺得事情不簡單。因為寶庫地門與蒼穹地宮最後地入口幾乎一模一樣,左邊是仙風道骨立於雲端的廣成子,同樣是一手拂塵一手寶印,甚至連臉上的微笑都是一個模樣。右邊自然還是那個騎著黑龍的天神衝向一輪紅日的景象,唯一的差別就是兩扇門下面沒有浮雕從三皇五帝時代到後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壁畫。

    兩次見到這些分別來自長生訣和戰神圖錄的圖畫,並不怎麼相信命運的朱浩忽然覺得冥冥之間像是上天注定了一般,似乎想要告訴他什麼。但又什麼都沒有說。

    石青璇的提醒頓時讓朱浩將目光轉向她手指上地聖光戒,朱浩腦海裡靈光一閃,頓時感覺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但馬上又被來到此處地敵人的事所打斷。

    「是很像,幾乎一模一樣。」朱浩笑了笑,決定暫時將這件事壓下。先應付掉眼前的麻煩再說。

    「他們來了多少人?」石青璇淡淡的問道。

    朱浩隨口應道:「都是些小嘍。再說這裡地勢險要,來再多也沒用。」

    「那就是很多了?」

    「幾百個吧!」

    「……你真的很能打嗎?」石青璇閃過一抹憂色,「可不是幾百個稻草人哩!」

    朱浩無所謂的道:「打不過也可以帶你離開這裡,安全問題你不用擔心。」

    「那我們現在就跑吧,多造殺孽總是不對的。」石青璇把聖光戒塞到朱浩手中,拉著他地衣袖期盼地道。

    「現在跑似乎有些晚了吧?」朱浩汗顏不已,又笑道:「再說別人看我不戰而逃,肯定會更加肆無忌憚。在這裡把問題解決不是更好嗎?至於殺孽不殺孽的問題,那是他們想要造殺孽,而我是制止他們繼續造殺孽!」「殺人你都有理哩。人家現在有些討厭你了。」石青璇負氣地轉身過去不理他。朱浩只有聳聳肩道:「有很多事情不是用好聽的話掩飾就足以抹平的。比如每個人都會死。但不能因為會死就不活了對嗎?」

    石青璇轉身來期盼的問道:「那你可以只殺罪大惡極的那幾個匪徒嗎?其他那些多是被他們蠱惑的,如果免於一死,定會對你感恩戴德。」

    「而後他們就會棄惡從善、痛改前非?」朱浩順著她的話接口道。

    石青璇不太肯定的道:「至少是有這種可能吧。佛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饒人一命應有不少的功德吧?管你信不信佛,但求個心安理得總是沒錯的。」

    朱浩輕歎一聲,道:「你明知道向雨田的這四個徒弟每一個手上都沾滿鮮血,每一個都是十惡不赦之徒。俗話說物以類聚。那麼他們的手下又會好到哪裡去呢?一個好人要變成壞人。三天就夠,但一個壞人變成好人。三年亦未必成功。我想若是我只殺匪首,他們的確會作鳥獸散,然後在某一處再次聚集起來,推舉出一個新的首領,繼續打家劫舍為非作歹。」

    「我不勸你啦,要殺就殺吧!人家進去為你吹曲助興行了嗎?」石青璇站起來,氣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向邪帝廟。

    朱浩道:「一定要輕快些的曲子,如果我的心情因曲子變好的話或許會照你的意願做。」

    石青璇嬌哼一聲,把玉簫拿到手上。

    朱浩補充道:「對了,這是你自願奏的,仍舊不能算入那兩首曲子之中。」

    石青璇回頭橫了他一眼,氣道:「你比真的王爺還難伺候哩,哼!」說罷轉身踏進邪帝廟。留在外面她亦很難幫上忙。而且不願看到血流成河的慘景。

    朱浩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笑了笑,起身來拍拍腰間地太阿劍。赤山四面八方有五路人馬齊齊朝這邊趕來,大約有八百之數。其中有大部分都是極為精銳的士兵,剩下的都是身具內力的武林高手。

    三座吊橋是除了密道之外通上邪帝廟的唯一路徑,而密道需要廟中的機關才能開啟,所以如果朱浩主動將吊橋弄斷的話。就可以暫避這一場爭鬥。但一味地躲避從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所以朱浩覺得有時候用劍說話也很不錯。

    朱浩站在涼亭邊上,而那五路人馬已經在一片叫囂聲中來到第一座吊橋前。其中還有他認識的,比如榮鳳祥的女兒榮嬌嬌。可惜此時他已經是指使寇仲殺死他父親的幕後主使,兩人之間的仇算是結下了。中間一路人馬都是整齊地制式裝甲,有重步兵、長槍兵、刀盾手、弓弩手、陌刀隊。有地皮甲。有的鏈甲,有的則是全身鋼盔。領頭一人朱浩雖然未曾見面,不過卻看到過他的畫像。並且他的到來剛好說明為何會有七百步兵——那是前不久剛剛亡國的「楚帝」林士宏,陰癸派在南方扶植的棋子,被朱浩打成漫天精血的「雲雨雙修」辟守玄的親傳弟子。據說武藝謀略比起其師還青出於藍。

    靠左的一路領頭者一臉傲氣地仰著頭騎在黑色地高頭大馬上,其打扮怪異無比,頭上帶著帝王加冕時才用的冕板冕旒俱全的沖天冠,只是面相並不像頭上的皇冠那樣充滿帝王的威儀,鷹鉤鼻配著一對深陷眼眶裡並且厲芒閃現的小眼睛點綴在一張馬臉上,更顯得醜陋不堪、陰險邪惡。可惜他身上穿的是黑色鎏金邊地勁裝武士服。如果換成龍袍地話。至少離帝王的形象更近一些。

    這是向雨田地弟子,「帝王谷」丁九重。他身後跟著大約五十多人,垂首躬身,雙眼看地,一副恭順無比的樣子。而且個個身著官服,左邊一列頭頂烏紗帽,作文官打扮。右邊一列則鎧甲纓盔。手提大刀長槍劍戟一類的重型武器,做武將打扮。

    丁九重旁邊是個臉色蠟黃、瘦骨伶仃但身形極為高挑的中年人。眉梢額角滿是淒苦的深刻皺紋,大略一看還讓人以為他已是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

    他的鼻子比丁九重更高更彎,唇片很厚,眉毛則出奇地濃密烏黑,下面那灼灼有神的眼睛卻完全與他淒苦疲憊的臉容不相襯,明亮清澈如同活潑的小孩子,然而在眼神深處,隱隱流露出任何孩子都沒有的冷酷和仇恨的表情,令人看得不寒而慄。

    他所穿的一襲青衣出奇地寬大,有種衣不稱身的彆扭,背上掛著個金光閃爍的獨腳銅人,理該至少有數百斤之重,可是負在他背上卻似輕如無物,完全不成負擔。打得筆直的脊背更讓人無法從他的身軀上看到他絲毫的衰老。

    此人是向雨田那四個徒弟中武功最為高強的「倒行逆施」尤鳥倦,雖然名聲不佳,而且好男風,但一身武功出神入化,但看其二十年前就躋身魔門八大高手便可看出其實力深淺。雖然是八大高手的末尾,但在整個武林之中也是屈指可數的絕頂高手之

    尤鳥倦身後只有八個同樣一襲青衣的男子,但個個長相不凡。有的高挑挺拔,有的身形健碩,有的文秀儒雅,有的陽剛英俊,有的陰柔俊逸,各有各的非凡魅力。單個出去都是吸引懷春少女回頭張望的對象。八人步履整齊,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內力精深的一流高手。

    尤鳥倦所創門派為「逆行派」,具體是學什麼的朱浩也不知道。

    右邊兩個正是周老歎和金環真夫婦,兩人攜手而來。千嬌百媚的金環真一身宮裝彩服,年紀乍看似在雙十之間,要細看下才知歲月不饒人,眉梢眼角處隱見蛛網般往鬢髮放射的魚尾紋。但其眉如遠山,眼若秋水,總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只是玉臉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活像冥府來的美麗幽靈。這樣的美貌只會讓靠近的人感覺到詭異,而不是艷遇。

    她地丈夫周老歎的外貌卻是極度的配不上她的姿容。周老歎比那丁九重和尤鳥倦的長相更加不看,臉闊如盆,下巴鼓勾,兩片厚唇突出如鳥啄,那對大眼晴則活似兩團鬼火。身形矮胖,兩手卻粗壯如樹幹,雖身穿僧衲,卻沒有絲毫方外人的出世氣度,只像個殺人如麻的魔王,頭上還掛著一串血紅色地珠子。更使人感到不倫不類。

    金環真和周老歎兩人靠在一起。一副你儂我儂的樣子。這對邪魔夫妻身後一半是綵衣飄飄的妖冶美女,一半是和周老歎差不多打扮的禿頭大漢。那些美艷女子大多濃妝厚粉,打扮極為妖艷,一雙眼勾魂蕩魄,比風塵女子更擅長勾引男人。由於前面的金環真夫婦已經做了表率,所以後面跟著的赤手教與媚惑宗地男女弟子們也是打得一片火熱,調笑聲不斷地傳出來,場面猥褻無比。

    榮嬌嬌是與林士宏並列而來的,雖然還隔著數百丈遠,但那仇恨的目光幾乎要穿越距離直接將朱浩撕成碎片一樣。以至於榮嬌嬌本來美貌無比的臉顯得扭曲。加上那瘋狂的眼神,更讓人覺得像個漂亮的女瘋子多一些。

    林士宏似乎還記著自己當皇帝的風光,身上穿著黑色龍袍,腰繫玉帶,沖天冠搭配著他成熟而冷峻的外表,看起來比趾高氣揚的丁九重扮演的帝王專業地多。林士宏身後地亦有官員,不過數量沒有丁九重的隨從多。只有十幾個人。不過個個都是高手,不容忽視的高手。

    「朱浩。交出聖舍利,孤可以保你死個痛快!」林士宏停在第一道吊橋前,抬頭望著朱浩所在的涼亭低聲喝道。

    「知道什麼叫沐猴而冠嗎?」朱浩頭都懶得回,自問自答道,「說的就是你這種人。」

    林士宏眼中閃過一抹陰鬱之色,怒道:「是你不是好歹,今日就將你千刀萬剮以報滅國殺師之恨!給我上!」

    林士宏一揮手,身後的七百精兵同時爆喝一聲「殺!」而後快速的演變成整齊地數列,快跑衝上吊橋。但看其整齊地動作和爆發的煞氣已讓人感覺到這些士兵們地精銳。

    朱浩心裡給這些精兵們定位,這些人幾乎個個都有武功底子,單以作戰技巧和身體素質論,每個人都有資格進入他手下最精銳的破曉軍中。

    朱浩心中一凜,若是碰到這樣合作無間的七百精兵的圍剿,幾乎任何人都得考慮自己是否有能力脫身而出。難怪林士宏這樣有自信來到此地。

    「你自己都已承認是亡國之君,還好意思稱孤道寡,不怕別人笑話麼?」朱浩戲謔的一笑,雖然這表情因為他側對著眾人以至於沒人看到,但誰都能從他的語氣中聽出其中的嘲弄。

    林士宏死死盯著亭邊朱浩的身影,咬牙切齒的道:「只要你死,孤就還有東山再起甚至一統天下的機會!」

    朱浩悠然道:「我覺得你還是回去睡一覺比較現實些。」

    邪帝廟裡面傳出石青璇的甜美的聲音問道:「這是為甚哩?」

    朱浩答道:「做夢興許能夢到。」

    他的聲音不大,但剛好傳入下面眾人耳中。林士宏在石青璇的抑制不住的笑意中惱羞成怒的大喝道:「朱浩!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

    朱浩還是聳聳肩,側身過來看著已經通過第一座吊橋,站在最遠山峰上的眾人,以他一貫的詼諧道:「那你得先給我修好墳塚,明年有時間我自己去看看修成什麼樣子了。呵,如果那樣的話古往今來我可能是第一個在忌辰給自己上香燒紙的人了吧?」

    林士宏忽然冷靜下來,死死的盯著朱浩,殺氣畢露的冷喝道:「上!將他就地格殺!」

    「諾!」

    林士宏手下的七百精兵悍卒領命的聲音整齊的像是一個人喊出來的一樣,殺氣騰騰的目光盯著朱浩,領命之後排成一字長蛇陣通過第二座吊橋直接殺奔頂峰的朱浩而去!滔天的戰意和嗜血的眼神讓在場所有人為之側目。

    向雨田那四個徒弟對望一眼,最有資格說話的尤鳥倦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分外帶著陰險狡詐的味道。他對林士宏道:「林師弟這七百精兵足夠收拾那小子嗎?」

    林士宏的師父辟守玄是陰癸派中輩分最高的人物,所以陰癸派宗主祝玉妍都要稱他一聲師弟。但向雨田的輩分比辟守玄都高到不知哪兒去了,所以尤鳥倦等人稱呼林士宏為師弟已經很有親近之意了。

    林士宏微微一皺眉頭,他手下的士兵都很謹慎,每次都只有一小隊二十人快速衝過吊橋,這樣做當然是為了防止朱浩事先在橋上動手腳,那樣的話不光平白造成損失,還要費他們不少的功夫。此時最快的先頭已經踏上通向頂峰的的吊橋,朱浩只在百丈之外了。

    林士宏目光一閃,習慣了被人稱為陛下的日子之後,即使現在他的大楚已經敗亡,但之前的皇帝癮仍舊未夠。所以朱浩的嘲諷才令他那麼失態到最先把自己的精銳派上去送死。現在尤鳥倦叫他師弟雖然是無可厚非,卻依舊引起他的不滿。

    林士宏淡淡的道:「小看他的任何人都已經付出代價,所以諸位還是謹慎些的好!」

    尤鳥倦師門四人互相之間隔著一點距離,但還是目光交接,同時露出微帶嘲諷的笑意。因為林士宏的話實在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其中尤其以丁九重笑的最厲害,他自從一見面之後就看不慣賣相比他好的林士宏。

    榮嬌嬌在林士宏身旁,她身後跟著大明尊教在中原的一部分秘密高手,其中還包括洛陽幫的幫主上官龍。所以她帶來的人雖然不到二十個,卻個個都是武功高強的高手。

    榮嬌嬌恨聲道:「今天必要將朱浩剝皮煎骨方解我心頭之恨!」

    上官龍一雙鷹眼微微瞇著,打量著紋絲未動的朱浩,嘿嘿笑道:「此人倒是有氣魄,也夠狂傲,直到現在都未正視我們一眼。」話裡雖然是讚揚,但誰都能聽出其中的陰鷙和不滿。此時的上官龍渾不似在洛陽任幫主時的豪邁與深沉,眼中的異芒分外有股邪門之極的味道。

    「我們也過去吧,看他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估計他眼中這些精兵也只是道開胃菜而已。」丁九重不冷不熱的說了一聲,率先翻身下馬。又斜視林士宏道:「如果林師弟覺得你手上這些精兵悍將的確能夠拿下對面那個傢伙的話,我丁九重也樂得一身輕鬆,可以主動退出對聖帝舍利的爭奪!」

    林士宏臉色一黑,因丁九重故意將「林師弟」三個字念得極重,根本就是存心找茬的。不過終究是當了一年的皇帝,知道此時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於是沉聲道:「此事是你們主動找我的,如果丁兄想臨陣退縮,只要尤兄幾位沒有意見的話,孤當然更不會阻攔!」

    丁九重聽他將退走變成臨陣退縮,立即尖聲反駁道:「丁某是見你衝動特意來勸你的,誰說我要臨陣退縮?你看看你的手下,這麼衝過去就能解決問題了?那還要我們這些人來幹什麼?難道是看熱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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