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秦王浩不禁問道。
「然後?」楊廣看著龍床上時笑時哭的向雨田,有些精神恍惚。喃喃念道:「我們都以為他已經重傷垂死,然後父皇便出現了。」
楊廣苦笑道:「我一直以為師尊他一力助我爭奪帝位,是為了以後用朕身上的魔種施展奪舍重生的奇術,以他的意識來控制朕的身軀,從而達到他君臨天下的目的。可惜我們都算漏了……魔門中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師尊的存在,從未有人知道他到底活了多少年。就算是知道他的人也只曉得他輩分極高,就連當年祝玉妍的師尊都要稱他師叔。按說朕身為聖極宗入門弟子,理應與祝玉妍的師尊同輩。但之前白道眾人都誤將邪帝、陰後並稱於世,所以祝玉妍只稱朕作師弟。朕初見向雨田的時候,他才是一副五十多歲的中年人模樣,後來得知這些,朕甚至以為他便是那長生不老的神仙中人。朕沒想到的是,他的道心種魔大法已經大成了不知多少年,而且在遇到我之時還早已經為自己留下了後路。那條後路便是父皇!」
朱浩心裡一鬆,暗道果然是這樣……楊廣再次長歎一聲,感懷道:「高祖文皇帝受天明命,奄有區夏,拯群飛於四海,革凋敝於百王,恤獄緩刑,生靈皆遂其性,輕徭薄賦,比屋各安其業。恢夷宇宙,混壹車書。多麼偉大顯赫地功德。便是比起三皇五帝也毫不遜色!可是自仁壽二年(公元602年)母后去了之後,父皇便縱情聲色、日漸荒廢朝政。吾以為是父皇對母后用情至深,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發洩心中的哀傷。誰知這幕後卻是向雨田在一手操控!」
楊廣死死的盯著龍椅上自言自語的向雨田,恨聲道:「原來他早已做了兩手準備。一邊在朕身上下了魔種,一邊隱藏宮中,導引父皇修煉道心種魔大法,利用它逐漸影響了父皇的思維。父皇當時已經是六十高齡,前生修煉的乃是正宗的佛門心法,沒想到轉練道心種魔反而進境神速。向雨田重傷垂死之時,父皇便得到感應。失神般的趕來朕的王府。後來向雨田的身軀死了,而父皇離開了。」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大家心裡都明白。人皆道楊堅病危時,楊素奉楊廣之命封鎖皇宮。秘不發喪,甚至有人猜測楊廣進攻弒君殺父,奪取皇位。沒想到卻是如今地這般樣子。眾人所面對的卻是佔著楊堅軀殼的向雨田。
只是朱浩有些疑惑,為何向雨田瘋了?轉念想來,定是因為功力的原因。而且這些也不是很重要。重要地是楊廣留給人們的印象似乎越來越高大、越來越英明神武了。
楊廣來到階前,定定的看著龍椅上支著下巴沉思、念叨著什麼的向雨田,久久不語。
向雨田做了一回皇帝夢,臣服在他腳下的只是這個幽禁地小天地裡稱他作「皇上」的上百名宮女太監。
這時候大殿兩旁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卻是兩個風姿綽約、容顏絕麗的華服貴妃互相攙扶著從後面轉出來。見到楊廣之時,盡皆露出詫異之色。
「賤妾見過皇上!」
坐在龍椅上的向雨田見到她們,馬上大喜道:「平身!賜座!」
楊浩見到兩人,卻露出無比驚異的樣子。只是他素來低調內斂。此時卻沒有出聲詢問。
兩人順從的在向雨田身邊坐下,取來案几上的果品取悅向雨田,倒真地把他當作皇帝一般,唯獨對真正的皇帝楊廣卻不假辭色。
楊廣譏誚道:「陳貴妃、蔡貴妃。十餘年不見了。」
兩女聽而不聞,坐在向雨田左邊的那位紫裝貴妃姿色過人,一顰一笑間風情萬種,保養得當,令人猜不出她的年歲。右邊那位湖綠色宮裝麗人看起來似乎更加年輕一些。不光容貌絕倫。身上更帶著一股出塵地仙靈之氣,顧盼之間。不須任何做作迎合,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朱浩只認識隋宮中的蕭夫人和朱貴兒兩位貴妃,對於後宮這種概念相當的模糊。眼前這兩位卻也猜不出到底是誰。
左邊那位抬起頭來瞥了楊廣一眼,嬌笑道:「哎呀,晉王殿下卻是好興致,時隔十四年也還知道這裡幽禁著自己的父皇呀!」
楊廣冷笑道:「這不是你們所期望的嗎?朕地名聲可都毀在兩位身上呢!容華夫人、宣華夫人,或者朕該叫你們靜齋外門弟子?」
這下朱浩也明白了,原來眼前又是兩位大名鼎鼎地人物。傳說中楊廣亂倫的大罪就是從這兩位身上傳出來地。而且容華夫人和宣華夫人都是已經入土十餘年的人物了。不過見到了佔據楊堅身軀的向雨田,再見到兩位死而復生的紅顏禍水便沒有什麼值得驚訝的了,要隱瞞兩個先帝的寵妃比起操控一代帝王的生死來說實在太簡單了。只是從三位當事人的話聽來,似乎傳說中楊廣迫奸這兩位楊堅寵幸過的貴妃的事情中間很有隱情,楊廣貌似被嚴重的污蔑了。
想到這裡,朱浩不禁看了一眼身前楊廣的背影:好像的確有那麼一點挺拔修長,穿上明黃色龍袍也有那麼一點皇者至尊的氣勢,綜合如今的所見所聞來說,似乎歷史和現在的所有人都誤會他了。這樣一個人,如果沒有向雨田的存在,他是否會成為超越他父親楊堅、成為真正的千古明君?
坐在右邊的那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宣華夫人,只看面上的樣子,似乎很難想像她已經四十多歲了。宣華夫人看著楊廣,幽幽的道:「這個地方雖然地處皇宮之中,卻是最遠離塵世的地方。晉王殿下將我們發配到這裡,殊不知賤妾卻很享受這樣的介於出世與入世之間的修行!」她伸出兩根指頭將一塊晶瑩的雪梨送到向雨田口中,嬌聲道:「皇上,你說是嗎?」
向雨田輕輕咬了咬她的指頭,哈哈笑道:「愛妃最好,愛妃最好!」
楊廣冷哼一聲,道:「有些事,終究需要了結了。」楊廣將攏在袖中的左手伸出來,上面卻多了一塊和氏璧。向雨田一看到這件寶物,立刻雙眼放光,興奮的拍著案幾大喊道:「我的,我的!這是朕的!快給朕呈上來!」
楊廣轉頭對朱浩道:「當年向雨田佔據了父皇的軀殼之後,卻發現父皇的功力和精神力遠超他的想像,因此貿然施展奪舍大法,卻累得自己身陷囫圇,以致精神錯亂。迷糊時癲狂不已,清醒時有時作向雨田,有時又作父皇。兩者輪番爭奪身體的控制權,終究導致走火入魔。朕為了不失國體,與楊素封閉了宮門。然後入宮請出了……」向雨田見楊廣還不將和氏璧送上去,忽然神色一變,眉宇間透出威嚴之色,振聲道:「阿摩我兒,你以為得到了和氏璧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犯上作亂了嗎?」
這一番變化卻是令眾人生出不適之感。就像見到一個乞丐轉眼間變成了億萬富翁一般。向雨田現在卻和那萬乘之尊的皇帝一般的威嚴不可侵犯。
「大膽!還不拿來!」向雨田一派案幾,凌然大喝道。忽然間楊廣身軀一震,手中的和氏璧一陣顫抖,竟似要自己飛出一般。楊廣立刻大呼道:「朱卿助我!」
朱浩在發現異狀的時候立刻伸出手指朝凌空一點,和氏璧立即安靜下來。向雨田怒視朱浩,爆喝道:「大膽逆賊,竟敢犯上作亂!來人,給我拿下!」
「簌簌」幾聲破空聲響,大殿裡忽然多出了十幾個人影。卻全都是些中年太監,功夫也有一流水準。個個眼中邪光閃動,散發著陰寒冰冷的氣息。齊齊對龍椅上的向雨田拜倒:「參見皇上!」
楊廣環顧周圍,譏誚道:「向雨田,這些便是你十幾年來調教出的高手?」
這些太監說起來身手並不弱了,每一個都比沈落雁的身手高明。看他們所站位置雖然散亂,卻堵住了朱浩等四人進退之路,十三個人聯手,定然還有什麼不知名的陣法或合擊之術。
向雨田的目光沉靜深邃,沒有半分剛才的癲狂之色,讓人以為他剛才全是裝出來的一般。在朱浩的精神探測看來,向雨田並不是故意裝的,而是用一種類似朱浩沉浸到圓轉境或虛空境之中的催眠手段,讓自己在一段時間內保持清醒。
向雨田怒氣勃發,厲聲道:「逆子!你害死了自己的大哥不夠,又害死了自己的三弟!如今想連朕也害了。」
秦王浩神情一變,朱浩看在眼裡,於是用精神力傳達自己的意念:這是向雨田精神催眠的手段,不要上當!
秦王浩深吸一口氣,微微對楊廣左側的朱浩點了點頭。
楊廣嗤笑道:「向雨田,你不用在朕面前裝父皇。你早已不是當年的師尊,朕也不是當年你手中的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