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暄沉默了一下,答道:「信奉我佛之人以這種方式的虔誠,是為有相入無相。」
「哦,是這樣啊。我明白了!」朱浩恍然大悟道:「原來佛祖看他的信徒是否虔誠,是以捐獻香油錢多少來決定的。難怪那麼多的富商豪族願意重塑金身,還有無數窮苦貧民為了祈願而捐獻出自己的田產地產。前者家財萬貫,並不會因為佛祖重塑『金』身而傾家蕩產,而後者卻因此從擁有田地的平民變成了寺廟的佃農。佛教信徒遍佈天下的,是否為天下田產盡歸寺院之時?」
朱浩不給師妃暄說話的機會,頗有些咄咄逼人的道:「佛門弟子自己不事生產,衣食住行皆來自百姓。每日枯坐問禪,不知幾人成佛?普渡眾生,又不知令多少人家因此擁有比信奉佛祖之前更多的田產地產,餘糧錢帛抑或是美好生活?誰人知自己前生後世,使民托妄於輾轉輪迴,而此生甘願逆來順受,麻木不仁仿如行屍走肉。帝踏峰上的慈航靜齋的三重三闕,佔地百畝,金身佛像,檀香似雲若霧終年不休,不知是哪裡來得錢財人力所建?洛陽淨念禪院更不落後,初建之時佔地不足兩畝,田產不足維持寺院生計。如今周圍良田五千四百頃盡歸禪院,擁有佃農萬餘人。寺院佔據整個山頂,武僧數百,弟子無數。且不說廣場上的數百佛像與大殿中數丈高的佛祖金身,單論院中一處地方更是以純銅鑄造。耗銅……」
說道這裡,朱浩頓了頓。四週一片寂靜,眾人都期待著聽到這平素香火鼎盛的禪院到底有多少為人所不知的秘密。
「兩千九百萬斤!」
雖然早已有了心裡準備,聽到這個數字的時候。周圍眾人還是嚇了一大跳,四大門閥地也不例外。宋閥有錢,但也不敢說有魄力建造這樣規模的銅殿。這簡直堪比用純金打造一個三丈高的實心佛祖了。
大家還在仔細計算的時候,朱浩冷笑一聲,沉聲道:「如果把這個銅殿所耗費的銅拿去鑄造成銅錢的話,就相當於大業初年隋室整整一年的稅收!超過五百萬貫!」
一開始還不瞭解行情的人馬上閉嘴了,還有的是被嚇得嘴巴張得大大的。
正當整個聽留閣四週一片寂靜落針可聞地時候,朱浩出聲道:「妃暄你是去過淨念禪院的。那麼請問那裡的歷代住持是否要在這個連地板也是純銅打造的銅殿中修行才能成佛呢?」
這時候旁邊的西廂傳來一個冷厲的聲音:「如果真如閣下所說,天下佛寺過萬間,弟子數十萬。信徒遍佈天下。若是佛門想著法子斂財的話,想必是在裡面修行可以沾上一身銅臭。久而久之,自然成佛了。」
這個冷笑話讓其餘眾人不禁打了一個寒戰。朱浩是在擺事實講道理,而這意味就是直接把矛頭對準了慈航靜齋、淨念禪院,或者說整個天下佛門了。
「哇,跋鋒寒你好有氣魄,人家就喜歡你現在說話的樣子!」
忽然響起的甜甜女聲令人緊繃的神經為之一鬆,轉即是一片嘩然。一個女兒家在公共場合公然示愛,也算得上是驚世駭俗地事了。
這聲音朱浩不用辨別也知道就是剛才發問享受供奉而不事生產的「享樂者」是什麼人地淳於薇的聲音。
朱浩很想苦笑一聲,或者代替武尊畢玄小小的教訓一下這位打亂他苦心營造的氣氛的嬌嬌女。而且跋鋒寒的更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跋鋒寒。你是否覺得自己已經天下無敵了?」北廂同樣傳出一個冷硬的聲音,口音帶點胡人特有的咬舌。
「突利。我們之間終究會有一場!」
「說得好,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此地如何?」
「既然你迫不及待的想要送死,跋某當然樂意奉陪!」
突利嗤笑一聲:「看來你定是忘了當年在大漠落荒而逃地時候了。」
眾人饒有興趣的聽著兩人的矛盾衝突不斷升級,已經從下戰書到了口頭攻擊的時候了,相信再過不久就是不死不休真刀真槍地干了。
「不,我從沒有忘記!」跋鋒寒冷聲道:「所以今天我們兩個人之間只有一個人能夠走出曼清院!」
跋鋒寒開的這個頭算不算是好心辦壞事呢?朱浩就想大罵一聲,你們爭風吃醋打架鬥毆外面去多好,想吸引觀眾的注意力就找人多地地方,怕輸了丟臉就找個沒人的地方。
兒就去哪兒,多麼的方便。現在卻偏偏在這個關頭的幫助慈航靜齋。
至於別人眼中的跋鋒寒,這位塞外武士應該天生就是為了惹禍的。先不說在中原挑戰這個挑戰那個。現在故鄉的仇人都追殺到中原來了。一個突利是始必可汗嫡子,一個拓跋玉是武尊畢玄的親傳弟子,草原上最強大的兩個人。跋鋒寒都惹上了。放現代,他這就叫做流竄作案。
—
眾人的注意力暫時的被這場約鬥轉移,朱浩不得不開口道:「兩位!」
四周漸漸安靜下來,相比兩位突厥高手的比鬥,顯然還是這邊朱浩和師妃暄之間的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更加惹人注目。
「決鬥是一件神聖而且關乎榮譽的大事情,就算是街頭小混混們也要事先去遞拜帖下戰書。你們這樣讓我感覺連流氓也不如!」
朱浩毫不留情的斥責了兩人一句,算是各打一巴掌,然後又道:「決鬥就決鬥,你們起碼要約好時間下了戰書,雙方都做好萬全準備以免一方佔便宜,最後當然還要找一個公證人吧?」
大家覺得這樣的決鬥的確比較公平合理,這時候王薄忽然出聲道:
「老夫有點薄面,能否做兩位決鬥的公證人呢?」
老王在江湖上的名聲一直很不錯,又是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主持決鬥當然是夠資格了。
跋鋒寒搶先道:「跋某沒有意見!」
突利也只好答道:「在下也樂意奉陪!」
突利這人明顯是偏幫師妃暄的,朱浩對他當然談不上好感。
這段插曲算是解決了,朱浩收回心思,面對北廂頂層的一個房間,出言道:「二公子,在下是否能問你幾個問題呢?」
在場可以被稱為的「二公子」的多得是,這麼一個模糊的稱呼卻讓不相干的人絲毫感覺不到被提問之人詰問。而大多數人本來都是屏息等待朱浩和師妃暄之間的戰爭,沒想到幾乎完全佔據主動的朱浩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將矛頭轉向了這位神秘的「二公子」。視野可及的觀眾似乎看到一個指路牌一樣,都將目光投向北廂頂層第三間的屋子,雖然並沒有看到裡面有什麼人。
19.
一陣靜默之後,這位二公子終於應聲道:「朱兄請問……」聲音中飽含著深深的無奈。熟悉的人都聽出,原來是李閥的二公子,傳聞中大敗薛舉與王須拔的李閥天才軍事家。
朱浩微微一笑,出聲道:「我想向二公子請教為君之道。」
四週一片嘩然。朱浩向李世民請教為君之道,這實在令眾人有些反應不過來。
「且莫推脫!事無不可對人言,二公子能夠對別人講,為何不能同我講講呢?如果說得好,有人記錄下來,並且被證明實際有效,成為後世準則不就最好不過了嗎?」
朱浩這句話更是引人遐想。對於李世民是對何人講的,眾人幾乎轉眼就猜出了答案。師妃暄答話之時沒有故意隱藏自己的位置,不過因為內力高深,能聽出她所在位置的人少的很,李世民的位置卻已經露了出來。兩者一聯想,不難猜出,當然知道了問李世民為君之道的是誰了。
20.
李世民沉聲答道:「世民當日回答的是『所謂為君之道,首要懂得選賢任能,否則縱有最好的國策,但執行不得其人,施行時也將不得其法,一切都是徒然。』。」
「說得好!」朱浩拍掌讚道:「說得好,簡而言之,便是任用賢能四個字。話雖簡單,可是能夠持之以恆的便可以稱為聖明之君了。可惜的是,又有多少皇帝能夠做到呢?多少人外表仁善,卻是內含奸詐。有人外表裝作一副心懷黎民的樣子,實際上卻連普通百姓的生活需求都不知道。請問這樣的人作為明君如何才能辨別清楚呢?所為知易行難,這任用賢能自從上古之時便以傳承下來,實際上做到的又有幾人呢?說空話只是趙括紙上談兵之流而已。正所謂: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偽復誰知?」
「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執著正是苦的來源,一切法唯心造,自性本空,因緣而生,也因緣而滅。師妃暄要發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