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三年一月六號凌晨,秦文超帶兵突襲杜伏威在梁家集的大營,杜軍防備不嚴,大為混亂,死傷過千人。
一月六號上午,領水軍的李子通大樂伯通抵達海陵,派出的斥候卻探到城上已經掛著杜伏威江淮軍軍的旗號,只好在周圍游弋,不敢靠岸。
同一天,李子通手下的探子找到了附近一條沒有杜伏威大軍把守的小道(其實附近的路都沒有杜伏威的人把守),李子通心繫海陵,帶著人馬悄然奔去。只是兩者離得太近,而夜裡杜伏威已經認得不分青紅皂白偷襲他的人乃是李子通帳下的大將秦文超。於是快馬報來消息之後,便起全部兵馬前來討個說法。
兩廂誤會,加上前面的恩怨,兩人還沒有說上幾句話就又打了起來。海陵軍邊打邊撤,又留下白信斷後,脫離了戰場。
已經撕破臉皮之後,杜伏威雖然顧及官軍的實力,不敢追的太緊,就順勢驅趕李子通去和朱浩的黎明軍相耗。但是對於李子通這種「變節小人」當然就不需要那麼客氣了,他的江淮軍就在這梁家集屯集下來,又派王雄涎強取了臨澤,以補充糧草,做出了一副要鳩佔鵲巢的姿態。
李子通的海陵軍一路急行,下午會合水師,數萬大軍兵圍海陵,可是看到城上的情景,他差點從馬上一頭栽下來——城頭上遍插著江淮軍的大旗,無數帶甲將士來往搬運著守城器械,一副熱火朝天的忙碌景象,看起來他倒反像個外人。
天空陰沉沉的,倒為這原本是他親手下了加固的海陵城增添了一分凝重肅屼,似乎老天也感覺到這已經是大戰前夕了。童叔文傲立雄渾堅固的城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其手中更提著一顆血淋淋的頭顱。
李子通武功高強,眼力自然也不差,遠隔近千米,可是那顆披頭散髮的頭顱上怒睜的眼睛和不甘的表情似乎就在他眼前。
他的臉色不斷變化,悲憤痛苦都寫在了臉上,劇烈欺負的胸膛中掩藏的全是滿腔的怨恨,充血的雙眼吞吐著嗜血的復仇慾望。
「噗!」
怒極攻心的李子通忽然仰天噴出大口鮮血。
「杜伏威,我李子通今生今世定和你不死不休!!!」
秦文超救起昏迷墮馬的李子通,指揮著軍隊後撤往就近的蒲濤縣。
目送李子通大軍撤走,童叔文背後忽然閃出了朱浩幾人的身形,寇仲滿臉失望的道:「這李子通的心理素質太差了,我們準備排練的那麼多好戲居然還沒有派上用場他就跑路了。」
朱浩橫了他一眼,道:「我看是你想要親自作弄作弄他吧?」
「嘿嘿,哪有啊……」寇仲訕訕的笑了笑,退到一邊僵直身子站在一旁被一名大刀衛脅持著的童叔文身旁,擠眉弄眼的道:「壞鬼,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啦!」
童叔文的臉色自李子通來了之後就一直很精彩,現在更是精彩的無以復加。一會兒懊喪,一會兒驚懼,一會兒不安,一會兒悔恨……論這變臉的功夫,恐怕和川戲變臉大師不相上下了。
看他嘴唇一直哆嗦著,朱浩也過來在他後頸上一點,一邊道:「是啊,和這李子雲的功勞一般呢!」
朱浩沒有喜歡看別人頭顱的愛好,雖然那些猛鬼故事看的很多,也堅定不移的信仰無神論,可是這東西實在令人噁心不已。便令人收過去漿石灰,到時候送給誰誰可能還有些用處。
「朱,朱,朱將軍……小的……」
童叔文穴道被制,身子無法動彈,不過現在已經可以開口說話了。可是前面精心預備的刺殺失敗了,完全的失敗了。
之前朱浩其實也沒有猜想到他們倆會聯手刺殺他的,而且計劃如此周詳,顯然不是臨時起意。不過就是在公堂上的時候,朱浩無意發現兩人的精神波動很奇怪,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當時朱浩就覺得無語,這是趕著去投胎受虐還是怎麼的?臨死前還會覺得激動興奮?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朱浩一直都留著一分警惕。
雖然兩人的暴起刺殺有些超出預料,不過這並不妨礙朱浩的彈指神通的發揮。所以李子雲廢了,童叔文的匕首被彈飛,兩人都被重新擒。
只是為了計策,李子雲被廢了武功押上法場,讓圍觀的百姓丟石頭給丟死了,劊子手只是梟首帶回來而已,留下一群喊冤的群眾對著無頭屍體洩憤。
「說起來你還是立了不小的功勞呢,我該怎麼獎勵你呀?」
朱浩似笑非笑的看著童叔文,開口道。
「求將軍饒我一命,求將軍放過小人這條賤命吧,小的元鞍前馬後,侍奉將軍!」
童叔文眼淚鼻涕齊下,聲淚俱下的哀求道。
「有道理,那我暫時就不殺你了……」
童叔文大喜,正要謝恩,忽然又聽到朱浩轉口道:「你原來是李子通帳下的,我就把你送回去如何?」
看到童叔文再一次面如死灰,眾人才知道誰是真正的魔鬼,同時慶幸自己站對了陣營,找了個好頭好師父好將軍好主公。
看著海陵軍遠去揚起的塵土,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雪,粒粒如同粗鹽一般,沾手即化。
想說什麼,可到頭來卻舒了口氣,輕聲道:「又可以太平一段時間了……」
李子通走後,海陵城頭又掛起了海陵軍左孝友的大旗,行著自己的方便事兒,操練,探察,巡防,順便偷襲一下海陵軍江淮軍搞搞小動作,添油加醋,火上澆油什麼的。
蒲濤縣是原李子通勢力範圍中離梁家集最近的縣,報仇心切的李子通不顧傷亡的指揮著幾萬大軍圍攻梁家集,不到一天就端掉了杜伏威的營寨,杜伏威帶來的六千精兵又增添了一千餘人的傷亡。加上上一次秦文超的暗襲,已經陣亡上千,並有一千多人喪失戰鬥力。
杜伏威當然不是好惹的,本來打算驅虎吞狼,現今反倒引火燒身,就和李子通不明不白的糾纏不清著。
一月八號晚上,已經退守臨澤的杜伏威帶領著手中一千「上募」,乘著白日大雪之後海陵軍防守鬆懈的時候襲營,原本應該在陳稜大軍身上展現威力的上募軍卻用海陵軍的鮮血樹立了自己的威名——杜伏威親手重傷李子通手下大將白信,又單戰李子通和秦文超兩人,而王雄涎、闞陵兩人帶著上募軍殺人放火,踏營無數。
最終李子通只有眼睜睜的任由杜伏威全身而退,帶著上募軍揚長而去。
此役,上募軍死百餘人,傷者兩百餘。而海陵軍死四千餘,傷者近,糧草被焚燒近半,營帳損毀三成,寒冬之際又不能露宿外頭,只好送返蒲濤。除此之外,還有大將白信重傷,秦文超輕傷。
這不成比例的傷亡數據,在世人面前第一次展露了上募的強大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