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謫仙」下凡現身楊廣駕前之後,昏君楊廣居然像是變了一個樣子一般。移駕江都宮之後的半個多月每天都未曾缺席早朝,對於一些以往根本聽不進去的逆耳忠言也不那麼反感了,更是親身處理了一批積壓的奏折,連帶著在洛陽夜夜笙歌的做派也收斂了許多。
這個樣子的楊廣如同他即位之初的那幾年,勵精圖治,明達善斷。
跟隨著他來到江都的一幫老臣自然是欣喜無比的,老將來護兒更是屢屢進諫,陳之以天下大勢。只是得知如今天下已亂的消息讓楊廣也不禁歎了口氣,卻是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每次上朝都差身邊的小太監守望宮門,翹首企盼。
一時間,似乎所有對這個風雨飄搖的朝廷還抱有希望的臣民彷彿都是看到了一絲曙光。
原來陛下是有神仙眷顧的。
懷著這樣的期盼,當天下已有一大半的地方已經脫離了朝廷的控制的時候,大家都看到了中興大隋的契機。
已經是到達江都的第十八天了,楊廣心不在焉的聽著下面臣子們的匯報,不用想也幾乎全是壞消息。來到江都之前,他自知只有幾年可活,本打定主意要及時行樂,終日沉醉於美人醇酒,若是有人要來坐他這個位子,只要能賜他一個安樂公就好了。可是沒想到連他人生的最後幾年享樂也被突如其來的神仙給破壞了。
或許是個機會,或許是個騙局。
可是渾渾噩噩的過了七八年,終於難得的清醒了幾日,面對的卻全是接踵而至的壞消息。
暗自打量侍立階下的幾位皇子皇侄,自家人如何他自然是心知肚明的,戍守東西兩都的越王代王也只是收成之輩。
一陣強烈的失望襲上心頭,難道真是要背上亡國之君的罵名?如果真的是那樣,還不如夜夜尋歡、及時享樂。
不經意的掃過站在最末的侄兒秦王浩,忽然心中一動。
正是此時,一個小太監忽然滿臉喜色的跑進來,氣喘吁吁的跪在階前道:「皇上,來了、來了,獻寶物的人來了!」
這正是他安排在階前守望的小太監,楊廣頓時大喜道:「快快宣他進來!」
下面的一幫文武百官全都有些莫名其妙,到底是誰能讓天子如此的失態?
……
朱浩仍舊是一襲不染纖塵的月白色儒服,只是負手背立殿前之時仍有那難以掩飾的氣度風采。寇徐兩人各自在左右侍候著,寇仲難得的穿著一身黑白相襯的勁裝武士服,整潔合體,平常有些散亂的頭髮也梳理的整整齊齊,配著腳上一雙黑色雲履。僅僅數月的時間,他已經從當初懵懵懂懂的少年變成今日威武強悍的模樣。
而一切以老師的標準要求自己的徐子陵更是注重儀容。與朱浩一樣的白色長衫,臉上才生出的胡茬也理的乾乾淨淨,甚至連朱浩淡然的神情也學的惟妙惟肖的。
寇仲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碰了碰身旁的徐子陵,小聲道:「陵少,你說昏……嗯,皇帝是什麼樣兒的?」
徐子陵答道:「我又沒見過,反正總不會比我們多手多腳吧?」
寇仲點了點頭,道:「對啊,皇帝也是人嘛!」
朱浩心裡正在天人交戰,等會兒見了楊廣要不要下跪來著?作為現代人,連父母都很少跪過,現在卻要在一個陌生而昏聵的皇帝面前屈膝。
聽到後面兩個徒弟小聲的嘀咕,朱浩忽然想到,既然別的宰相大夫將軍皇子都能跪,他為何不能跪呢?跪一個皇帝應該不能算是屈辱,也不是低頭。
想通了這一層,朱浩釋然,對左右的寇徐兩人道:「等會兒進去了可別亂了禮數。」
「知道了先生。」
兩人同聲答道。
正是這時候,起初侯在宮門的那個小太監已經疾步走過來。
這小太監年歲並不大,大約只和徐子陵相當,也是眉清目秀的樣子,他逕自來到朱浩身前,恭敬的道:「三位久候了,皇上讓咱家領幾位公子進去覲見。」聲音雖然有些尖細,卻是很順耳。
朱浩整了整衣冠,點頭道:「公公請帶路!」
九重九闕,彎曲迴廊,這金碧輝煌的江都宮不知是多少勞苦大眾的血淚凝成的?想到這裡,這宏偉雄壯的宮殿再也引不起朱浩的絲毫興趣,只是跟在這小太監身後,走向大殿。
殿前唱諾的太監看到人已帶到,唱道:「庶民朱浩師徒三人帶到!」
楊廣大喜道:「快宣、快宣!」
「宣朱浩、寇仲、徐子陵師徒三人覲見!」
殿下的大臣正奇怪到底是誰居然會讓皇上如此失態,正要看看這朱浩師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一些關注江湖事態的卻都暗自驚異,這平地冒出來的朱浩為何會引起聖上的注意?
進了大殿,朱浩微微瞄了一眼龍椅上高坐的楊廣,比起初見之時,他的臉上卻是多了一些血色,少了一抹蒼白。而雙眼中也不是當日那沉醉迷惘的神色,只是他的精神力終究有限,不知那一次暗中對向雨田意識的影響能夠壓制到幾時。若是再次復發,難不成還要想今次這般全身浮腫、功力退減一次?
來到階前,正要行那三跪九叩之禮,卻是楊廣看到他們手上各有一個華麗盒子,心中暗喜,首先罷手阻止道:「你們是來獻寶的?」
免了跪拜,朱浩自然舒了口氣,對這位昏君也算是多了一分感激,於是答道:「回陛下,正是我師引我們至此獻上寶物!」
不過隨著楊廣這麼久的老臣子可不這麼想了,楊廣好大喜功,對於這些禮數從來是不能廢止的。如今卻為了三個庶民而特赦,實在是極為反常的。一些有心人更是注意上了這師徒三人。
楊廣大喜,問道:「你可是『謫仙人』親傳弟子?」
朱浩心中想笑,口上還是恭敬的答道:「正是!」
陡然聽到朱浩是當日下凡仙人的親傳弟子,大殿上所有人都是一片嘩然。當下就有一人跳出來,指著朱浩道:「大膽刁民,你有何證據證明你是仙人之徒?欺君之罪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朱浩拿眼一看,卻是個大胖子官兒,一身華麗的蜀錦官袍,眼細臉寬,又長了個酒糟鼻,一副奸人臉孔的模樣。
朱浩還未開口,卻是寇仲搶先道:「大胖子,皇上都未開金口,哪裡有你說話的份兒?」
那胖子頓時大怒,他卻正是楊廣駕前最受寵的御史斐蘊,這朱浩三人只是現在的身份就足以威脅到他的地位了,他自然會感到不安。正要向楊廣哭訴,卻見駕前他的最佳拍檔內侍郎虞世基正在不停的對他打眼色。
偷偷的瞄了一眼高坐龍椅上的楊廣,卻發現他眼中居然有一絲怒色,頓感不妙的斐蘊立馬跪下,惶恐道:「臣簪越職權,死罪死罪!」
楊廣冷哼一聲,任由他跪著,只和顏悅色的對朱浩道:「既然是謫仙高足,以後見朕可以免跪。」
「多謝陛下!」
楊廣看了看他們手中的東西,頗有些好奇,既然是仙人的徒弟指派來的,肯定不是凡物,遂好奇道:「愛卿欲獻何物?」
這句話本來不該他來問的,臣子獻寶,天子接受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如今楊廣這急不可耐的樣子自然也是失儀了。
朱浩答道:「正欲陛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