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的夜幕下,印控區恰克小鎮北側山腰上的一塊裸露的岩石,微微動了一下,便再次與周邊環境完美地融為了一體。這塊已經靜止了十六個小時的「岩石」,正是「山魈」的靈魂人物之一——軍中傳說中的「鬼魂」袁正罡。
包裹在褐黃兩色偽裝布裡的熱成像儀微微轉動,下方三百米處的一片低矮民居露出了模糊的影像。
隨著儀器的緩慢移動,這片方圓一百多米的民居四周隱蔽之地的異象一一展現。看著三個不同方向的狙擊點,袁正罡滿意地舔了舔乾涸的嘴唇,將儀器對準了民居西北方向二十餘米的臭水溝。
奇怪!?
十秒鐘前還匍匐在溝邊的那個影子此刻已經消失不見了,袁正罡頗感意外地停頓了一下,再次一動不動地凝神觀察,發現那個模糊的影子再次出現,像條毒蛇一般蜿蜒向前游弋,已經成功抵達昏昏欲睡的哨兵五米之內。
袁正罡笑了笑,無聲地罵了一句不知什麼話。
一身沾滿刺鼻泥漿的蕭邦沒有戴上頭盔,此刻他的全身沾滿了臭水溝裡殘留的油墨和污水,各種化學廢劑與陳年淤泥混雜在一起的臭味,似乎對他一點兒影響也沒有。已經辨不清楚的面目與黑暗中的骯髒地表渾然一體,他身上散發的臭味與周邊長年熏蒸飄散的惡臭很好地混雜在一起,根本就不會引起眼前一個斜靠在柱子上吸煙、一個坐在牆角打盹兒的警衛注意。但是匍匐在骯髒不平滿是紙屑和殘破塑料袋地面的肖邦並沒有行動,他此刻雖然距離哨兵只有四米之遠,卻足足趴在那裡十幾分鐘時間。
直到百無聊賴的吸煙哨兵扔掉煙頭,轉身伸了一個懶腰的一剎那,黑乎乎的蕭邦才奮然彈起,猶如一條蟄伏已久突然撲向獵物的響尾蛇一樣劃過三米多地距離。毫無徵兆地緊貼在警衛背上,一聲輕微的沉悶碰撞聲響起,接著寒光一閃,警衛突然僵硬的身軀被蕭邦輕輕地放倒在地上,從警衛頸動脈激射而出的血,濺打得地面上的紙屑「嗤嗤」作響。
兩米開外打盹兒的另一個卷髮警衛仍然毫無感覺,埋頭沉睡著,對伸到自己嘴邊的黝黑手掌和閃電般襲向太陽穴的刀鋒沒有一點感應。
「撲哧——」一聲輕響。就像一把尋常刀子刺穿一個西瓜地聲音一樣,突然暴睜雙眼的卷髮警衛來不及發出一點兒聲音,鋒利的齒狀單刃尖刀業已洞穿了他的腦袋,在另一側露出三公分長的湛藍刀鋒,直到死他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坐姿。
一擊得手的蕭邦輕輕地出了口氣,抬起左手輕叩喉部的微型話筒,兩聲清脆的回應傳入了他地耳中。蕭邦收起匕首,在屍體上抹掉手套上的泥漿,撿起警衛遺留在地上的寬沿軟邊叢林帽。戴在了自己腦袋上,提起斜靠在牆角下的A47折疊式衝鋒鎗掛在肩上,大大方方地走向虛掩的木門。六個鬼魅般地黑影不知何時已經散佈在蕭邦的身邊,其中一個端著俄制74式微聲衝鋒鎗的傢伙對蕭邦豎起個大拇指,黑乎乎的臉上只露出一口潔白的大牙。
左手暗握無聲手槍的蕭邦斜跨著長槍。推開了木門,像是一副懶懶洋洋的樣子走向院中的第二道崗哨。昏暗的白熾燈下,坐在籐椅上地大鬍子哨兵聽到腳步聲後抬起頭望了一眼,發現是熟悉的裝束後便繼續低下頭沉溺於手中的「俄羅斯方塊」遊戲,根本就看不到蕭邦垂下的左手已經舉起。
「噗——」的一聲輕響,槍口烈焰一閃即滅,蕭邦的右手已經飛抵哨兵肩部的衣服,腦門上出現一個小彈孔、後腦與脊椎連接處卻現出一個大洞的哨兵又被拖拽回原來的姿勢,他拿著掌中遊戲機地手一緊一鬆。白色的遊戲機隨即滑落,就在遊戲機剛要撞擊到籐椅下方石板的時候,蕭邦的右腳腳尖已經等在了那裡,遊戲機在蕭邦的寬大腳面停留片刻,隨即被輕輕帶到了一邊鬆軟的地面上,發亮的屏幕上那些棍子磚頭由於失去控制很快便堆積起來,遊戲機發出一身低鳴,畫面嘎然而止——遊戲失敗可以重來,可主人失敗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六個黑影悄無聲息分散在左右營房的每一扇門前。一扇扇或是敞開或是半開半閉地木製房門形同虛設,隨著六個黑影沒入房中,一陣密集低沉地「噗噗」聲絡繹響起,偶爾傳來一兩聲彈殼落地的脆響,但這一切已經無關緊要了。
蕭邦獨自一人大步走進中間地大房子,牆上的照明燈清晰地照亮了空無一人的正廳。蕭邦想也不想便推開左側的房門,對準床上兩條半裸露的沉睡身軀近距離扣動扳機,胖如肥豬的多毛軀體微微一震。隨即變軟。另一個棕色的苗條身體卻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兩顆被子彈擊碎的腦袋顯得極為猙獰恐怖。
只用了九分鐘時間。這個坐落在造幣廠前院的一個連守衛就這樣消失了,後院的一個警衛排也在五名「山魈」精銳的相似炮製下魂歸九泉,露出白牙的小組長簡短匯報之後,袁正罡那毫無感情的聲音傳來:「按原計劃行動!」
半個小時之後,濃濃的血腥氣充斥在混雜的空氣中,令人作嘔的氣味甚至蓋過了油墨刺鼻的味道。
造幣廠中院裡,三十多名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男人被面目全非、形如惡鬼的十名「山魈」隊員圍在中間,當他們看到自己的兩個夥伴瞬間被割下頭顱之後,終於齊齊望向隱藏在人群中的矮胖子,而全身發抖的矮胖子**的腳板還緊緊地踩住保險櫃的鑰匙上。
蕭邦疾步上前,用肩膀撞飛了兩個來不及躲閃的漢子,一把揪住矮胖主管的頭髮拖出人群。
雙腳拖地拚命掙扎地矮胖主管剛剛張嘴想要哀嚎,蕭邦堅韌的拳頭已經結結實實地擊打在他的臉上。主管一聲悶哼,口中血流如注,數顆白森森的大牙隨著血跡滾落地上。一陣簡短的英語交流之後。矮胖主官終於顫顫悠悠帶著袁正罡和另一名隊員走向室內,避開一具具屍體,開啟重重鐵門,打開了厚重的保險櫃大門。
三十餘名假幣製造者在血腥的威逼下,掄起鐵鏟木棍拆毀了車間大門。二十分鐘後,兩台日本三菱重工出品的重達近一噸地尖端紙幣印刷設備在齜牙咧嘴的工人努力下,被抬到了空曠的院子中央——
就在這時,工人中的一個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支手槍。突然指向正在與支援直升機分隊聯繫的袁正罡,在他叩響扳機的同時,反應奇快的肖邦飛身一躍,擋在了袁正罡身前,落地後翻滾兩下隨即了昏迷過去。
憤怒的「山魈」們手中各式武器冒出了烈焰硝煙,轉眼間將所有站立者悉數擊斃,向袁正罡開槍的男子只剩下一個滿是血洞血肉模糊地身軀,肩上的腦袋早已不知飛到了什麼方向。
M突擊步槍清脆的槍聲,終於打破了小鎮的寧靜。晨曦中,縷縷硝煙在院子的上方裊裊升騰。
「快!做好一切戰鬥準備,西面三公里外地叛軍一個加強連很快就會趕過來,一組立刻前往西面高地,同時聯繫三號四號狙擊點予以配合。盡一切努力阻攔敵軍,二組安置炸彈,十分鐘之內夜梟分隊就會到來。」袁正罡大聲發佈命令。
「是!」
袁正罡蹲下摸向蕭邦的頸動脈,臉色凝重地對抱著蕭邦的大漢叮囑:「鬼手,你什麼也不用幹了,全力照看鬼影吧,另外一定保護好你背上的東西,要是人和東西少了一樣,你就自裁吧。」
「明白!」鬼手堅定地回答。
袁正罡站起來。立即呼叫「夜梟」,「夜梟」的回復讓他欣慰不已——六分鐘後就可以成功撤離了。他鬆開摀住左耳通訊器的手,看著一地橫七豎八的屍體,輕輕地歎了口氣,走向三十米外的車庫旁,敲了幾下整齊堆放的大油桶,伸出右手輕鬆擰開兩個油桶頂部地蓋子,「光光」兩腳踢倒沉重的油桶,油桶滾動幾下緩緩停下。偏紅色的汽油潺潺而出,很快便流滿了周圍的地面,而且越流越遠……
「……是!夜梟明白!」
興奮的應志剛與袁正罡聯繫完畢,大聲命令道:「各機組注意:二號三號機組全速前進,支援山魈擊退鎮西馳援之敵,隨後迅速前往預定地點接應山魈登機!」
「三號明白!」
「二號明白!」
「四號五號聽令:五號飛抵目標區,迅速完成吊裝作業,四號擔任目標區警戒任務。可對目標區域之外的一切可以目標實施攻擊!」
「四號明白!
「五號明白!」
應志剛下達命令完畢。立刻調整航向全速前進,繞行一圈觀察完戰場。立刻返回目標區附近,當他看到五號機穩穩地懸浮在四堆大火指示的正中央放下鋼纜時,滿意地點頭一笑後迅速調轉方向,繞過縣鎮雜亂無章的民居,撲向了西面方向。
交戰區地面一片狼藉,三輛顯然被「攻擊」式機載導彈和3毫米大威力機炮摧毀的運兵車濃煙滾滾,四分五裂,數十具支離破碎地叛軍屍體星羅棋布,二號三號攻擊機還在不停向瘋狂逃竄的叛軍實施攻擊。
這一幕遠比演習令人興奮百倍的情景,使得應志剛血脈賁張,他大聲命令二號三號立刻返回接應預定地點的「山魈」狙擊手,自己卻駕機追上狼狽逃竄的一輛叛軍越野車,咬著牙一陣猛烈的機炮彈雨覆蓋,打得地面的越野車轟然爆炸飛出十餘米的路邊,這才心滿意足回航。
五號機載著順利登機地七名「山魈」隊員緩緩攀升,吊掛著一台藍色設備逐漸加速向東,四號機已經接應完數名「山魈」,吊著另一台設備緩緩而起,二號三號兩機也成功地接應了兩名「山魈」狙擊手返回,小心翼翼地盤旋左右進行警戒保護。
應志剛等待四號機離開目標區域上空後立刻切入,一個漂亮地一百八十度轉彎穩穩下降,三名最後撤退的「山魈」飛快進入機艙,應志剛看到其中一名隊員顯然已經受傷,毫不遲疑立刻起飛,在滯留地三號機掩護下全速向東,身後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相繼傳來,整個小鎮已經陷入了一片火海。
「夜梟」分隊飛出十公里,折而向南很快進入了孟加拉空域。這時,東方的天際方才灑下一輪金色的曙光。
進行簡短的飛行聯絡完畢,應志剛向飛行助手低聲交代了兩句,轉向艙內的袁正罡問道:「哥們兒,這位弟兄沒事吧?」
袁正罡半閉著眼看著他:「死不了……你是夜梟吧?」
「正是鄙人!哈哈,你是……」
「我是誰不重要。」袁正罡從內衣口袋裡拿出一塊銀牌,在應志剛前面停留片刻即收回:「看清楚了吧?」
「清楚了,有命令請下達。」應志剛收起了笑臉,認真回答。
袁正罡點了點頭:「很好,進入緬甸海域之後,請你獨自駕機飛至裡蘭島正北方二十公里的海面上,具體坐標就在行動前發給你的地圖上,藍色的三角標點就是明確地點。」
「明白!」
五十三分鐘後,獨立脫離編隊的一號機來到預定位置,袁正罡將牢牢包裹著兩色橘色救生衣的行軍包扔出艙門外,二百米下方的灰色快艇迅速駛到包袱懸浮點,撈起橘色包袱向空中做了個「V」型手勢,隨即掉頭向東,高速駛向海岸。
「夜梟」分隊在裡蘭島基地剛一降落,十四名「山魈」隊員帶著他們身負重傷的夥伴全部下機,登上了早已等候在此的中巴車。應志剛看到袁正罡就要離去,連忙跳下機艙,大聲問道:「哥們兒,下次見到你該怎麼稱呼?」
袁正罡笑了笑:「你很難見著我,還是我有空去找你吧,你非常不錯,很對我胃口。」
「唉唉……別走啊!總得留個稱呼吧,綽號也行啊!」
「好吧,聽完你記住就行了,我姓袁,綽號鬼魂,再見!」
應志剛驚愕地站在原地,看著身材高瘦的袁正罡登上中巴很快離去,他嘴裡還在叨念不停:「真的是那個牛人?不凶啊,有點像俺家鄉的二癩子……」
「報告,總部發來急令:十分鐘內立刻起航飛抵仰光北郊軍用機場,所有繳獲物品一同送抵仰光。」
應志剛看看正在緊張加油的夥計們,轉向來到身邊的政委程子庸問道:「原來我們一件也不留下來啊?」
程子庸搖了搖頭:「不知道,遵命就是了……對了,剛才在北方海域你離隊幹什麼?」
「誰知道那個山鬼發什麼神經,叫我飛到那邊轉了一圈後又回來了,屁事都沒有,唉……誰讓人家權利比咱們大?」
應志剛沒好氣地回答,心裡卻在歉意地嘀咕:對不起了,夥計,最高機密我實在沒法告訴你,再說那姓袁的孫子到底扔下的是什麼東西,我的確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