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換上一身清爽運動便裝的康寧走進對面的房間時,已經是凌晨一點整了。司徒逸跟在康寧身後,順手關上了房門,又低聲和康寧開了句玩笑,兩人並肩走到寬大的沙發前就坐。
坐在沙發上的司徒遠指了指茶几上的雕花錫制茶壺和一盒台灣極品高山茶,笑著說道:「阿寧,很久都沒有喝到你泡製的香茗了。這些都是我的台灣朋友贈送的上好茶葉,就等你過來顯露一手茶藝了。」
在酒店大廳見面後,司徒兄弟就告罪先單獨離開了,直到現在三人才又匯合。康寧知道司徒兄弟今晚之所以沒有出席名流聚會,一方面是因為兩人忙於會見常年緊密合作的台灣幾個家族的掌舵人,二是因為需要等待香港方面送來的幾分重要資料。看到兩人這麼晚還在等待自己,感激的康寧就知道這幾份資料顯然與自己有關,否則日理萬機的司徒兄弟只需要與自己電話聯繫即可,根本就不會分別從美國和吉隆坡飛到台北來。司徒兄弟這麼做除了給自己訪台造勢之外,肯定還會有更為重要的原因,需要當面商談。
茶香瀰漫,縈縈裊裊,司徒遠兩兄弟細細地欣賞康寧嫻熟而又獨特的茶藝,嘴裡不時發出聲聲讚歎。兩人接過康寧恭送上來的精美茶杯,愜意地細細品味,只覺唇齒留香。放下杯子之後,兩人臉上滿是陶醉之色。
康寧微笑著給兩人又續上了一杯:「大哥、四哥,兩位師兄遠道而來,不會只是為我抬轎捧場這麼簡單吧?」
「你的架子如今不小了,我和大哥抬不抬對你都影響不大。你如今在台灣的國民黨和民進黨這對生冤家死對頭眼裡,都是香餑餑啊!哈哈……不信?明天早上你自己看看報紙吧,王令麟老哥的東森電視台和國民黨的中華電視台等,都在新聞播報中重點介紹了你的台灣之行,對你的評價很高,期望也很大。說緬甸政府官員代表團的來訪是台灣外交事務上所取得的突破性地勝利,哈哈!這幾天你無論是借錢還是需要台灣的某些產業技術支持,私下裡儘管獅子大開口吧,對於能夠有助於提高台灣在國際上的政治地位,他們歷來都是願意充當冤大頭的。不過我建議。你最好還是既獲得台灣政府的慷慨援助,又要巧妙規避大陸政府地不悅,只需要保持一種曖昧的關係就行了。這方面你輕車熟路,我們倒是很放心。」司徒逸的一席話說得十分輕鬆,同時也等於向康寧透露了此行的契機和某些秘密,其中一點十分重要。那就是等於告訴康寧,台灣有不少自己人,行事不需要太過顧忌。
康寧會意一笑:「到目前為止,總體來說我的感覺還算可以,但接下去幾天可就沒有那麼輕鬆了。今晚的小型聚會尚屬於非正式地性質。演藝圈的朋友給小弟面子是發自真心的。與台灣兩黨關係密切的那些商界名流更多的也只是試探,倒是明基電通地李長林夠膽子,他似乎很看好尚處於萌芽階段地緬甸電子市場,硬拉著郭鵬談了大半個晚上。臨別時我看到他志得意滿的樣子,估計明基要派人到我那裡去走一圈了。」
「到底是幾千萬人的大市場。換作誰也會動心的,我看接下來幾天,你要頭疼!」司徒逸說罷,兄弟倆相視而笑。康寧則自我解嘲地搖了搖頭。
隨後,司徒兄弟與康寧一起,詳細地討論了緬東經濟產業佈局的合理性和發展方向。為康寧提供了許多寶貴地意見。特別是針對吸引台商投資的問題。兩人說得很詳細很通透,讓受益匪淺的康寧直後悔沒把郭鵬叫過來一起聽聽。
聊完招商引資事宜。同時也分析過了康寧此次台灣之行可能面對的困難後,司徒遠面色一整,從內室拿出三份文件交給了康寧。
康寧一看司徒兄弟嚴肅的樣子,就知道這是今晚的重頭戲,當下放下茶杯,詳細地閱讀起來。看到最後,整個人默然無聲,深沉地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取而代之地是眼中無法隱藏的深深地擔憂。
這三份非常詳盡的秘密文件,與康寧自己的情報系統發回的報告極為一致,特別是徐子良對原本屬於集團所有、價值八億美元的新加坡公司所採取的一系列暗自變更手段,完全割斷了新加坡所有產業與琅勃拉邦總部之間的關係,從新加坡公司建立開始就存在的諸多法律漏洞,終於形成了今日無法挽救的局面——在法理上,徐子良是新加坡公司八億產業的唯一合法擁有者,他分拆重組然後順利上市的遠東海洋運輸集團和南洋醫療設備集團公司成功運作,加上新加坡公司本身所擁有的辦公大樓和房地產公司,一起為他籌措到了多達十五億美元的流動資金。這筆巨資的百分之七十,被他用於中國長三角地區的房地產投資建設,直到如今也沒有給集團總部隻言片語的說明。
如今的徐子良,已經成為了蜚聲大陸,身家上百億的新晉地產大亨,他徹底地斷絕了自己與琅勃拉邦集團之間的一切聯繫,根本就無視其父徐家偉和前輩范淮東的苦苦規勸與哀求,一意孤行地將新加坡遠東海洋運輸集團和南洋醫療設備集團公司交與兩個親信打理,自己則挾持雄厚的資金親涉大陸,與曾氏家族的大公子曾小東一起縱橫於滬蘇杭寧之間,將凝聚著眾兄弟血汗的大筆資金隨意揮灑,肆無忌憚,似乎這些錢原本就該屬於自己所有一樣。可實際上除去其中徐家偉為平息眾怒保住兒子性命,忍痛拿出的五億美元彌補徐子良給琅勃拉邦藥業公司造成的巨額虧損之外,這八億美元產業原本就屬於所有弟兄的共同財產。就算是創業初期的徐子良勞苦功高,充其量也只能按規定獲得其中的百分之十的支配權而已,可如今徐子良竟然毫無顧忌地動用八億美元的集團產業圈回高達十五億美元的現金投資大陸房地產,不做任何說明佔為己有,這是誰也不可饒恕地事情。
更讓康寧深感擔憂的是,徐子良在具有美國中央情報局背景的女友梅麗的影響下,已經正式向美國移民局提出了入籍申請。此事很可能與中國內地那些出賣國家利益的巨貪們一樣,很快就會通過美國政府地入籍審查程序。一旦徐子良成功加入美國國籍,這筆凝聚著數十名弟兄血汗的巨額資金,很可能就此再也無法追討回來,到時候哪怕康寧狠下心來清理門戶也於事無補。甚至會因此而造成許多不該有的麻煩,影響到整個集團未來的順利發展。
康寧放下文件,眉頭緊鎖。沉思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問道:「大哥,你估計美國人最快會在什麼時候讓徐子良入籍?」「三個月內吧。這事兒如果換成我來操作,最多只需要四十五天。」司徒遠側著腦袋。似笑非笑地對康寧說道:「你不會真的下定決心清理門戶吧?要是這樣,我覺得不妥!徐子良手中的十幾億美元,如今都變成了滬蘇杭等地地地皮和樓房了,至少還需要四五個月時間,他才能完成此次周轉。接著展開下一輪的巨額地產投資。畢竟現在國內房地產這一塊充滿了暴利。又是內地各級政府普遍重視的最大經濟增長點,加上曾氏家族深厚的背景,你就算除掉徐子良,到時候也很難再拿回這筆巨款,因此還是在別的方面想辦法吧。有件事我得給你提個醒。老爺子們不希望這個時候在國內鬧出什麼事情來,我家老爺子說接下去這幾年對整個中華民族非常關鍵,絕對不能亂。」
看到康寧愁容滿面、猶猶豫豫地樣子,司徒逸有些不忍,當下建議道:「阿寧,你看能不能說服徐子良把新加坡地遠東海洋運輸集團交回到你們手裡?我們與美國文扎諾家族合作的緬甸聯邦能源集團公司非常需要這個遠洋船隊。特別是其中的三艘四萬噸級遠洋運油船正是我們急需的。剩下的十六艘滾裝船和貨運船隻都是萬噸級地,如果能一塊兒拿回來的話。我們計劃中的中國——東南亞——烏克蘭——俄羅斯航線根本就不費任何力氣就能馬上開通,對我們的五年發展計劃的實施大有裨益,你也不用再拿出三億美元來追加投資,以購買新船,相反我們和文扎諾還得按船隊現有價值計算,返還你一億兩千萬美元左右的現金,才能保持各自不需減持緬甸聯邦能源集團公司地股份。這一億多美元拿回去,足夠你投資幾個緬北地新礦山了。」
康寧幽幽地歎了口氣:「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我們很難說服徐子良這麼做了。昨天我來台灣地半路上,在新加坡轉機,在機場停留的兩個小時裡,新加坡公司沒有一個人過來打聲招呼,徐家偉大哥為此還專門打了個電話向我道歉。剛才在聚會中,阿東也非常難過地對我說,他原本是想讓徐子良到機場和我解釋一下換取我的諒解,但是徐子良並沒有這麼做,反而警告阿東別干涉他的事情。我知道徐子良昨天就在新加坡處理事情,後天他才會飛上海,之所以他不來見我,甚至連電話也沒有一個,我猜想他是不敢見我,而且已經狠下心一條道走到黑了。」
司徒遠略帶調侃地笑道:「估計徐子良這傢伙是看穿你了,知道你這個人重情念舊,絕對不會撕破臉收拾他的。我有時候甚至還猜想這傢伙極有可能是打算在國內狠狠地賺上幾筆,完成自己的資金積累之後再把你們的那部分錢還回去,兩清之後各走各的路,哈哈……這傢伙能力很突出,如果品行好一點兒的話,說不一定我會喜歡他。」
「大哥,你這話要是讓老爺子聽見了,說不定就會招來一頓臭罵,甚至會懷疑你是否退步了呢!」司徒逸毫不客氣地說道。
司徒遠無奈地搖了搖頭:「我也只是打個比方罷了,俗語道慈不掌兵,原則性的事情我可從未含糊過!不過阿寧面臨這事兒非常頭痛,一來徐子良是徐家偉的獨生子,阿寧能不給這位前老大的面子?二來徐子良也對整個集團的發展做出過傑出的貢獻,第三個原因就是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制定出合理的約束機制,實際上去年阿寧就已經發現徐子良不對勁了,但是阿寧念舊情頂住弟兄們的壓力還是再給徐子良一個回頭的機會,從另一個角度說,這實際上是阿寧的失職啊!事到如今,也只能希望把損失降到最低點才是了。」
司徒逸想了想,向康寧問道:「阿寧,我覺得這件事很不簡單。如果徐子良真的已經和美國人走到一起了,造成的隱患估計不會小,他對你們隱藏在泰國北部的勢力一清二楚,特別是你們好不容易才成立起來的華青社,搞不好會受很大的連累甚至打擊,別的不說,要是徐子良一怒之下向美國人高密,美國人只需要一個懲治販毒的借口,就能迫使泰國政府把華青社操個底朝天,說不定泰國北部這一塊地盤就會一蹶不振了。你考慮過這個可能嗎?」
康寧長歎一聲:「這正是徐子良有恃無恐的根本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