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的曼德勒使館區,在細雨中分外寧靜,幾點昏暗的燈光,在雨幕的籠罩下倍感孤單。
美國領事館後院普通的一棟小樓,掩映在綠樹從中,厚重的窗簾,將室內的燈光完全與外界隔離開來,要不是偶爾進出的工作人員打開大門時短暫射出明亮的光線,誰都以為小樓和全城所有的建築物毫無二致地處於沉睡之中。
作風嚴謹的新任駐緬武官克勞斯.維爾上校端坐在一樓大廳中的圓桌前,認真閱讀參謀人員絡繹送來的報告,不時對著桌上的大型地圖,仔細進行核查和分析。
坐在克勞斯對面的是美國第七十五游騎兵團中校參謀長喬伊斯.威廉希爾,左側是中央情報局東南亞事務局長貝克爾.傑克遜上校,右側是四名來自第七十五騎兵團的作戰參謀。
此刻的游騎兵參謀長喬伊斯.威廉姆斯看著地圖深感擔憂,身後一排通訊儀器不時傳來前方的信息,一切表明到目前為止,一營C連還是安全的。但是大廳另一側那排先進的無線電偵測儀同樣傳來口音怪異的呼叫,那令人憂慮的呼叫,幾乎每十分鐘就展開一次,通話時間從來不超過二十秒,所用語言不是漢語、緬語、越語和泰語,也不屬於撣邦地區任何一個民族的語言,這讓負責密碼破譯的七個偵訊人員一籌莫展。經過四個小時的努力,仍然無法弄清對方的通話內容,只有一點是明確地:薩爾溫江與南卡江交匯處已經被對方封鎖。游騎兵C連一百一十二名特種部隊的精英的原定退路已被徹底封死。
矮壯地喬伊斯.威廉姆斯抬起頭看了看對面的克勞斯上校,心中的感覺十分複雜。儘管在此之前,喬伊斯對克勞斯的反對意見深感不滿。認為他太小瞧自己部隊的戰鬥力,同時也高估了對手地反應速度,但事情發展到現在,喬伊斯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克勞斯對緬甸事務更為熟悉,也更為慎重。想問題比自己周到也看得更遠。
為了這次的緬北行動,喬伊斯的一營C連從四月初開始,就在泰國特種部隊的配合下展開了針對性的訓練,甚至還秘密拉到泰緬邊境的因他暖山脈兩千多米的高海拔地區,進行貼近實戰的四十天集訓,無論是訓練效果還是士氣,都令人滿意。
官兵們戰鬥**空前高漲,心中想著的全都是發揚自己第七十五游騎兵團的光輝歷史:二戰時期鮮為人知地游騎兵部隊第五三七混合支隊,曾經與國民黨孫立人將軍所率領的國民黨軍新三十八師、新二十二師、新三十師等單位並肩作戰,深入緬甸叢林。擊退企圖從西南方攻擊中國的日軍第十八師團。五三七混合支隊於一九五四年改制為第七十五步兵團,即是第七十五游騎兵團的前身。此後的越南戰爭、格林納達的「緊急狂暴行動」、巴拿馬「正義入侵行動」、一九九一年的「沙漠風暴行動」,都為這支戰功赫赫地特種部隊譜寫了輝煌的篇章。
時至今日,在軍事、裝備、通訊和訓練等各方面均擁有絕對優勢地游騎兵,面對仍然處在二戰時期的僵化落後的緬甸政府軍和形同散沙的地方割據勢力,無論是心氣還是物質保障,都令人難以按捺心中的戰鬥**。如果通過自己地局部努力能夠再次挑起緬北內戰。所帶來地功績將會載入光輝的史冊。
可是,這一次原本精心策劃、信心十足地秘密行動。卻在莫名其妙之中陷入了重大的危局中,並且至今為止,仍然找不到行動暴露的原因。
喬伊斯對一拖再拖的行動頗為惱怒,原本定於四月底展開的行動,因為克勞斯的一份報告而被延遲。以至於讓四面受敵的軍政府獲得了喘息的機會。與緬北地方勢力成功地達成了停火的協議,從而坐失攪亂時局的絕好機會;也不知道上級部門那些患得患失的政客是如何考慮的。本該在六月底發起的行動,卻又被推遲到了七月中旬才開始實施,再一次眼睜睜地讓軍政府與三個特區反對勢力握手言和。此時再進行這樣的秘密行動,簡直可以稱之為愚蠢,奇怪的是不管如何愚蠢,在姍姍而來的命令下,秘密行動還是展開了。
從一開始就明確表示反對的克勞斯上校接到行動命令後,沒有任何怨言,而是兢兢業業地履行自己的職責,在中央情報局東南亞事務局長貝克爾.傑克遜上校的主持下,積極配合喬伊斯的工作,利用自己苦心建立的緬甸情報網,神不知鬼不覺將一百一十二名游騎兵精英送到了預定地點,並為整個行動計劃的修補和調整獻計獻策,毫無怨言。
如今出現的危情,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原先的想像。指揮中心裡的所有人都沒想到,意料中總是後知後覺、愚蠢無比的對手這一次的反應竟然那麼快,並且歷來高舉**大旗的三個特區勢力,在面對自己民眾和軍隊被無辜屠殺的慘狀下,竟然會保持理智,破天荒與政府軍取得諒解和共識,出人意料地聯合起來,共同對整條長達四百公里的防線進行戒備。
「上校,前方C1報告,薩爾溫江東岸的佤邦軍隊似乎停止了搜索,原地進行警戒。C2報告,當陽河西岸出現以排為單位的政府軍搜索隊伍。截止目前為止,我方行蹤均未暴露。」情報參謀順手遞給貝克爾上校一份手書文件。貝克爾接過文件掃了一眼,轉向地圖:「克勞斯,兩年前你去過那個地方對吧?」
「是的,上校。」
克勞斯站起來,指向當陽以南的C2接應點說道:「這個位置非常地關鍵。這裡是整條戰線最安全的地區,同時也是最便捷的通道和撤離位置,但是在行動暴露地情況下。如果天亮以前不能全體退出這一地區,很可能會陷入佤邦軍和政府軍的東西夾擊之中。」
貝克爾苦笑了一下:「如果不行,只能實施第二套撤退方案了。本次行動根本就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再堅持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成果,到此為止吧。」
克勞斯點了點頭:「是的。上校。我建議立刻啟動第二套應急方案,讓泰國北部我們軍事基地地直升機前往接應。三百七十公里的空中直線距離,很快就能到達,爭取在天亮之前,將我們的勇士安全地接回來。」
「喬伊斯,你的意見如何?」貝克爾問道。
喬伊斯聽了聽窗外淅瀝瀝的雨水聲,頗感擔憂地回答:「只能如此了,但是我們根本就無法保證在目前的天氣條件下,直升機能否能順利地到達預定地點……貝克爾,我實在弄不清楚。既然動手的機會已經失去了,上面為什麼還會下達如此愚蠢的行動命令,這不是拿士兵寶貴的生命開玩笑嗎??」
貝克爾搖了搖頭:「喬伊斯中校,請時刻牢記,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同時你要瞭解,軍事歷來都是為政治服務的。如今緬甸南部地**武裝在政府軍的大規模攻擊下。承受的壓力很大。在緬甸**聯盟的強烈要求下,我們作為自由世界的領導人。不得不有所表示,鼓舞一下他們面臨衰竭的士氣;再一個,我們這次的行動計劃只是一系列龐大計劃中地一個小小的組成部分,目地只是牽制政府軍的力量,要是能在緬甸北部地區再次造成局部戰爭的態勢。使緬甸執政的軍政府陷入南北首尾難顧的局面。那將是大功一件——當然很遺憾,我們這次任務沒有達成預期地目地!好了。出於保密的原則,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們太多地消息,不過相信接下去大家就會明白了。」
克勞斯有些無奈地說道:「上校,我和喬伊斯中校自然是絕對服從命令的!但是作為我的朋友,貝克爾,我也希望你能將我的意見傳遞上去,目前整個緬甸北部的形勢總體對我們十分有利,四個特區形成的戰略聯盟在中緬貿易中表現出強硬的態度,這充分說明了他們不會與**走得很近,特別是康寧的第四特區表現得非常開明和靈活。在這種情況下,要是我們充滿敵意的行動被他們發現,很可能會讓我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這也是我為何一直反對展開這次秘密行動的原因。從目前的情況看,我們的政府高層仍然沒有意識到四個特區的重要性,整個行動不管是從緬甸南部開始還是緬甸西部的策應,都不應該只顧及傳統意義上的政治聯盟。我只能說對目前的狀況深表遺憾。」
「克勞斯,我明白你的苦衷,在這點兒上戈爾大使與你的意見逐漸趨向一致。越來越多的情況表明,我們的總體決策出現了許多跟不上時局發展的錯誤,不過我相信情況很快就會有所改觀。」
貝克爾一邊安慰,一邊和藹地笑道:「但是在此之前,我們必須把眼前這件事做好,儘管這次秘密行動到此為止已經基本可以宣告失敗,但是我們需要以最快速度把我們的人都撤回到安全的地方,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克勞斯點了點頭,不過卻指了指窗外:「我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不過,這該死的雨季……」
克勞斯的詛咒非常有道理,他的話音剛停,屋子外面的雨漸漸地變大,鋪天蓋地的豆大雨滴夾雜著狂風,讓位於泰國北部清邁西北的拜縣、十一駕UH-60M黑直升機停在泰國陸軍的簡易機場上無法起飛。同時,撣邦高原雨季特有的大暴雨,更是讓游騎兵團一營C連的官兵們叫苦不已。
凌晨四點三十六分,位於當陽城南面三十八公里的C2發來報告:剛剛撐開的橡皮筏,大多數被驟然而至的山間洪水沖走,從北邊緊急撤回的九十餘名同伴,因路途山洪暴發,行軍速度大減,已經無法在凌晨六點三十分到達預定的集結地點。
凌晨五點十分,C1發回緊急呼叫:行至當陽城南七點五公里處,兩名隊員被洪水沖入當陽河中,請求緊急救援!
面對逐漸嚴峻的形勢,貝克爾等人面面相覷,深感擔憂。這場突然而至的大暴雨,打亂了此前制定的計劃與所有的應急方案,在直升飛機無法及時起飛支援的情況下,原定的第一個著陸點很可能暴露在已經有所防備的緬甸政府軍第五師的眼皮底下,第二個備用著陸點則因行動部隊的延誤,很可能在天亮後被佤邦聯軍的搜索部隊佔據。
貝克爾苦笑不已,這時他再次想起了造成部隊暴露的責任,他堅持認為要不是C連提前展開的突襲行動被對手及時發現,就不會出現目前這種尷尬的狀況;而游騎兵團參謀長喬伊斯則認為,自己的部下是嚴格遵循原定計劃展開行動的,同時行動中並沒有具體時間因素的制約,責任不能推到自己身上。
只有克勞斯一言不發地閱讀不時送上的報告,苦苦思索,最後對兩位吵紅了臉的同僚低聲說道:
「有辦法了!接到第七艦隊司令部氣象局的通報,這場大雨將會在半小時後停止,我們採用第二套應急方案完全來得及,快佈置吧!」
與此同時,康寧帶著隨行人員與鮑有祥等人,連夜乘車趕到了薩爾溫江與南卡江交匯處的軍事重鎮孟州,與先期到來的佤邦聯軍南方軍區參謀長黃虎城等人匯合。由梁山和傅玉鳴親率的兩支特種分隊,早已到達此地休息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