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進入六月,隨著西南季風慢慢吹來,印度洋上的暖虛而入,順帶著也帶來了大量豐沛的降水——金三角的大雨季節即將來臨。
因為泰緬兩國相互保持了高度克制,年初的軍事衝突和對峙,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從五月底開始,兩國邊境地區的車輛逐漸恢復了相互間的來往通行,康寧一行所乘坐的兩輛越野車,正是在這樣輕鬆的環境中直接通關的。
由於基金會與泰國美塞軍方的良好關係,康寧一行只需要收集好護照,統一蓋上章,就能登上由大其力方向開來的兩輛越野車。
駛過大橋,來到緬甸一方的檢查站也同樣方便,往護照上簡單地蓋個章就放行了,連車上人員都不用下車。
幾天來,基金會的名聲迅速地在整個大其力區域內廣為傳播開來,實力雄厚的基金會的善舉和政府給予基金會的種種優厚待遇,早已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緬甸邊防軍更明白這兩輛越野車的身份和地位。
開車的小伙子名叫傑,擁有緬甸北方克欽邦的合法身份證。
二十六歲的傑是雲南保山人,中等個子國字臉,在部隊上的時候就是運輸機械維修骨幹,駕駛技術非常的過硬。
在康寧的詢問下,傑說這是他四天來第七次從大其力開往景棟方向了。
頻繁出車的原因,是因為北上的物資和人員較多,他和身後駕駛越野車的同伴白原方,已經運送了十一個人和五批物資前往大瑤山路口。其中兩趟直接開到了中緬邊境地拉特區。
兩輛車剛離開大其力市區,康寧突然想起了第一次為自己開車的大其力政府司機瓦桐,想到他困難的家庭,還有即將高中畢業的女兒,於是就問身邊的許望要過紙筆。寫下一段話後,將紙條交到了傑手裡:「小。等你返回大其力後,就把紙條交給你們肖總,他知道怎麼辦。」
「明白!」
一路上十分地順利,除了一陣忽然而至、驟然而收的陣雨之外,時陰時晴地天氣,倒也非常的舒服。這裡面除了氣溫適宜外。陣雨的另一個好處就是泥沙路面不再煙塵滾滾了,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遠眺蒼茫的大山,別有一番滋味。
不到兩個小時,車子就在孟帕雅和萊梅之間的大瑤山路口停了下來。小春和自衛隊長翁邊已經領著二十多個精壯地小伙子在此等候多時了。
大傢伙看到康寧下車,一個個都欣喜不已,翁邊和他身後的瑤族小伙子按照晉見頭人地禮節。依次向康寧彎腰行禮,這一恭敬的舉動,讓後面車上下來的兩個中國姑娘深感驚訝。
小春看到兩位年輕的中國姑娘。一時間眼都直了,愣了好一會兒,才靠近康寧低聲問道:「康總,這兩個女的哪兒來地?來幹嗎?」
康寧其實也是在今天上午出發前,才第一次見到這兩個長相普通、但全身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孩。問過陳樸後他才知道,這兩個女孩是畢業於廣西民族學院東南亞語系的學生,是看到亞洲兄弟藥業公司網站地招聘廣告後應聘而來的,去年十月就在琅勃拉邦總部的學校教書,這次聽說金三角大瑤山成立學校招聘教師,就主動報名了。經過負責後勤的徐家偉夫人和學校負責人的考評,最後被選中,並且對大瑤山艱苦的生活環境,早已經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看到小春如此失態,康寧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笑著道:「她們是新來的老師,想獻慇勤就去給人家背行禮去。」
「這……合適嗎?」小春不好意思地問道。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該把握機會的時候就不要『拉稀擺帶』!」看見小春還在猶豫,不由笑罵道:「去去去,就這點兒膽量,還敢出來混?別丟人現眼了!」
說完,康寧也不管小春對兩個姑娘如何取捨,叫過來老許和其他五個弟兄,分別與翁邊等人一一見過面。回頭看到傑和白原方站在一邊,正一臉恭敬地望著自己,顯然在等候下一步的指示,康寧不由搖頭拍了拍腦袋,連忙走了過去,一臉歉然地與兩人交談。
過了一會兒,兩個興奮的小伙子便上車掉轉車頭,返回大其力去了。
康寧見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得差不多了,便吩咐隊伍出發。他叫過翁邊,一面走一面輕聲詢問山裡的情況。儘管此時康寧的瑤家話還結結巴巴、詞不達意,但是聽起來基本能夠理解,已經能夠勉強地交流了:「你的隊伍現在有多少人馬了?」
「五百二十人,報名時有八百多人,阿彪和春哥精心挑選之後留下了三百人,各寨子沒被選上的兄弟們非常難過,全都留下賴著不走,連續坐在班普寨的壩子裡兩天兩夜不吃不喝,阿彪和春哥拿這個沒辦法,只能再考一次,從五百多人裡面又挑出兩百多人來,這才讓事情平息下來。」翁邊說起這事,還非常的感慨。
康寧聽了大為不解地問道:「怎麼會這樣呢?就算挑選不上,回寨子幹活不也挺好的嗎?當兵吃糧固然很風光,但同時也很危險啊!而且每個寨子如今都特別需要壯勞力的,他們都走了寨子怎麼辦?」
翁邊搖了搖頭,耐心解釋道:「寧哥,你這就不懂了,大家都認為沒被選上是很沒有面子的事情,回到寨子後會被姑娘們看不起的,現在那三百多落選的還垂頭喪氣的,有許多人的婚事也因此告吹。現在他們都憋著一股氣,一再地打聽什麼時候咱們自衛隊再招人。」
康寧聽了非常感慨,如果不是自己誤打誤撞闖進了這片與世隔絕的山區,恐怕到現在為止,各寨子都還是一盤散沙。任人欺辱。由此可見,並非如今的瑤人、苗人沒有血性,而是沒有一個好的領路人啊。
康寧又繼續問道:「訓練情況怎麼樣了?」
翁邊不滿地嘀咕起來:「幾百枝長短槍都被春哥收起來了,碰都不讓
下,說是隊列和基本素質不過關。就不能進行槍械個兄弟眼巴巴看著,卻一點兒辦法也沒有。為了早點兒摸到槍,也只能拚命苦練。不過這樣一來,進步比起剛開始地時候就快多了,到了寨子你自己看看吧。」
翁邊看到康寧只是微笑沒有回答,便指指前方混雜在瑤族小伙子中間負重前進的老許六人,低聲問道:「這六個大哥一看就是當過兵的。背這麼重步子還這麼輕鬆,是你的警衛員吧?我以前聽陳大哥說過。什麼毛委員、周總指揮、朱總司令身邊都是有厲害的警衛員地。」
「他們可不是我的警衛員,而是你們以後地師傅、教官!」康寧笑著說道:「你可要小心了,落在他們手裡,你們的日子不好過啊!哈哈!」
翁邊驚訝地問道:「不會吧?難道他們比春哥還要厲害?」
康寧耐心地解釋道:「不是說他們什麼方面都比你們小春哥厲害,而是他們都曾經在基層連隊供職。對帶領新人最有經驗。放心吧,他們來到山寨後,肯定有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你們訓練成為像小春這樣的戰士,知道了嗎?」
翁邊這才明白過來,對康寧咧嘴一笑,高興地加快了速度,趕上小春不停地發問。
康寧見狀,滿意地笑了笑,抬頭望向遠處的高山,隨即加快前進的腳步。
由於隊伍中多了兩位姑娘,行走地速度逐漸慢了下來,四十多公里的山路,竟然足足走了九個多小時,才到達第一個寨子弄堯寨。
此時,十二個寨子頭人早已迎出三里地,在較寬地道口擺下簡單的桌子,十幾個海碗裡斟滿了接風酒。
康寧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半跪行禮的眾頭人,熱情地和每一個人見禮問好,隨後一把抱起乾女兒小達香親個不停,小達香緊緊摟住康寧的脖子嬌聲大笑,惹得眾人歡聲一片。
人群後面的年輕教師覃芬和梁冰紅看到瑤人如此尊重康寧,顯得十分驚訝,覃芬低聲向身邊地小春問道:
「費春大哥,瑤民們怎麼會向你們康總行大禮啊?我老家在桂北,時常見到差不多這樣打扮的瑤民。這種禮節很重的,聽說一般只有族長才能享受這樣地大禮啊!」
小春自豪地解釋:「我們康總比族長地位更高!我聽陳樸大哥說,康總也許是目前所有瑤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點兒絕不含糊,那就是只要康總一句話,這些瑤族兄弟就能為他去拚命,哪怕戰死也感到無比榮耀!」
「啊!這麼可怕?不會是邪教組織吧?」戴著副近視眼鏡的梁冰紅忍不住插話道。
小春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小紅你這是……唉!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你,等過一段時間你就會明白的。怎麼說呢,我們康總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光明磊落的人,能追隨他是我的幸運……走吧,上前去!頭人和姑娘們要給你們兩人敬酒了。」
喝完瑤家的接風酒,禮儀完畢,大家繼續向中心寨子班普進發。兩個累得腰酸腿痛的姑娘在熱烈的氣氛中彷彿又來了精神,竟然還能一面走,一面興趣盎然地低聲交談:
「瑤民們真是熱情,不管是誰看到我們,每一個人都會停下來,又是行禮又是鞠躬的,臉上的笑容都很真誠……」
「這路是新修的吧?挺寬敞的,比我想像的好多了……」
……
又走了半個多小時,梁冰紅忍不住大聲問道:「費春大哥,天都快黑了,還有多遠才到班普寨?」
小春頗為感慨地回答到:「還有八公里左右,要走一個半小時。你們算是趕上了,要是放在一個月之前,我們得走到深夜才能趕到。這一個月來,我們領著五百多青壯,分成兩批人輪流幹,一半訓練一半伐木搭橋,在前面四十多米寬的亂石溝裡建起了一座三米寬的木橋,共用大小木頭一千二百多根,我們只用了二十六天就建好了。要不是有柴油機帶動的油鋸、足夠的優質工具和馱馬,估計半年時間都拿不下來。木橋建好之後,再也不需要繞著山邊爬上兩座陡峭的山梁,把兩個寨子之間的路程足足縮短近一半。木橋建成那天,數千瑤苗民眾從周邊十二個寨子趕過來,好多村民把自己家裡過年都捨不得殺的母雞殺了,做好之後送到我們面前。自衛隊的弟兄們都說,他們第一次體會到受族人尊重的自豪感,第一次體會到團結的力量,很多流血流汗都無所謂的漢子,在那天中午都哭了……唉!瑤苗民眾真是淳樸可愛,誰能給他們一點好處和尊重,他們能把心掏出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