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躺下不久,就被人從迷糊中叫醒過來的黃永謙等一匆走進了指揮室。看著房子裡人來人往,一片忙碌的情景,立刻圍坐在了一起。通訊參謀快步跑到黃永謙左邊停下,飛快地敬了個禮,隨即大聲報告詳情。
「十分鐘前,我們收到楊梅坳邊防營一連三排的呼叫。大約在臨晨四點左右,埋伏在楊梅坳的一個班共十名官兵遭遇突然偷襲,如今只有通信兵和身受重傷的副營長傅明勇兩人僥倖存活了下來。接到求救後,距離他們最近的兩個封鎖哨卡,已經分兵前往救援。我們分析,逃犯很有可能在偷襲得手之後,逃向了黑龍山方向,尋找機會偷渡出境。目前,演州公安部隊的一個連兵力正在由東向西呈地毯式搜索前進,即將接近楊梅坳地區。經過我們再三演示,整個邊境地段只有楊梅坳至黃牛坪路段沒有佈置有兵力,以時間及路程判斷,逃犯很有可能仍然處在這段十一公里的路途之中。另外,逃犯作案後拿走了一支長槍和一支手槍,以及兩個以上裝有三十發子彈的彈夾。」
黃永謙一聽,立即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皺起眉頭,厲聲問道:「兩個小時過去了,逃犯難道走不完十一公里的路程?」
邊防營長李豐連忙站了起來,耐心解釋道:「將軍,楊梅坳至黃牛坪的道路非常難走,就算是大白天的,我們的官兵在全速行軍的情況下,也需要花費兩個半小時以上地時間才能走完。這條道路中間有四個山坳,道路彎彎曲曲。崎嶇不平,有三公里左右的路段,都是在極為艱險的山崖邊沿。白天都得十分小心才行。更何況是最黑暗地黎明時分?而且這幾天都有陣雨,因此逃犯絕對不可能走得很快。」
黃永謙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很好!你的這個情報很重要!梅中校,對此你有何意見?」
「現在是上午七點十五分,我的隊員早已經做好了準備,隨時都可以出發。只是從這裡趕往黃牛坪,需要三個半小時的急行軍,為了保存體力,同時也保持對逃犯和叛徒的威懾,我建議用直升機直接進行投送。」梅廣哲大聲回答,眼裡隱隱露出興奮之色。
黃永謙沉思了一下。隨即對身邊的上校處長低聲吩咐:「你立刻通知直升機準備。」
「是!」上校站起來行了個軍禮,然後大踏步走出了作戰指揮室。
黃永謙指著面前桌面上的地圖,將自己的判斷向圍在身邊的各部門負責人一一說出,最後轉向李豐命令道:
「李營長,從黃牛坪到黑龍山主峰的道路非常險惡。在座地人中間只有你走過,因此我命令你立刻著手進行準備,等下陪同黎中校的猛虎分隊一同出發。擔任嚮導,與預先埋伏在黑龍山宿營地的小分隊一前一後,徹底封死逃犯的去路。」
「是!」
李豐敬禮完畢,轉身離開,剛到門口,他又再次轉身回來,對黃永謙大聲報告:「將軍,黃牛坪到黑龍山東面宿營地必須經過籠罩瘴氣的兩道深澗,上次我們通過時,預先服用了驅除瘴氣地『行軍散』才勉強能夠忍受。我擔心……」
「什麼?你是懷疑我的隊員的戰鬥意志?哼,不用你擔心!我地部隊長期在環境複雜地形險惡的叢林山地中進行訓練,什麼樣的險情沒有遇到過。還擔心那點兒瘴氣?根本就不需要什麼『行軍散』,你若是需要。你自己帶點兒去吧!」
梅廣哲皺起了眉頭,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李豐的話。在他眼裡,區區一點兒瘴氣算得了什麼!
「好吧!」
李豐搖搖頭,悻悻地轉身離去,心想既然這樣,老子自己服用得了,隨你們牛逼去,到時候看誰倒霉!
一陣直升機的轟鳴聲打破了山野的寧靜,剛剛枕著艾美大腿沉睡不久的康寧猛然驚醒,爬起來大步走出洞口,側耳凝神傾聽。
不一會兒,他跑進洞中,扶起尚迷迷糊糊的艾美,撿起地上的長槍和水壺,逐一挎在身上,然後對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混血美人兒道:「艾美,咱們得馬上走了,否則他們會順著腳印找到我們地!」
原來,在窺視越方直升機行動的同時,康寧猛然想起了由於這場該死的陣雨,自己和艾美在泥濘山道上留下地腳印,迅速打消了繼續隱蔽,等到傍晚再行動的念頭。
走出洞外,艾美被直升機地轟鳴聲給嚇壞了。她望向籠罩在一片濃霧的前方擔憂地問道:「我們怎麼通過前面的那片區域?會不會被毒氣熏死在裡面?」
康寧一面給艾美檢查綁腿和衣服,一面低聲安慰:「有我在呢!別瞎擔心。雖然我們沒有預防瘴氣和驅除毒物的藥品,但是我有十足的把握能走過這段艱難的道路,來……一定要喝下去!」
「不……不要……」
驚慌的艾美來不及阻止,康寧已經用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腕,伸到了艾美嘴邊,強迫她吮吸流出的鮮血:
「快喝下去,否則來不及了!喝下去你就不怕瘴氣和毒物了……快點兒,回頭我再給你解釋這麼做的原因。」
待艾美搖著頭,含著熱
了幾口,康寧這才快速用布條包紮好傷口,拉下袖子艾美嘴角的血跡,用眼神鼓勵道:「別擔心,等會兒你就緊緊跟在我身後寸步不離就行了。接下來的道路非常的濕滑,很難走,千萬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走吧,追兵很快就要到了。」
直升機緩緩升起,繞了個驚險的弧線,隨即快速離去。
利用索降到達黃牛坪的二十六人,從起伏不定的草叢和喬木叢中站了起來。一個尖兵跑到梅廣哲身邊低聲報告:「大隊長,我們已經發現逃犯留下地痕跡。從傾覆的小草踩斷的枯枝和兩對足印來看,估計逃犯剛剛走過去不到一個小時左右。」
梅廣哲點了點頭,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果斷髮出命令:「各中隊立刻打開通訊設備,與潛伏在前方宿營地地二中隊保持聯繫。一中隊搜索前進,三中隊殿後,隨時待命!」
「是!」兩個中隊長回答完畢,轉身離開。
梅廣哲遙望前方被濃霧籠罩的數公里區域,黝黑的臉上這才現出一絲擔憂的神色。他轉向身邊的李豐小聲詢問:「李營長,這段不到三公里的路程,真的要一個多小時才能通過?」
李豐將目光從黑沉沉的天上收了回來,望向前方皺著眉頭回答:
「進入密林就遮天蔽日的,讓人根本就辨不清是早晨還是黃昏。濃霧裡面空氣稀薄。充滿了腐爛的氣味,狹小地道路不是泥濘的泥潭,就是凹凸不平的亂石,最讓人擔心的是其間的兩道深澗,第一道還算好走。上次我命令工兵加固地獨木橋估計現在還能用,第二道深澗就麻煩了,五米多寬的斷崖是用兩顆枯樹樹幹連成的橋面。上次為了搭橋,差點死掉幾個人,唉……道路兩邊隨時都能看到青背山螞蝗和花斑毒蛛,你讓大家還是小心點兒吧。」
梅廣哲鄭重地點了點頭,與李豐一起走進殿後地隊伍中,快速前進。
此時康寧攙扶著艾美已經來到了第一道深澗旁,艾美全身發抖,呼吸急促,腳步異常凌亂,似乎行將脫力一般。
康寧深知連續逃命大半夜。來不及休息一個小時就又再次踏上逃亡旅程的艾美能有現在的表現,已經算非常不錯了。
但是,康寧能明顯感覺到身後的追兵正在逐步逼近。前方還有不知藏身何處的伏擊兵力進行阻截。
要是在這充滿危險的區域停下來的話,絕對是凶多吉少。先不說會不會被敵人發現,只說眼前四處躲避的毒蛛和山螞蝗,以及不時懸掛在路邊和頭頂樹杈上吞吐猩紅毒舌的猙獰巨蛇,對自己和艾美就隱隱構成了威脅。
想起一路走來遇到的各種環境變化,康寧暗自歎了口氣,看來大蛇被自己殺掉之後,由於失去了天敵,這個地方地毒蛇猛獸又逐漸活躍了起來。
康寧在獨木橋邊停下,讓緊張的艾美留在橋邊等待,彎腰捧起路邊一顆四五十斤重的大石塊,猛然扔向長滿青苔地橋面。
大石塊撞上橋面,發出一聲悶響彈了起來,撞上對面的石壁,骨碌碌滾下了深淵。
康寧點了點頭,放心地來到艾美身邊,將背上地槍移往胸前,背對她屈膝彎腰,然後背上艾美,小心翼翼地走過滑溜溜的獨木橋,每走一步都顯得無比的慎重和艱辛,足足用了二十幾秒,才走過這段長僅四米的濕滑橋面。
放下艾美,康寧回頭看了看獨木橋,重重地出了一口粗氣。
艾美靠在康寧的胸前,輕輕擦去他臉上滲出的滴滴汗珠,蒼白的臉上神色淒然:「寧,是我拖累你了。」
「別說傻話了!」
康寧一把摟住艾美,溫存地親吻她冰冷的雙唇,好一會兒才柔聲說道:「我是絕不會扔下自己的女人獨自逃命的,唉……我已經對不起家裡的兩個女人了,我絕不會再對不起自己生命中的任何一個女人!相信我,我們一定能活著逃到老撾去的!」
艾美激動得熱淚盈眶,抱著康寧的脖子低聲哭泣。
康寧摟著她的腰低聲安慰,隨即攜著她的手,大步前進。
艱難地涉過幾百米泥濘彎曲的道路,兩人終於來到了第二道深澗旁。
艾美睜著惶恐的雙眼,緊緊抓住康寧的手,對彌霧繚繞、陰森腥臭的四周充滿了恐懼。儘管經過這段旅途,她早已看慣了密林深處詭異搖動的枝葉,以及路邊紛紛躲避的毒蛛和各種噁心的爬行動物,但是艾美始終有種行將嘔吐的感覺。要不是康寧溫暖的大手時刻傳來的熱力和不停的體貼安慰,艾美恐怕早已失去前行的動力和勇氣。
眼前出現地情景讓康寧叫苦不迭:
五米多長的木橋,此刻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原先那些協助考察的士兵以一條胳膊地代價架起的圓木。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根二十公分直徑的朽木,還架在猶如刀削的兩邊石壁之上。
長滿菌類植物的朽木上。如今只剩下兩塊原先釘上的小木板,顯然是後來架上的那根結實橫木,已經墜落深淵。
康寧輕輕拍了一下艾美濕漉漉的肩膀,讓她退後兩步,站著別動,自己則走到深澗邊上,側身
腳,猛然發力,狠狠蹬在朽木之上——「卡嚓」的一下的獨木橋應聲而斷。迅速掉下了深澗,撞擊聲瞬間被巨大水流地轟鳴聲所淹沒。
康寧退回到艾美身邊,擦去額頭上的冷汗,擔憂地望向後方。他的心不時微微抽緊,背上也感覺陣陣發寒。這是康寧每一次即將面對危險之前固有的生理反應,因此他知道敵人距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情急之下,康寧不斷向對岸和兩邊張望。突然發現一根碗口粗的樹幹從對面地高處斜斜伸向深澗上方,距離自己約四米多高。
康寧立刻解下腰間的那小捆麻繩,從路邊扳斷一根雞蛋大的樹枝,折成三十厘米長地木條,用麻繩的一端緊緊捆綁。
整理好六米多長的麻繩,康寧站了起來,用力扔出綁定的木條。
木條帶著麻繩,準確地飛向上方伸出的樹幹,下墜後還餘勢未消,圍著樹幹纏繞起來。康寧看準時機,迅速抖動繩索,繩索又蕩起一個圓弧。巧妙地圈住了搖擺不定的木條。
康寧順勢一拉,緊緊將繩索固定在上方的樹幹上。用力拉扯了幾下,試了試樹幹的堅固程度,放心地轉向艾美,快速地解釋道:「等會兒我蕩過去的時候,你好好看看,注意我握住繩索的方式。你看……這樣,這樣……你試試……對,等會你就這樣握住繩索蕩過去,我在那邊接應你,知道了嗎?」
「知道,原來我也練過,只是握繩地方式沒有這麼巧妙。寧,你放心吧,我能過去的。」艾美說完,仰頭看了看上方的樹幹。
康寧點了點頭,抓緊繩索,後退一步,向前助跑兩步,輕輕鬆鬆就蕩過了深澗。
站好後,康寧向艾美微微一笑,舉起繩索示意了一下,然後用力一摔,對面地艾美穩穩抓住了繩索,按康寧的要求用繩索繞過自已地手腕,試了試便向後緩緩退步,
這時,康寧震驚地看到追兵突然出現在艾美身後四十餘米遠的小坡頂端,一個身穿叢林迷彩服、頭戴軟帽的軍人毅然半蹲舉槍,瞄準了艾美。
康寧嚇得大驚失色,大聲叫道:「艾美,快!身後有追兵來了,快啊!」
艾美聞聲快速奔跑,用力蕩起……
就在她身在半空的時候,「啪——」的一聲槍聲響起,接著就是艾美的一聲慘叫,身子一顫,迅速向澗底跌落。
康寧見狀猛然伏下身子,堪堪將蕩到深澗的邊沿的艾美衣領拉住,奮力一拉,提起艾美的身體向後滾動,同時右手抓緊上方的繩索,發出一聲怒吼,硬生生扯斷了繩索。
康寧抱著艾美滾落地上,隨即抱緊艾美,爬起來飛快逃竄,幾個起落就消失在彎道的樹叢中。
登上高坎,竄入右邊較為稀疏的樹林,康寧抱著艾美來到一塊巨大的岩石後面坐下。
康寧緊張地檢查艾美的傷口,發現艾美的右臂已經被子彈擊穿了,鮮血正不停地湧出來。康寧略微鬆了一口氣,並指擊點艾美腋下和肩周的四個穴道,解開上衣,從貼身T恤上撕下一塊布條給她包紮傷口,嘴裡不停地安慰道:「沒事了,寶貝,沒傷著骨頭,但是你的右手暫時不能用力了,媽的!看傷口,當時那人肯定是瞄準你的腦袋……別哭!堅強點,你是我康寧的女人,就要比任何女人都堅強!」
艾美停止哭泣,擦去臉上的淚水,抽搐著對康寧哽咽地說道:「我不哭了……我是你的女人,我不哭!」
康寧一把摟住臉色慘白,全身發抖,楚楚可憐的艾美,眼淚忍不住湧出眼眶。
他歎了口氣,輕輕鬆開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輕輕按住艾美的雙肩:「這裡非常隱蔽,你在這兒等著我,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去!把你的手槍拿在手上,萬一有人靠進馬上開槍,記住了嗎?」
「不!我不要離開你!不……」
艾美用左手摟住康寧的脖子,失聲痛哭起來,死活也不願讓康寧離開。
康寧掰開艾美的手,嚴厲地說道:「上面的人聽到槍聲,肯定會趕過來,而下面的追兵都是些經驗豐富的老手,估計他們很快就會想出辦法越過深澗追來。如果我等在這裡,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必須出去拼一下!何況他們想抓的人是我,對你則是死活不計,我們如今只有反擊,才是唯一的出路。我定要讓他們知道:擋我者死,犯我者亡!」
艾美鬆開手,震驚地望著康寧,她從來沒有看到過康寧身上有著如此巨大的憤怒和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