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是銀海公司,還是康寧的老闆黃文志和郭鵬,雖然的信任,都對其出貨不管不問,但康寧一直按兵不動,久而久之,他們其實心裡也有疑問:難道說康寧真的忍得住,暫時罷手不做了嗎?難道這次小六出事,對他的影響真的有那麼大?
不過很快他們就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不是不做,只不過康寧是換了個方式罷了!這二十多天來,兔子如隱藏在黑暗中的獨行野獸,在錯綜複雜的走私與緝私之間見縫插針,將大批貨物化整為零,以螞蟻搬家的方式,成功運作了近兩個億的貨物。
那看來毫不起眼的摩托車,不管在寬闊大路或者羊腸小道都來去自如,後架上緊緊捆綁的一兩箱煙酒,總能在緝私人員的無奈感歎中送到目的地:
大路不敢追,小路追不了!
緝私警察之所以不敢追是因為這樣一件事:
黃文清的馬仔阿恆看到兔子發明螞蟻搬家的方式之後,馬上跟著學了起來。不久前的一個晚上,阿恆的手下以二十幾輛摩托車組成的走私車隊,藉著夜色風馳電掣飛奔在橫江至防城的大路上,緝毒緝私警察大怒之下,開著警車奮起直追,導致其中一個走私分子被警車碰撞車毀人亡,其他人則全都逃之夭夭。
阿恆在黃文志的授意下組織全村老老少少數百人,用門板抬著死者到市局大門口設起了靈堂,哭哭鬧鬧連續三天要討個說法,說什麼哪怕走私這兩三千塊錢貨,也不能就要人命啊!死者的三姑六婆們意志堅定。淚如泉湧,即便天氣很熱屍體發臭也在所不惜,搞得市公安局的大門口烏煙瘴氣,每天都聚集了成百上千的觀眾和成千上萬地綠頭蒼蠅。
正好南方某報的記者在此採訪,碰到此事立刻精神大振,譁眾取寵地進行了連續報導,引發了大範圍內的爭議,國外數家在全球有影響的**媒體迅速進行了轉載。藉機對中國的人權狀況痛加批駁。
聯繫到國家提出的「以人為本」的最新口號,最後有關方面終於以如此令人感慨的方式處理了此事:相關警察被解除公職,市局私下賠償死者五萬元。
此事一出,幾乎所有地警察都心灰意冷,士氣大降,誰也不願再管這些越來越瘋狂的「螞蟻搬家」了。
兔子敏銳地發現了此中機會,發動手下數百名弟兄「苦練車技」,終於在二十多天時間之內為康寧出貨近兩個億。大大地緩解了康寧的壓力。
就在兔子聽取康寧「得意不可再往,停一停看看吧」建議,暫時罷手觀望的第三天,包括阿恆在內的三個走私集團。被市局刑偵支隊長李偉清這個硬漢率領的大批警察尾隨而至,圍住了老巢。
很快,六千多萬走私貨物迅速被查封,包括阿恆在內的數十人立即被刑事拘留。
據說滿懷憤怒的警察很快地便形成了默契,上下一心力爭做通檢察院和法院地工作,要從這批人中抓出十個八個罪大惡極的走私犯來打靶,以洩心中之恨!
兔子慶幸之餘,悠哉游哉地過河來到芒街看望小六。
經過二十多天治療的小六氣色已經大好,腿上的傷口以令人驚訝地速度癒合了。只是走起路來還在隱隱作痛,根本就無法邁開大步,但這足以讓兔子喜出望外了。
當小六和兔子走進新月公司老總辦公室的時候,一正兩副三個老總對眼前這兩個穿著隨便但堅毅彪悍的年輕人欽佩不已,因為就在六個半小時前,小六突然通知三人:
十五船的貨全部到達貴公司指定的碼頭外的海域。請貴公司派人驗收卸貨。如今小六和兔子就是來收剩下的百分之七十運輸費的。
「來來,坐坐!哎呀……感謝啊!」
三十出頭一臉黝黑的新月老總羅良誠瞇起一雙縱慾過度地水泡眼,十分親熱地打起招呼:「小六哥你來個電話就行了,剩下那六百多萬我馬上給你打進戶頭裡,哪用得著你親自來一趟?哈哈……喝茶!」
小六禮貌地說了聲謝謝,喝下杯茶後,搖了搖頭頗感為難地說道:
「羅總,你也知道上次我損失慘重,賠付部分先就不說了,但被拖走十一艘船和五十幾個弟兄。就已經讓我傷筋動骨了。哎,如今就連我自己都是有家不能回,所以廣東這條線近期內我不願再走了,在附近小打小鬧混口飯吃就滿意了。今天我和我兄弟特來告訴你一聲,省得耽誤你的生意。」
羅良誠一聽暗暗著急,臉上卻是一副真誠的笑容:「六哥的難處我們都非常理解,發生這種意外其實我們也很難過,畢竟都是一條道上的弟兄啊!這麼吧,六哥如果想休息幾天那就休息幾天吧,等過兩天六哥心情好了,我請你喝酒怎麼樣?到時候我們再談合作的事情。」
「謝謝你了,羅總。好吧,既然這樣,我們有事就先走了。」小六站起來禮貌告辭。
羅良誠和兩個助手也站起來熱情相送。走到門口羅良誠突然低聲問道:「六哥,我也知道現在地代理費和運費都漲了許多,六哥卻沒有漲我們這次剩下的大部分貨物的費用,我心裡很感激啊!我打算從下一次合作起,將出貨費用增加三成,六哥認為怎麼樣?」
「這……」小六神色變了一下,駐足想了一會兒,顯然有些心動。
一直在邊上不說話的兔子見情況不對,扯了扯小六的衣服,發話道:「走吧,六哥,弟兄們還等著呢。」
小六二人告辭之後,羅良誠關上辦公室大門,與兩位助手緊急商議,臉上的神色均一片焦急。
很顯然,小六的停工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原本他們是這樣設計地:
通過匿名舉報的方式。一舉收拾掉實力雄厚地小六,
招就可以將手裡近三分之一的貨物讓小六這個冤大頭再僱傭自己一直扶持的其他三個小集團,將剩下的貨物加快運送或廉價處理迅速脫身。誰知小六出事不久,其他兩個具有遠距離運送能力的小集團因為內訌而兩敗俱傷,剩下的一個也只能在淺海和河道零星出貨,一下子就讓羅良誠等人束手無策。
「誠哥,是不是當初我們太急了?如果不暗算小六地話。現在貨可能已經走了大半,絕對不會這麼被動的。」矮小的副總憂心忡忡地反思起來。
羅良誠雙手捧臉抹了一下,仰頭靠在沙發上,長歎一聲:「我也沒想到情況會變成這樣。也許是當時接到家裡的急報時我亂了方寸,心想這小六隻會偷偷摸摸給我們出幾次貨,等東港公司的貨到了哪兒還會來幫我們?加上這小六是有名的誠信人,身家也有差不多一個多億,就算他賠不了我們全部。我們也只有賺沒有虧,還能逼他為了還債想辦法東拼西湊,找些船不停為我們出貨,在多家出貨的情況下我們就能迅速清倉。然後離開這個鬼地方。唉,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其他三家都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土包子,一下子就把我們地計劃全打亂了!」
中等個子的年輕助手想了半天也沒理出頭緒來,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後,他抬頭問道:「誠哥,我覺得我們還是應該面對現實。現在除了小六外,再沒有人能出貨到廣東了。我們以前還是低估小六的能量了,這次他做得十分漂亮。不聲不響一下子就把十五船貨出到了廣東,可見他的經驗和膽量無人可比。而且現在大多數船都還在他手下,元氣未傷,我們要想快點脫身,就只有找他了。只是我覺得我們再也不能暗算人家了,如今他重振旗鼓準備東山再起。要是再被抓一次那就徹底玩兒完,到時候他就算想賠估計也沒多少錢來賠了。還是讓他幫我們出貨到廣東吧,那邊地熟客實力非同一般,貨款很快就能回籠的。」
「廢話!問題是人家現在不幫你,說這些有什麼用?」矮瘦的副總啐了一口,撇撇嘴不屑地說道。
羅良誠卻有不同看法,他衝著矮小的副總擺了擺手:「不,我倒覺得小六會幫我們送。剛才我試探了他一下,將出貨費有意提高了三成,結果我發現他明顯心動了。要不是邊上那個兔子阻止他,估計他會留下來和我們談的。而且據目前東港公司出貨方向分析,此前他們的貨大多由這個兔子出到廣西各方向,這樣一來小六就閒下來了,他剛剛損失了一大筆肯定想著拚命賺回來,只是我覺得經過了這件事他慎重了許多,如果我們再把出貨費略微抬高一點,十有**他會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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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兩人想了想覺得羅良誠說得很有道理,都出聲附和,矮瘦的副總再次提議:「誠哥,不如我們雙管齊下如何?」
「說說你的想法!」羅良誠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矮瘦經理低聲說道:「我們現在所剩的貨值對外聲稱是九億多,但實際貨值卻打個對折還要少——差一點兒到四個億,而且都是些藍帶、XO和萬寶路以上地高檔品。如果小六的船隊願意出貨,一次估計能出一億到一點五億,但是根據他這次出貨的方式來看,很可能會耗費不少時間,待看清楚了對岸的動向他才敢出去,而我們的時間卻已經來不及了,必須在二十天之內離開這裡,否則後患無窮。因此,我們能不能減低價格找人接下一半或者更多的貨?如果有人肯接那就阿彌陀佛了!」
「有道理!很有道理!讓我想想……」
羅良誠沉思片刻,微微點了點頭:「想法不錯,可如今芒街有實力接下我們幾個億貨物地公司只有四家:銀海和我們在廣東市場鬥得很厲害,他們就指望不上了;泰國佬的公司一直與我們沒有聯繫,還經常替銀海賣貨,如今他們的倉庫也是滿滿噹噹的,不太現實;大馬的公司剛剛到了兩個多億的貨,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這麼多錢來。這樣算下來,只有東港公司能拿得出來這筆錢。這段時間他們剛出完兩三億的貨,手上肯定有閒錢,只是不知那個康寧願不願意接手?這個人一年來在道上的名聲挺大,看了他半年來的生意也做得十分高明,要是他真願意接手,我可是非常擔心他殺價太狠啊。」
年輕助手頗為著急地建議道:「誠哥,這個時候了,我們是否該理智一點,動作快上一點?這兩年下來我們也賺了七八個億,夠本了!想當年九七之前,我們整個社團在大陸和港府的雙重打擊下被迫逃出香港。跑到北美和東歐地那些人還好一點,撇下我們躲在東南亞的這七八個人,誰的身上有超過一百萬的保命錢?自從弄下泰國的工廠之後我們才一步步走出困境。如今形勢緊迫各自逃命,社團都四分五裂了,要是我們不快一點離開這是非之地,有錢都沒福氣享用!」
矮瘦副總這次難得地沒有提出反對意見,相反還隨聲附和,催促羅良誠盡快聯繫一下康寧。要是雙方真能談成,那就是皆大歡喜,即便是談不成,也能趁早另想辦法。
羅良誠深思之後立刻拍板,撥通小六的電話請小六代為引見康寧。
對話另一邊,小六顯得十分猶豫,似乎和身邊人商量了很久才回話說:
「好吧,羅總,我只能幫你通知一聲寧哥,至於寧哥有沒有時間我就不敢保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