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再來一巴掌
康寧做完一碗銀耳羹,疲憊的柳逸青才姍姍到來。看飯菜,她一點食慾也沒有,最後神情索然地把熱氣騰騰的銀耳羹移到面前,喝了兩勺,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坐在沙發上的康寧看著柳逸青姣美的身影,撫摸一下自己仍然疼痛的臉,低聲歎了口氣,他很清楚這一巴掌包涵的諸多情愫與份量。
柳逸青來到康寧側邊坐下,看著他俊朗臉上的掌印,心疼地問道:「還痛嗎?」
「有點,不過沒關係。」康寧輕聲回答:「你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吧,我去收拾一下。」
柳逸青沒有動,看著康寧有條不紊地收拾好桌子,將每一碟菜都用保鮮膜覆蓋好放進冰箱,隨後端著碗筷進入廚房。
這熟悉的畫面再次勾起了柳逸青的回憶,兩年前在康寧那套簡單的醫院宿舍裡,幾乎每週她都能見到這種溫馨甜蜜的景象。
康寧回到客廳發現柳逸青還在,茶几上是她給自己泡上的一杯茶,康寧暗暗歎了口氣,輕輕坐下:「累嗎?「
「嗯……我在想康伯伯張媽媽他們知道了沒有,我好擔心啊!」
康寧痛苦地揪著頭髮:「估計我老爸會先知道,這個噩耗也許明天才會告訴家人。唉,我實在大意了,在四川的時候,我有個好朋友也是刑偵隊長,他有一顆忠誠無畏的心和不凡的武藝,但是他懷孕的妻子在回家的路上被黑幫開車撞死,可我竟然不吸取教訓,也不提醒一下大哥,整天為了自己的事情指望這個盼望那個的,我如今才發現自己太自私了。」
柳逸青抓住康寧的手,痛苦地搖了搖頭:「別這樣,我知道你很苦,又沒有一個人聽你傾訴……對不起,我不該打你……」
「沒關係。這事別提了。」
康寧打斷柳逸青的道歉:「嬸嬸快回來了,我得回房裡去。不然讓她看到又要嘮叨個沒完沒了的。等會兒如果她問起你就說我什麼也不知道,早早就睡覺了,省得她擔心。」
柳逸青點點頭,看著康寧走進房間輕輕關上門,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這段時間裡她想了很多,很多個夜晚她都想悄悄下樓,看一看他那寧靜的睡態。聽一聽那熟悉地呼吸,甚至倚在他懷裡享受他醉人的擁抱和誘人地親吻——可是,她清楚地感覺到彼此間的距離,感覺到那美好動人的時刻,也許此生只能在記憶裡或夢中尋找。
童阿姨果然獲悉了嘉憶遇害的噩耗,回到家看到雙眼紅腫的柳逸青還在等她,母女倆抱頭哭了一會兒。
過了許久,童阿姨才記起了什麼,擔憂地詢問康寧在哪兒?
柳逸青指指康寧的臥室,童阿姨親自過去開門察看。見康寧沉沉睡去,這才如釋重負般輕輕地關上房門,並叮囑柳逸青千萬要保密,別讓康寧做出什麼傻事來。
柳逸青如實將自己傷心之下已經告訴康寧的經過簡要說出,憂心忡忡地童阿姨歎了口氣,吩咐柳逸青早點休息之後,連夜給自己老伴打了個電話。
第二天晚飯後,康寧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認真閱讀從王冰手上拿回的資料,隱隱約約聽到屋子外童阿姨的責怪聲。
康寧側耳聽了一會兒,心想也許是中午自己用形意拳招式為代價、騙師叔的警衛員一起駕車出去見王冰的事情被察覺了,於是連忙打開房門出來,準備給警衛員說情。
誰知剛走出房門,康寧就遇到自己怒氣沖沖的父親。他剛要開口問安,康濟民蒲扇般的巴掌狠狠煽到他的臉上。
如此迅猛且勢大力沉的一掌頓時將毫無準備的康寧打飛兩米開外。一頭撞碎葉盛文和軍委領導親切握手地相片相框,再次壓垮花架連同茂盛的君子蘭盆景一起重重摔倒在地上。
大吃一驚的童阿姨連忙上前拉扯住還要動手的康濟民,花容失色的柳逸青則連忙去攙扶康寧,看到康寧鼻子和嘴巴裡不停溢出的鮮血,柳逸青失聲哭泣起來。
左臉迅速浮腫、滿臉是血的康寧輕輕推開柳逸青,倔強地站起來一步步走到自己父親跟前:「爸,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大哥,你要是氣不過再接著打!」
童阿姨撲上去用力推開康寧,可激憤之下運起樁功的康寧哪是她推得動地。童阿姨氣急之下撲上去抱著康寧哭喊起來:「你這小冤家啊,你真想讓你老爸打死你嗎……」
康濟民見狀,硬生生將伸出的手收回,並指如戟顫抖地指向康寧:「你……你這個逆子……」
咬牙說出這句話的康濟民已經老淚橫流,他猛一跺腳,轉身大步走出家門,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剛被童阿姨訓斥警衛員驚訝地看著這一切,直到康濟民含怒而去警衛員才發現,地上被跺了一腳的那塊五十公分見方的地磚,此時已經碎成顆粒狀,而旁邊三塊相鄰的地磚也出現了巨大裂痕。
警衛員見狀,不由得吐出了舌頭,擔憂的目光立刻轉到康寧浮腫如饅頭地臉上。
童阿姨伸出顫抖的手,用袖子擦去康寧臉上的血跡:「小青去拿點棉花和冰塊來……孩子,委屈你了……這老不死的也忍心下手……」
康寧強忍眼淚,合著滿口的血淚用力嚥下,抬起頭平靜地回答:「沒事的嬸嬸,別擔心,一兩天就好。你也別怪小陳,中午是我苦苦哀求他好久才出去的,一路上他很負責任地開車陪伴我,我和朋友見了一面立刻就回來了,連車我都沒下,更沒有惹任何麻煩。在
你保證,我再也不幹這樣的事了。」
童阿姨放心地點點頭,擦乾淚又撫摸康寧臉上的傷好一會,直到柳逸青拿著一袋冰塊過來,把康寧強行按在沙發上躺下才罷手。
童阿姨歉意的吩咐警衛員回去之後關上大門,轉身時一陣眩暈,身子晃了晃,她立刻明白自己地高血壓又犯了,便走到兩人身邊吩咐幾句,歎著氣上樓服藥休息。
柳逸青擦乾淨康寧臉上的血跡。將他扶進房間,讓他躺下用冰袋為他輕輕敷著。看到康濟民這一掌正好覆蓋自己昨晚的那一掌上。她的淚水再次不爭氣地湧出眼眶。
康寧伸出略微發抖的手,輕輕抹去她的淚:「別哭,這是皮外傷,沒你想地那麼嚴重……把冰袋留下你快上樓看看嬸嬸,我剛才發現她晃了晃臉色很不好,莫不是高血壓犯了?你快去看看,有事立刻下來叫我。好嗎?」
柳逸青聽說童阿姨犯病,立刻慌亂地點點頭,站起來不放心地看了一下康寧立刻跑上樓。
康寧聽了聽動靜,隨即拿下臉上的冰袋緩緩放到書桌上,從床上坐起來走到牆腳地衣櫃前,打開櫃門取出一個綠色小包放到床上,打開後兩支黝黑的五四手槍、以及那把漂亮的阿拉伯匕首隨即出現在康寧冷漠的眼前。
剛剛擦完槍的康寧聽到幾聲腳步聲,意識到柳逸青下樓,連忙把槍和匕首裝進袋子放進櫃子,快速回到床上裝睡。
柳逸青輕輕推開門隨手關上。一步步走到康寧面前,坐在床沿上靜靜盯著他的臉發呆。
好久,百感交集的柳逸青伸出手輕輕撫摸康寧地傷處,看著康寧微微皺起的眉頭,她忍不住閉上眼睛低頭輕輕吻下去。
這時,柳逸青感覺到一雙有力的胳膊已將自己輕輕抱緊,她顫抖著睜開眼睛,卻發現康寧那雙噴射出火熱光芒的明亮眼睛就在方寸之間。
一陣激情的熱吻就在這無聲無息的靜夜裡開始。伴隨著苦澀淚水和血腥味的喘息聲顯得格外響亮。就在柳逸青無法自己,即將在慾火中熔化的時候,康寧輕輕坐起來,溫柔地撥開遮住她光潔額頭的長髮:「嬸嬸怎麼樣了?」
「……我給她按摩完剛睡下,她好累,也很難過。」柳逸青縮進康寧的懷裡低聲回答。
「你也去睡吧,明天還得上班。等哪天有機會了咱們再好好聊聊。」康寧輕輕拍著她地背,低聲勸道。
「嗯……我靠一會兒就走……寧哥,你還是我的嗎?」
康寧痛苦地閉上眼睛:「你一直在我心裡,沒有一天離去……」
柳逸青緩緩離開他的懷抱:「我相信!寧哥,我等著,等你解決完麻煩事的那一天,到時我再好好問你幾句話,好嗎?」
「好的。」
「別再偷偷出去了,乾媽好擔心。」
康寧站起來,輕輕擁著她走出房間。也不答應也不否認,心事重重的柳逸青吻了一下康寧的臉默默走上樓,在拐角處停了很久才黯然上去。
回到屋裡,康寧拿出王冰給的幾張複印件再次觀看,確信自己全都記下之後他走進廚房,打著煤氣爐燒掉幾張複印件,看著洗碗池裡地灰燼完全被水沖進下水道裡。
走出廚房,康寧進入衛生間洗了個澡,回到房間換上一身軍服,將兩個槍套和兩個彈夾全都披掛完畢,把精美的阿拉伯匕首插進腰間的套子裡,再穿上一件迷彩作訓上衣,坐在桌子前寫下留言。
爸、媽、叔、嬸:
我對不起您們,儘管遭遇的是飛來的橫禍,但由始至終讓您們耗費了太多的心血,放下了太多的尊嚴,就算跪下磕一萬個頭我也無法報答,更不敢奢談能彌補什麼。
爸,我記得從小你就對我說:人要活得有目標有尊嚴,要堅信公理和正義。我不知道這是否是爺爺傳下來地,在我的記憶裡,似乎只有締造出一個嶄新國家的英雄們,才會有如此的自豪感和堅定信念。
放心吧,這些教導永遠都會銘刻在我的心裡,雖然我曾動搖過懷疑過,但我最終還是堅信不疑的,既然大家都說時代變了觀念也要跟著適應,那麼請允許我告訴你們,我對身處於這個時代的尊嚴、公理和正義有著不同的理解,尚請原諒!
我知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會帶來什麼結果,也知道很可能就此再次踏上逃亡的不歸路甚至死亡,但是我一點也不畏懼,甚至有點渴望那種暢快淋漓地人生,因為,我心中的尊嚴、公理和正義無時不在伴隨著我激勵著我。
蘇芳和盧靜都還年輕,逸青至今也沒放下心裡的疙瘩,我對不起她們,更對不起襁褓中兩個天真無邪的孩子,這也許是需要我用一生去背負的痛苦。我最後一次請求您們,開誠佈公地去開啟她們的理智,無論最終如何都應尊重她們的選擇。
我對不起我大哥和嫂子,彷彿是血淚才喚醒我沉睡的靈魂,我太自私了,總是在索取而沒有奉獻,哪怕用我的一生都無法償還欠下的這一份份沉重的心債。
此致!
兒:小寧
元月二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