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洗完澡打開浴室的門,一聲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做早餐的計劃。
「小寧去幫我接一下電話。」盧靜虛弱的聲音從臥室傳出。
「好的。」康寧走到客廳電話機前拿起聽筒:「你好!……是的……什麼……明白,馬上趕過去!」
康寧昂起頭深深吸了口氣,一直放在腰間的左手下意識地微微抬起,無聲無息中就已形成攻擊的虎形掌勢,雙眉緊皺兩隻眼睛閃耀著咄咄逼人的精光。
看著右掌中不知何時被捏碎的電話聽筒好一會,康寧才強壓住滿腔的憤怒與哀傷,內心隨即生出深深的自責和悔恨——康寧無法原諒自己在昨天盧靜遭遇到不幸後依舊對廠子還有王叔的安全麻痺大意了,以致發生了現在這樣難以挽回的災難。
要是自己昨晚陪盧靜睡熟後就趕去廠裡,也許王叔就不會死,明天他老人家就能回到鄉下安度晚年!
但如今說什麼都已經沒有意義了,康寧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撫先前業已受驚的盧靜節哀順變,待查清究竟誰是幕後黑手之後再做決定。
如今的康寧,已經不是那個樂觀向上的陽光男孩了,經歷冤屈和磨難之後他學會了許多也看透了許多,血與淚的重重教訓,讓他的心漸漸變得堅韌和冷酷,身上多少帶有憤世嫉俗的情緒。
此時,他暗暗發誓,絕不會放過幕後的黑手,否則很可能會給盧靜帶來更大的隱患甚至傷害!
但是,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康寧所能做的只有忍!
雖然心在滴血,也要閉上嘴痛苦地忍耐!
康寧沉著臉走入臥室,從背後抱住正對著鏡子擦藥的盧靜,將她身子轉過來面對自己:「廠裡出事了,咱們得趕過去。」
盧靜腦子「嗡」的一下,頓時失去了主張,原本在休息一夜,終於恢復秀美摸樣的臉,立即一片蒼白。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著急地問道:「剛才誰來的電話?」
「警察。」
盧靜終於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快告訴我,是不是王叔也出事了?」
康寧點點頭:「走吧!堅強點。」
康寧扶著盧靜的腰走下樓梯打開車庫,將車開出後鎖上車庫門回到車內,對坐在副駕駛室座位上的盧靜輕聲建議:「給你妹妹打個電話吧,通知她通知高大哥盡快趕到廠裡,目前只有高大哥能幫咱們,我估計廠裡的人也快上班了。」
看到盧靜含著淚從包裡拿出手機,康寧將變形的帕薩特車緩緩開動,一出小區大門就以驚人的速度向汽修廠方向疾馳,幾個路口的交警驚訝地看著飛馳而過的轎車,才記起自己連牌照號碼都沒看清,先後都發出相似的氣急敗壞的怒罵聲,有個交警還指著五百米外的車影子,信誓旦旦地高叫著:「下次讓老子看見你……」
康寧驅車直到距離廠子三百米左右才減速慢行,來到大門外二十米就被兩名警察攔下。
盧靜匆匆下車想衝進廠裡卻被一個中年警察攔下:「你是誰?沒看見警戒線嗎?」
盧靜這才看清廠子外面的一圈黃色警戒線,以及兩輛警車和數十名遠遠圍觀的閒人,急忙對警察說道:「我是這廠子的廠主,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警察看到康寧已經站到盧靜背後,看了他一眼轉向盧靜:「你這廠子今天凌晨被人砸了,六點鐘我們接到報警就趕來,發現看門人已經死亡,初步勘察結果是被車輪碾死的,現在你可以進去看看,但不能隨便走動影響現場的取證工作。」
康寧攙扶著盧靜,經過警察開出的一個口子進入倒塌的大門,就看見血肉模糊的地上蓋著一張床單,康寧一眼就認出是王叔的床單,也意識到床單下面短了半截的屍體就是王叔,剛要安慰盧靜卻發現盧靜已經昏迷過去,康寧連忙彎腰將盧靜橫抱起來快步向辦公室,剛走幾步就被兩個警察攔下。
「你就是剛才接電話的人吧?」其中一個稍矮的警察問道。
康寧回答:「是,我是這廠裡的員工也是盧靜的男友。」
警察面無表情地看著康寧說道:「你們兩個,現在就跟我們到局裡做份筆錄!」
「警官,你看看盧靜如今這樣子如何能走?還是請您們到辦公室坐會喝杯茶,等她醒來再說好嗎?」康寧冷靜地回答。
在趕來的路上康寧已經將可能發生的情況仔細考慮過一遍,也想好了幾套應對辦法,雖然肯定會受到警察盤問取證,也很可能讓負案逃亡的康寧有被識破的危險,但以康寧的性格他絕對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置身事外,讓淒楚的盧靜一人獨自面對,因此儘管危險他還是義無反顧地陪著盧靜一起承受。
邊上稍高的警察插了句嘴:「算了小沈,就在他們辦公室裡做筆錄也行,現在是八點十分左右,廠子的工人等會就到,也好順便瞭解一下情況。」
那個叫小沈的警察也沒說什麼就點頭同意,轉身走到十米外的捷達警車邊上,從駕駛室裡拿出個手袋,跟在康寧等人身後走向辦公室。
費了些功夫從盧靜手袋裡找出鑰匙把門打開,康寧懷中的盧靜這時醒過來,伏在康寧懷裡失聲痛哭,康寧抱著盧靜一會,隨後將她扶到短沙發上坐下:「冷靜些,警官們要向咱們瞭解情況,你先坐著,我給你倒杯水好嗎?」
看到盧靜點點頭康寧才站起來忙碌,給每個人都倒了一杯純淨水之後,康寧提過張椅子來到盧靜身邊坐下,坐在長沙發上的兩個警察也從包裡拿出紙筆,放在茶几上開始問話。
雙方一問一答進行了十幾分鐘,康寧就被要求出示身份證,稍高的警察拿著康寧的身份證與康寧本人對照片刻,剛要發問就看到盧靜的妹妹盧琳和妹夫高青華匆匆進入辦公室,盧琳伏倒在盧靜身上姐妹倆抱頭大哭,高青華過來探問緣由,康寧便將事情簡要說了一遍。
高青華扶著眼鏡點點頭轉向兩個警察,突然對著個子稍高滿臉冷漠的警察大聲說道:「小杜,怎麼是你?」
稍高的警察還在看康寧的身份證,聞言抬頭一看驚喜地站起來:「班長,你怎麼來了?」
警察說完上前兩步,看也不看就將身份證還給康寧,轉身拉著高青華的手熱情地聊了起來,稍矮的警察看到這樣的情景也就放下筆,曉有興趣地看著面前的一切。
這位警察叫杜建武,和高青華是同年當兵的老戰友,又是同年提干同年轉業的鐵哥們,三年前杜建武分到淚江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而高青華分到重慶司法局,兩人就這樣分開了。一年後,高青華因留在淚江的父母不願意到重慶居住,又再調回淚江司法局,和盧琳匆匆結婚高青華便到成都進修,因此一直沒能和繁忙的刑偵隊副大隊長杜建武見上一面,如今在這個地方相遇自然倍感親切。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在杜建武的幫助下很快做完筆錄,車間裡被要求聚在一起的工人們,在草草詢問一下情況之後也獲得自由。眾人走出辦公室,杜建武看到滿目狼籍的廠子重重歎了口氣,建議盧靜把王叔的屍體交給他幫忙處理,火化前再通知大家。看到盧靜點頭同意,杜建武也就命令解除警戒,和高青華低聲說了幾句案情相關的話便率眾離去。
看到警察陸續離開,康寧低頭略作考慮就大步走到工人中間,人心惶惶的眾人看到康寧走來紛紛走近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