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個外國人正好坐在靠近西邊的地方,聽到一陣放肆的笑聲感到奇怪,紛紛向笑聲處看過來。亮堂堂的燈光下,他們發現這群人的衣服雖然沒有台上台下那些年輕人那麼乾淨鮮艷,但是某些裝飾的細節和總體感覺,還是吸引了他們其中一人的注意力。
這群人裡有兩個是研究東方瑤族歷史文化的訪問學者,其中一位金色長髮的名叫珍妮的美女在貴州已經呆了半年,這次陪同英國同鄉前來是她第三次進入撈村了,因此她大膽地拉過身邊的女翻譯向金端一群人走來。
用蹩腳的漢語說了句大家好之後,珍妮用英語對翻譯一陣表達,翻譯詢問一番才點點頭向金端問道:「珍妮小姐說,她看到你們的服飾和表演的人不一樣,而這位高個子先生衣襟上的繡花圖案是她第一次見到,所以她問這衣服是哪裡做出來的,能否到做衣服的地方去看看?」
其實康寧見到珍妮還沒過來,就已經不動聲色移到老何的身後一排,並彎腰托腮和大牛說話,哪知這眼尖的英國女人還是看到他了。她說的每一句話康寧都能輕鬆理解,而且康寧自信自己的英語口語至少比這女翻譯強十倍,但他為了避免麻煩頭也不抬繼續和大牛說話,哪知大牛這小子看到個金髮碧眼豐乳肥臀的外國女人過來,早已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停止說話,一雙牛眼瞪得圓圓的看著珍妮發呆。
金端鄉長熟悉珍妮但不熟悉康寧,他看到康寧前襟鑲邊是用金線和銀線繡著一串金銀花也十分好奇,按理說白褲瑤漢子黑色上衣的前襟鑲邊都是純淨的藍色,於是金端轉向老何和老磨,老磨也不懂其中的奧秘,只能看著老何,老何想了想對翻譯說道:「這是個人的私事,我也不知道。」
珍妮聽完翻譯的話轉而看著康寧,正好康寧實在尷尬也就抬頭板起面孔裝糊塗,珍妮看到康寧高鼻秀眼文質彬彬的俊臉感到非常驚訝,感覺康寧上唇的小鬍子更是讓他平添魅力,這樣的長相別說瑤民,就算是在東方男子中也屬難得一見之人,因此,她欣賞之下一時間不由看呆了。
倒是珍妮身邊的女翻譯急了,她看到珍妮的驚訝表情認為被冒犯了,立刻指著康寧的鼻子大聲呵斥:「你這人怎麼不懂禮貌?人家珍妮小姐是我們的貴賓,是從歐洲的英國牛津大學來的你知道嗎?快向珍妮小姐賠禮道歉,老老實實回答問題!」
這女翻譯一吼,幾個高大的白人青年擔心出什麼事走過來了,所有遊客全都站起來望向西邊,老磨等人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理才是,康寧雖然生氣但又顧慮重重,倒是見多識廣的老何指指女翻譯板起老臉回擊:「你這孩子是公家人吧?你這種態度很不對,現在是誰求誰你要搞清楚,誰不講禮貌了?啊?外國人怎麼了?外國人就不是人了?我告訴你,我是人大代表,你再這樣蠻不講理我要找你上級,問問他怎麼用你這樣的翻譯!」
老何一說話身邊的小伙子都站起來,珍妮一看情況不對便急急解釋,那幾個老外明白過來鄙夷地笑了笑,就拉著珍妮一起回到座位上,剩下那個女翻譯十分尷尬地低下頭跟在那群白人身後。
老磨見事態平息笑著對老何說道:「老何今天威風啊!幾十年來我就是服你這點脾氣!」
老何哈哈一笑指著康寧說道:「這傢伙長得太俊,讓洋婆子都看呆了,我早說過男人太好看麻煩多,你看這麻煩不就來了?大牛,就你那憨樣還流什麼口水?」
眾人又是一笑,說了一會話表演開始,於是也就停下話頭注意觀看。四十分鐘的銅鼓舞讓失望的老磨和老何不停搖頭,他們看到自己白褲瑤祖先千年傳下來的銅鼓舞變了模樣十分生氣,你一句我一句什麼「猴子都跳得比這好看」「那銅鼓敲得像用棒槌擂衣裳」「那長管竹笙吹的跟放屁一樣」等等的譏笑,讓金端面紅耳赤實在放不下面子,最好只好如實交代:這舞蹈被縣裡文工團的領導改編過了!
一旁的康寧聽得有趣強忍笑意,大牛等人待表演一結束全都笑出聲來,直到一陣緊鑼密鼓響起大家才停下:上刀山這壓軸戲開始了。
兩名白褲瑤漢子用數把長刀砍斷幾根竹子後,便一把一把地將這些鋒利的長刀白刃朝上固定成樓梯狀,一個白褲瑤十六、七歲的少年稍作活動,打著赤腳一步步踩著刀鋒登上四米多高的刀山,站在最頂端的那把刀鋒上做了個白鶴亮翅的動作,贏得了觀眾一陣陣熱烈的掌聲。少年又做了幾個動作,從另一邊趴下刀山,剛一站穩掌聲如潮,結束後許多遊客都來到刀山下,爭相和勇敢的瑤族少年合影留念。
看完表演已是將近十點鐘,最後上刀山的節目讓老磨和老何交口稱讚,心情大好的金端提議繼續喝酒,眾人一聽立刻答應,一行十五六人浩浩蕩盪開赴金端的吊腳樓,家裡的幾個女人遠遠看到眾人回來,連忙跑進後院忙碌起來。
眾人興高采烈喝到一半,珍妮和兩個高大的英國青年在翻譯的陪同下不請自來,眾人一愣隨即熱情地招呼坐下,康寧乘亂對老磨和老何耳語幾句,兩人有些疑惑最後還是點頭同意。
客人坐下按瑤家習慣喝下三杯之後,大家也就隨意交談起來,珍妮苦於不會漢語只能通過翻譯表達謝意,誰知珍妮的表述方式十分古典委婉,翻譯急得臉都紅了還是解說得詞不達意。看著瑤家人不解的神色,珍妮著急地反覆表白越說越快,翻譯就越來越急大家也就越來越迷糊,只聽珍妮身邊一個高大的青年不屑地用英語說道:「親愛的珍妮,你認為有必要浪費時間跟這些蠻荒野人交流嗎?」另一個白人青年則忍不住大笑起來。
瑤人都看著女翻譯,女翻譯倒是聽懂了白人青年的話,但她閉著嘴什麼也不說,老磨幾個頭人相互對視一眼均搞不清怎麼回事,這時,康寧冷冷的聲音響起來,雖然聲音不大但屋子裡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