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又一次承受宿醉折磨的康寧,被村長老磨灌下一杯美其名為「醒酒的酒」之後,再也不敢沾唇半滴。
匆匆用過一碗小米粥和一張酸菜蕎麥煎餅,康寧回到房間收拾行李,他明白這次上山之後自己再也不會回來了,翻過兩座大山就是貴州境,而這次狩獵的方向就是兩地的交界處。
一行三十七人帶著腰刀和鳥銃出發,因為此行大多是山路所以馬匹被留在木河村裡,十幾條本地獵犬不時在隊伍的前後撒歡。
老何果然如康寧預料中的那樣背起了一個大鋁鍋,讓康寧佩服的是老何在老磨的譏笑下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反而哈哈笑著對老磨說:下次你到我家,我提前準備個比這大一點的鐵鍋等你。
大牛成了康寧的小弟,昨晚在族長老磨的父親主持下兩人正式結為兄弟,二十一歲的黎大牛對自己這個義兄武藝和為人都非常佩服,因此搶過康寧身上的背包掛在自己壯實的肩膀上。
「寧哥,這次咱們走的這條路與以往的不一樣,這條路平時很少有人走,外人根本就不給進去,我還是兩年前進過一次到現在。我估計要在山裡至少轉五天左右,可能多幾天也說不定,你不習慣走山路還要節省些力氣。」
康寧沒想到一次狩獵用這麼長時間,看了一眼大家身上簡單的行李不解地問道:「不會吧?大家身上除了刀槍、鐵沙槍藥和幾個竹筒之外,就是那幾十個糯米飯團,怎麼不多帶點糧食?」
大牛哈哈大笑:「竹筒裡面裝的是鹽巴,糧食根本就不用帶,山上到處都是吃的誰還會帶那玩意,哎呀我一時也說不清楚,過完今天你就明白了。」
翻過兩道十幾公里的山梁進入一片山凹密林,山路越來越陡峭,中午大家隨便用了些糯米飯團,略作休息繼續啟程,走在參天蔽日的密林裡,不時看到各式各樣小動物和山雞之類的飛禽,其中不乏果子狸、黃麂等稀有動物,但是沒有一個人開槍打下,康寧問過大牛之後,才知道他們這麼多人出來根本就不屑這些小東西。
下午四點左右,一行數十人已經深入大山腹地,到達村長老磨稱之為盤龍山的地方,極目四望全都是延綿逶迤的大山和鬱鬱蔥蔥的林木,就連藍藍的天也顯得低矮了許多。眾人下到山腰一條兩米多寬的小溪旁休息,喝完水坐在石頭或土坎上有說有笑相互打諢,康寧也像大家一樣摘下一片毛竹葉子折成漏斗狀舀水解渴,清澈的泉水讓連續跋涉了近一天的康寧倍感甘甜。
突然,兩隻黃狗在前方約五十米處一片較為平坦的地方一面退後一面狂吠,十幾隻獵狗見狀立刻衝出去聲援,狗叫聲瞬間充滿了整個山谷。看到十幾隻獵狗衝上去之後,叫喚幾聲隨即膽怯地步步後退,所有人全都站起來解下背上的鳥銃,死死盯住前方的異狀。受大家緊張情緒的感染,康寧的手也下意識地握緊身上腰刀的刀把。
老磨和老何相互對視一眼,彼此均在對方眼裡看到了疑惑。老何開口笑道:「不會是大龍吧?要是發現了大龍咱們就是最幸運的人了,哈哈!」
「你做夢去吧!聽我阿爸說,咱們瑤山最後一次發現大龍還是六十年前的事,雖然這片森林幾百年沒人進去過,但我幾乎每個月都上來一次,從來沒有發現過大龍的痕跡。我看那樹葉和草尖擺動樣子,是幾隻大山貓也說不定。」老磨轉頭叫上大牛和四個較有經驗的中年人:「你們幾個馬上裝藥用大號鐵沙,跟在我和老何後面。」
五個人立刻解下腰間的槍藥袋和裝鐵沙的牛角手腳麻利地忙碌起來,這時前方的突變引發老何一陣驚呼:「我的媽啊!那是什麼?」
一條約四米多長小腿粗的鐵黑色大蛇,從茂密的草叢中閃電般掠起飛出路面,距離最近的那條黃色獵狗的脖子眨眼間被大蛇緊緊咬住,正徒勞的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掙扎著,大蛇迅速轉動那長著只紅色犄角的腦袋,一個翻滾將這條四十多斤重的大黃狗捲起,刮起的腥風將地上的殘枝敗葉激盪得四處飛濺,十數隻獵狗嚇得夾緊尾巴落荒而逃,只有一黃一黑兩隻獵狗勇敢地面對險情大聲吼叫,儘管情況危急卻毫不妥協。
塵土和飛舞的樹葉很快散去,大蛇尾巴突然一甩,將最後兩隻獵狗掃得橫飛出五六米遠,哀鳴著跌落山下就再也沒有聲息傳來,大蛇尾巴順勢一卷,整個身子令人驚慄地像只圓桶一樣豎立在空地中央足有一米多高,被它咬住的黃狗已經消失不見,絞成一圈圈的縫隙中半截狗尾露在外面,尾尖上的長毛迎風飄動。
所有人都驚呆了,老何和老磨面面相覷,相互點點頭隨即咬牙拔出鋒利的腰刀並肩衝去,大牛五人提槍緊隨其後,在距離大蛇約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老磨沉聲發令:「對準它,預備……放!」
「彭、彭——」一陣巨大的槍聲在群山中迴盪,一片硝煙升騰起來。
「快跑!」老何大叫一聲隨即飛快地轉身逃跑,老磨六人手忙腳亂跟隨其後向人群跑來,其中兩人嚇得踉踉蹌蹌手中的鳥銃已經不知飛到何處,人群中的二十幾人戰戰兢兢端起鳥銃上前接應逃回的人,二十幾個顫抖的槍口齊刷刷指向前方。
嚇得面無人色的康寧望著四十米外的景象打了個冷顫,只見受傷的大蛇劇烈地翻捲起來,高高彈起之後猶如一根巨大的皮鞭狠狠抽打著一片片喬木雜草,竟然發出「啪啪」的巨響,打得殘枝斷木四處橫飛,空中碎葉飛舞就像一大群驚起的鳥雀,四濺的蛇血甚至飛落到幾個瑤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