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為了慶祝諾丁漢森林新球場落成,早在半年前,森林俱樂部就已經和英格蘭足總有了這樣一個約定——在新球場落成之後,邀請英格蘭國家隊和諾丁漢森林來一場友誼比賽這事兒唐恩是知道的,不過如今換了身份之後他給忘了。
和英格蘭的比賽只是慶祝活動其中的一個項目,其他的還有包括一百多年來森林隊的球衣變遷遊行、榮譽展、元老聚會……等等。非常盛大一個的慶祝活動。
當初唐恩還在的時候,他將會是主角之一。如今他離開了森林隊,這些事情自然和他無關了,儘管諾丁漢森林俱樂部歷史上有一多半的榮譽都是他帶隊拿到的。
現在要重回諾丁漢,他卻一點都不興奮。他不知道諾丁漢森林的球迷們會怎麼看待他的離去。他一直沒有在媒體上公開自己辭職的真相,是不想徹底和埃文撕破臉,本來也不是什麼私人恩怨,只是理念不合而已。另外一方面的考慮則是這不是什麼大事,這是一次辭職,不用搞得滿城風雨。
可普通球迷們一定不會這麼想。在他們心中,托尼.唐恩就是諾丁漢森林的代言人,現在這個代言人走了,他們的天就塌了。一定會有人不原諒他的,唐恩心裡有自知之明。
他現在惟有苦笑——怎麼當初就安排了這麼一場比賽呢?命運真會捉弄人。
「和英格蘭的比賽?」約翰看著比爾。
伯恩斯的森林酒吧裡又重新活躍起來了,因為新賽季日益臨近。平日裡來這裡喝酒聊天地人越來越多,一副生意興隆的樣子。
「你也忘了?」比爾有些興奮地看著他的老友。「為了慶祝新球場建成的,比賽雙方是我們和英格蘭國家隊。」
「有點意思。」約翰不置可否地應了聲。
「何止是有點意思?簡直是太有意思了!」比爾攥起拳頭揮了揮,「我得給托尼那傢伙點顏色瞧瞧!」
「你還在抱怨那件事情啊?」約翰覺得比爾挺無聊得。都一個多月前地事情了。還念念不忘。「托尼一定是有苦衷地。」
「我管他有什麼苦衷!」比爾尖聲叫道。有點像個歇斯底里地女人。「媽地!那是**裸地背叛!」
他地說法得到了周圍一些人地同意。他們紛紛附和。約翰張了張嘴。最後決定不管他們。他端起酒杯起身走到吧檯前。將酒杯放到肯尼.伯恩斯地面前。「再來一杯。肯尼。」
伯恩斯給他默默地斟滿酒。
「托尼曾經給這座城市帶來地榮譽他們都忘了。雖然也是一個多月前。」約翰喃喃道。
「有人喜歡他。自然也就有人恨他。這話放到現在以及未來一樣適用。」伯恩斯笑得像一個哲學家。
「我有點不想去看那場比賽了。我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幕——之前都還在無條件擁護他的人們,如今卻要痛罵他。我覺得托尼一定會很傷心。」約翰情緒不高。
「所以你更要去了。」伯恩斯勸道。「你得讓他知道還是有人理解他地。」
「咳咳。」胖子約翰咳嗽了一聲,「其實剛剛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可要比瘦子憤怒多了。那時候瘦子還勸我來著。可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因為托尼所表達出來的對諾丁漢森林的冷漠吧?」伯恩斯繼續擦著他那些一百年都擦不完的酒杯,隨口說道
約翰愣了一下。然後想了起來。托尼自從辭職之後,就再也沒有在任何場合提起過「諾丁漢森林」這個名字。就好像他十一年的執教生涯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支球隊一樣。或許正是因為這種「冷漠」的態度激怒了比爾那樣的人。
可約翰卻想的更明白。不是托尼冷漠,而是他的心情複雜。他在這支球隊執教了十一年,怎麼可能會忘了呢?但是他不能在離開之後還老把這支球隊掛在嘴邊,那樣會給新教練施加巨大地壓力,對新球隊的重新上路不利。他是要用沉默來盡量弱化自己留給這支球隊的巨大影響力。那些球員都是唐恩一手帶大地,只要他在報紙上說點什麼,就算他已經不在維爾福德了,球員們一定還會將他的話放在第一位,那樣的話馬丁.奧尼爾的工作怎麼做呢?
但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明白這一點的。
他回頭看著那些還在商量著比賽的時候要製作什麼標語來嘲笑唐恩地人。心裡又泛起另外一些疑惑,那疑惑已經在他心裡呆了很多天了,他一直不知道答案。
早知道今天。托尼你當初為什麼要離開呢?有什麼麻煩是你解決不了的呢?十一年風風雨雨、心臟病都熬過去了,為什麼這第十二年就邁不過去了呢?
「有人說托尼的辭職是因為和艾倫.亞當斯的矛盾,可我要說他們不是一直就有矛盾嗎?不也走了那麼多年,為什麼現在卻要辭職了呢?難道那些西裝革履的人從不為我們這些球迷想想?」
「他倒好,一走了之。諾丁漢森林怎麼辦?成績下滑了他看到就高興了?」
「我知道他有苦衷,可我不認為這樣的苦衷足夠著讓他作出辭職的決定。和其他俱樂部比起來。他的權力已經夠大的了。」
「如果一定要走,他可以選擇再等一個賽季走好了。為什麼要在我們剛剛拿到三冠王地時候離開?我簡直無法形容自己當時地心情。就好像剛剛被一個人逗得哈哈大笑,然後同一個人又馬上給了我兩記耳光……」
直到現在,諾丁漢森林俱樂部官方網站有關和托尼.唐恩和俱樂部合約到期不再續約地新聞下面。還有球迷們陸陸續續留言表達著自己地看法。對唐恩來說,大多數都是讓他不愉快的留言。
這或許是諾丁漢森林俱樂部希望看到的一幕。他們提前召開新聞發佈會,主動宣佈自己和唐恩續約失敗,也有反客為主,變被動為主動的想法。這樣一來大家顯然會認為主要責任在一直遮遮掩掩的唐恩那邊。而諾丁漢森林則像是一個無辜的少女。被欺負了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哭訴自己的遭遇。
反正唐恩的形象一直就不好,如果他沒有和那些人站在一邊地話。幾乎不會有多少人喜歡他的。之前大家擁護他是因為大家在同一條戰壕。如今既然不在同一條戰壕裡了,那麼難免橫豎看不對眼。
逼走功勳教練這樣的罪名,埃文和艾倫都不想背。既然如此,乾脆就讓那個形象不好的男人來背負咯——是他自己要走的,我們給了他如今全英格蘭最好的合同,他卻並不領情。一心要走。
這樣地決定讓普通人難以理解,可誰讓托尼.唐恩不是普通人呢?他的想法和普通人一定會有區別,拿一般的標準去恆量這個怪人的言行舉止,就會得出他是一個瘋子的結論。這也就是為什麼唐恩會被稱為「狂人」「性格教練」的原因。他注定不被大多數人理解。
諾丁漢森林在這個夏天安排了五場熱身賽,和英格蘭這場被夾在中間,是新球場正式啟用之後的第一場比賽。本來這場純粹是遊戲性質的比賽並不為人所重視,英格蘭不可能為了這場比賽集訓好幾天,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隊伍,連世界盃上的那套陣容都湊不齊,這樣地比賽對於備戰新賽季來說毫無價值。
可突然之間。因為諾丁漢森林換了主教練,因為托尼.唐恩成了英格蘭的新主教練。這場比賽變得備受矚目。
各大媒體齊聚諾丁漢森林西南的克利夫頓,參與報道這場比賽。埃文一定會笑得很開心。因為托尼.唐恩地緣故,諾丁漢森林的新球場又得到了一次免費的宣傳,而且效果比他刻意安排的那些宣傳活動還要好。
馬丁.奧尼爾,諾丁漢森林的新任主教練,對於這場比賽卻有他自己的想法。之前兩場熱身賽,球隊地表現並不好。一負一平,還沒贏過。當地媒體上已經有了質疑的聲音。他迫切希望通過這場比賽獲得勝利,來減輕壓力。英格蘭不會全力出戰,這樣的比賽可以提升球隊的信心。
還有一個原因讓奧尼爾覺得自己必須贏下這場比賽——英格蘭的主教練是托尼.唐恩。這是新舊兩個諾丁漢森林主帥的第一次正面交鋒,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奧尼爾必須用這場比賽的勝利讓那些對前任念念不忘的人忘記托尼.唐恩的名字。
他接手森林隊快一個月了,越來越發現托尼.唐恩給這支球隊地影響有多大。擊敗唐恩地球隊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告訴那些媒體,告訴那些球員——如今地我才是你們的老闆。
「只是一場隨便踢的比賽。老闆卻準備的這麼認真……」奧尼爾在上面講戰術。下面聽講的人卻有些心不在焉。
「認真總是好事。」
「認真過頭就緊張了。」
球員們在竊竊私語。
「要是頭兒在,估計一多半都上青年隊的。然後告訴他們隨便踢。」
馬上有人把手指放到了嘴唇邊,示意說這話的人閉嘴。「頭兒」是大家都不想提起的詞。他們管馬丁.奧尼爾叫「老闆」,而不是「頭兒」。在諾丁漢森林,只有特殊的主教練才能被叫「頭兒」,托尼.唐恩就是這樣一個特殊的主教練。不過在如今的諾丁漢森林,托尼.唐恩是被禁止提起的名字。沒有人強行規定他們必須這麼做,只是一種更衣室的潛規則罷了。
奧尼爾聽到下面有私語聲,他抬起頭看向球員。
聲音馬上消失了。
奧尼爾沒有去追究聲音的源頭。他繼續講解戰術。
球員們安靜了一會兒,又繼續湊到一起咬耳朵。
「嘿,你說……頭兒回來地話,球迷們會怎麼對待他?我可是聽說有很多人很怨恨他的……」
「你不怨嗎?」
「我?咳……剛開始有點,現在嘛,現在想開了……球員都可以轉會,為什麼教練不能呢?」
「你說得可真勉強。」
「閉嘴。」
「我覺得吧……其實我不知道頭兒怎麼想,反正我再看到他心情挺複雜的。到現在我還不適應老闆的那一套呢。更衣室裡沒有人大聲對我們說點什麼,就不自在……」
「我不管你們怎麼看。我挺想頭兒的。能夠再見到他我很高興。也許我還會給他一個擁抱。」說這話的是佩佩。
「咳,你們說頭兒還有機會回來執教嗎?」貝爾突然問了個這問題。聲音一下子都消失了。
有人裝作沒聽見,有人則用很值得玩味的眼神看著貝爾。貝爾聳聳肩:「好吧,就當我沒問。」
當隊友們都在竊竊私語的時候,只有伍德沒有參與進來,他始終看著奧尼爾。好像在認真地聽他講戰術。
可實際上他的心裡正翻江倒海呢。他很想努力不去聽那些討論,但聲音就是這樣鑽進了他地耳朵,然後喚起心裡對那個人的回憶。
他送自己回家,在車上勸他去上學,簡直幼稚地比自己還像孩子。他和自己的媽媽第一次見面,竟然就激起了自己內心的危機感,好像未來有一天自己會失去媽媽一樣。在自己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他卻給自己打開了一扇窗,留下一張紙條讓自己來找他。在自己經歷了第一次失敗的時候,打算放棄了,又是他抓著自己地衣領告訴他不要放棄。不要認輸,否則這一輩子都只能做一個小混混了……
如果有人要給喬治.伍德寫傳記,恐怕有三分之二篇幅的內容都少不了那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只是他的教練。在他心中的地位卻勝似父親。伍德沒有享受過一天的父愛,可從托尼.唐恩身上,他隱約體會到了。
他不是很清楚那個人為什麼要離開,因為那個人從不讓別人接觸他的內心世界。伍德卻要留在森林隊,他要證明給那個人的離開是錯,又或者他是在守護著什麼東西。
就這麼胡思亂想下。主教練剛才講了什麼,他根本沒聽進去。反正他的任務一定還是那樣——攔截對方的進攻,豎起中場屏障,保護身邊地隊友,必要時可以自己參與進攻。
奧尼爾對他的使用和唐恩沒什麼區別。倒不能說奧尼爾沒有水平,只是唐恩已經把伍德的作用幾乎發揮到了極致。要再改變地話,只能是讓伍德徹底放棄防守,專注於進攻了。可沒有一個教練會同意這麼做的,因為伍德的防守天賦放著不用就是最大的浪費。而浪費是可恥的。
奧尼爾看著認真聽他講話的伍德。心裡稍微寬慰了一些。最起碼隊長表現很好,只要隊長還是站在自己這邊地。更衣室就不會太亂。
其實最開始他最擔心的人就是喬治.伍德,外界都知道伍德和唐恩的關係,有媒體把他們倆形容為「父子」。他擔心唐恩走了,伍德也會跟著轉會離開。那樣的話球隊的前途可就一片黯淡了。
幸好伍德並沒有離開,並且和俱樂部簽訂了新的合同。
只要伍德在,其他人走或者留,奧尼爾都不在意了。
說完戰術,奧尼爾打算說點別的。
「這場比賽,我希望看到一場勝利。」
他說完,下面一片安靜。球員們終於把目光瞄準了他。
這些眼神中什麼樣的意思都有。奧尼爾和他們對視,「我知道這是一場無關緊要的表演賽。不過我希望你們明白一點——不管是什麼樣地比賽,都要以獲勝為前提去準備。你們是一支冠軍球隊,是追求勝利地球隊。就是這樣。」
大家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他們在心裡嘀咕:怎麼和頭兒說的那些這麼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