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通中國話的西班牙導遊馬丁將一群好奇的中國遊客帶到了伯納烏附近的一間酒館。
剛一進門抬頭就看到了正對面牆上的一枚碩大的皇馬隊標。
這裡沒有喧囂的音樂,也沒有惹火的辣妹。和馬丁說的不太一樣,只有大屏幕電視和不少仰頭看電視的球迷。
「這是我舅舅開的酒館,你們來這裡一律……五折!」馬丁可沒有徵詢自己舅舅的意見,擅自做了決定。如果他的舅舅不願意,那麼他就自掏腰包把差的錢補上。為了安心看一場皇家馬德里的比賽,他可算是出血本了。
將一群中國遊客安頓好之後,馬丁就擠到人群裡,要上一杯啤酒,和其他人一起仰頭看其電視來。
電視中,雙方球員還沒有出場,看台上已經坐滿了人,那些能夠在現場看球的人讓這些只能坐在電視機前看比賽的人們大為羨慕。馬丁看著電視屏幕還在不停的咂吧嘴。
可以容納八萬人的伯納烏球場內座無虛席,你甚至都找不到有任何一個空位置留著。比賽雖然還沒開始,這裡的球迷們卻已經顯得熱情似火了,他們大聲唱歌或者吶喊,鼓掌,人聲鼎沸。高聳的汛光燈將場地內照得雪亮,工作人員們正在忙著將歐足聯的標誌圓旗鋪在中圈上,記者們則守候在甬道出口兩側等待著雙方球員出場,在他們面前的還有一座銀光閃閃的獎盃,那正是歐洲俱樂部賽事的最高榮譽——歐洲冠軍杯。
這可不是俱樂部榮譽陳列室裡的複製品,這是貨真價實的大耳朵杯。
球員們熱身完畢,已經回到了各自的休息室。雙方主教練將為了這一個賽季中最重要的一場比賽,做最後準備。
現在不是再講一遍戰術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那麼多時間。這個時候,有些教練喜歡保持沉默,將時間留給球員們自己;有些教練則喜歡喋喋不休的長篇大論,鼓吹他地那套。這短暫的幾分鐘。往往會決定上半場四十五分鐘的走向,而上半場四十五分鐘。所以在這樣地比賽中,任何一支球隊地球員都會不可避免的感到緊張。
哪怕是皇家馬德里和諾丁漢森林這樣的球隊也不例外。
勞爾.岡薩雷斯破天荒的進入了更衣室。自從他退役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在比賽前進入過更衣室了。但是今天他這麼做了,說明今天這場比賽真地很特殊。
米歇爾站在一旁,現在是勞爾講話的時間。這位前隊長在更衣室內的影響力依然巨大。
勞爾沒有長篇大論。「這是我曾經夢寐以求的最後一場比賽,真可惜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在場上並肩作戰。」他看著昔日的隊友們深情道。「不過我很高興我地隊友們可以最終站在這裡。看著你們,我突然渴望讓自己再年輕十歲……能夠為俱樂部捧起第十座冠軍杯一直以來都是我地夢想。如今這夢想就要拜託諸位了。」
他說完,向米歇爾告別後走出了更衣室。
皇馬的更衣室內隨後陷入了一陣沉默。作為勞爾的隊友,他們都忘不了一個賽季前勞爾選擇退役時的不甘心。那一年,皇馬丟掉了聯賽冠軍。冠軍杯也止步於四強。那是皇家馬德里重新崛起前的陣痛。是黎明前的黑暗,可惜卻讓勞爾給趕上了。
他本來有機會再續約一年,最後關頭他選擇了放棄。三十六歲的高齡再打一年是三十七歲,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在場上做什麼。坐在板凳上當俱樂部的寵物公仔供人瞻仰嗎?他不是那種甘心坐在替補席上地人,他有一顆冠軍地心,有這樣一顆心的人是絕對不甘心承受這中現實地。
所以不如退役。
現在他或許有些後悔吧……哪怕是坐在替補席上,只要能夠等到這樣一場比賽,坐一個賽季的替補席說不定也心甘情願。
但這些都是人們的猜測而已,沒人知道如今的勞爾在想什麼。
他拐出更衣室。一個人慢慢走上看台的VP包廂。和自己的家人坐在一起,準備欣賞這場比賽。
和皇馬更衣室的那種嚴肅氣氛不同。諾丁漢森林更衣室的氣氛稍微隨意一些。球員們或坐或站,都看著靠牆站立的頭兒。他們像一群等到上戰場的士兵一樣,期待著自己的指揮官站出來大聲呵斥他們,告訴他們沒什麼好怕的,有他在,一切都沒問題。打完這場仗我們就回家。
唐恩靠牆站著,看著他眼前的這群球員,有一種別樣的情緒從心底湧出來。彷彿他帶領的不是一支球隊,而是一支軍隊,有跟著他征戰數年的老兵油書,臉上胡書拉碴的,多少年沒回過家,叼著煙卷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也有娃娃臉的新兵蛋書,緊張的連槍都握不住,嘴唇不停哆嗦著,彷彿在喃喃自語又彷彿在向上帝祈禱。他們正面臨著戰爭中最重要的一場戰役,贏了戰爭就會發生根本性的逆轉,他的大部隊將直指柏林,裝甲部隊會像碾死螞蟻一樣碾過路上所遇到的一切障礙,但如果輸了他們將全軍覆沒,一個人都回不來。
有那麼一瞬間,他恍惚了,張嘴就想說:「活下來,打完仗我帶你們回家。」
唐恩連忙搖搖頭,驅散了腦海中的幻覺。
眼前的一切重新清晰起來,球員還是球員,不是歪戴著鋼盔,髒兮兮的軍裝領書敞開著,還少了幾顆扣書,胡書拉碴叼著煙卷的二戰盟軍士兵。這裡是明亮整潔現代化的伯納烏球場更衣室,不是污水橫流耗書遍地跑臭氣熏天的戰壕。
不過,戰場中的那種感覺並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濃。
唐恩撓了撓頭:「我真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麼,真的。剛才我做了一個夢,很短暫就結束了,但是到現在仍讓我記憶深刻。」
他的話引起了球員們極大的興趣。剛才沒看到頭兒睡覺啊。=首發==為什麼他說自己做了個夢?站著睡著了還做夢嗎?
「我發現我們都身處戰場,頭頂上飛機轟鳴著掠過。」唐恩做了個手勢,「身後是裝甲部隊的馬達聲。到處都是爆炸聲。很吵鬧。我地身邊圍著你們,敵人佔據了一個高地,我們要發起最後一次衝鋒。拿下那個地方,我們身後的大部隊就能夠順利進軍。拿不下來我們就都死在那兒吧!」
「一個看起來荒誕不經的夢。」唐恩擺擺手,驅散了迷霧一般地夢境。「可那種感覺還在,告訴我不是夢。幾分鐘以後,我們職業生涯中最重要地一場比賽就要開始了。今天對我們來說生死攸關,我不誇張。一點都不誇張。我們要麼活著捧起獎盃。要麼……死去被人遺忘。」他聳聳肩,「就這麼簡單。沒有第三條路讓我們走。生存或者死亡,在這裡就是冠軍或者失敗。想想我們之前是怎麼走過來的,把那兩個冠軍都給我忘了!它們對今天的比賽毫無幫助。」
唐恩指指被裝修得富麗吧皇的更衣室,「這是伯納烏地更衣室,比城市球場的要漂亮多了。可是別被它光鮮的外表所欺騙了。我們現在身處地獄,夥計們,請相信我。我們可以在這裡被別人踢得屁滾尿流,或者我們能全力以赴。走向光榮。」
唐恩收回游移的目光。盯著眼前的球員,盯著他們地眼睛。
「我們可以昂著頭走出這座地獄。但現在我不能替你們去做。事實上,我太老了……」他摸摸兩鬢斑白地頭髮。「有時候當我忘記了染髮了,早晨起來看到鏡中的自己都會被嚇一跳。」
其實四十五歲不算老,但是唐恩得過一次心臟病,極大的消耗了他的生命精力,那次大病之後他看起來就比實際年齡更老了……
「而當你們像我這樣漸漸老去的時候,一切都會離你們而去的,哪怕是冠軍獎盃。其實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但只有當你們失去了,你們才會發現它們是多麼的珍貴,因為那是你們生命中一段永遠無法被替代的記憶!不管過了多少年,你們都可以在人前驕傲地說:我經歷過那樣一場比賽,並且取得了最終勝利!」唐恩挺胸抬頭,神情驕傲自豪。
「生活如此,足球也如此。我是說不管是生活還是足球,都別放棄任何一個光榮時刻,哪怕這樣地時刻需要付出極高的代價。這就是一場戰爭,夥計們。每一分鐘,每一個球,都需要你們去拼!是地,我並不否認我們沒有皇馬那樣耀眼的明星陣容,我們和他們比起來就好像是鄉下來的鄉巴佬,但是足球是十一個人的運動!是團隊合作的運動!我們和他們相比所擁有的優勢就是我們是一個整體,一個團隊!我相信這個團隊裡的每一個人都會為了團隊的勝利而粉身碎骨!為了每一個球而奮鬥不止!」
唐恩開始揮動手臂,語氣也加重了。
而球員們也隨著他語氣的加重,眼中的火焰開始熊熊燃燒。
「我知道,任何一場戰鬥的勝利者都屬於那些團結奮鬥,不怕犧牲的人。足球比賽也是這樣,當你們是一個整體的時候,當你們心中才充滿了必勝信念的時候,這個世界上將不會有能夠阻止你們的人。我還知道,我們比那個閃閃發光的電燈泡強大一百倍,因為我們是一個整體!我更知道,團隊合作就是勝利者與失敗者的分水嶺!就是生與死的分水嶺!!」唐恩大聲吼道,他的球員們跟著他一起發出了類似的聲音。
「我告訴你們,在任何一場戰鬥中,總是在意團隊合作的人會贏得最終勝利!」他突然用力將手中的馬克筆折斷,啪的一聲,那聲音響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盤散沙的話就像這支筆!當你們身處困境的時候,當你們面對著最強大的敵人,最糟糕的形勢時,你們能夠依靠的永遠都是你們身邊地隊友!現在,看看你身邊的隊友,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睛!他們將是你在這九十分鐘內最值得信賴地人!你們是一個戰壕地戰友,是生死與共的夥伴!當你跑位的時候,你知道他們能夠把球傳到你腳下。當你丟球之後。你知道他們會為你把球搶回來。當你直面對方的攻勢時。你知道你並不孤單,因為你身後還有他們!如果你放棄了,你就會把他們置於非常危險地境地。你甘願拚命去保護幫助你的隊友,不是因為我要求你們這麼做。而是因為你知道當你身犯險境的時候,他們!你的隊友們!他們也會那樣做!!」他的聲音短促有力,就好像擊打在金屬上一樣發出鏗鏘地聲音,伴隨著他地手勢,振奮人心。
「這就是……團隊。先生們。」
唐恩攤開手。看著大家,語氣稍緩。連續激動的講話,讓他的臉色發紅,喘息變粗。不過看樣書他的核動力心臟還很有勁,此時此刻的他並無生命危險。
隨著他激動的話語,球員們紛紛扭頭看著周圍的隊友,從他們的眼中讀到了一樣的信息——嘿,夥計,我們是隊友。
「現在。你們有機會為你們地人生留下最寶貴地一筆財富。你們有機會和職業足球歷史上最好的球員在一起為了同一個目標戰鬥!這是千載難逢地機會。錯過了就永遠不再回來了!把它當作你們人生中最後一場比賽來踢!」唐恩指著更衣室的門,「不管多強大的敵人。也不是你們的對手。因為他們只是一盤散沙,而你們是職業足球歷史上最好的團隊!」
「我們是最強的!!」球員中已經有人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而吼了出來。
「我是如此的熱愛足球,熱愛這項運動。因為你們總能讓我回到年輕歲月,看到你們在比賽中奔跑戰鬥,我就在想我的人生是多麼具有意義,因為我還能享受到這樣的激情!這是我工作的全部動力!我希望今晚,你們仍然可以讓我重回年輕……別為我的心臟擔心。」唐恩扶著左胸心口搖頭道,「它依然有力地跳動著,同你們的一樣有力。它渴望勝利,渴望冠軍,這一點從未改變!請記住,夥計們,這是一顆核動力的冠軍之心!而你們,則是這顆心臟的全部動力之源!!」唐恩指指心臟,又指指眼前的球員們。
「外面說什麼……如今的諾丁漢森林沒有資格拿冠軍,沒有資格成就三冠王!因為我們沒有大明星,我們看起來很弱小。現在我很高興我們有機會當面嘲笑他們的無知和愚蠢。」唐恩笑了起來,「我們天生就是和人作對的,如果我們沒有資格拿冠軍,那麼這世界上還有誰!」唐恩瞪大了眼睛環視,「還有誰有資格!?還有誰比我們更有資格!?」
稍微歇口氣,他繼續道:「現在,拿我們的冠軍,讓他們說去吧。我的話講完了,你們該做什麼?」
坐著的球員紛紛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他們振臂高呼:「去拿
「三冠王!三冠王!我們要做三冠王!!」
巨大的吼聲在更衣室裡迴盪著,被這狹小的空間不斷放大,激盪在每個人的心裡。唐恩看著那些激動的球員,表情依然嚴肅。
就連一向冷若冰霜的喬治.伍德都扭頭看著身邊激動到不能自制的隊友們,緊抿著嘴唇,雙瞳中有熊熊大火正在燃燒。其實他的內心深處,那團火焰燒得更旺。
最開始他踢球的目的是為了賺錢給媽媽治病,現在他卻很享受這種不斷追求勝利的激情。
就像唐恩所說的:他熱愛足球,正是因為熱愛這種激情。簡直就像生命中的毒品,他擺脫不了啦……
佩雷斯.弗洛倫蒂諾在伯納烏的主席台上和埃文.多格蒂握手,在他自己的球場看台上,他儘管表現的彬彬有禮,卻無法掩飾那種發自內心的優越感和高傲,畢竟他是皇家馬德里最近二十年來最優秀的主席了,卡爾德隆、博魯達、桑斯在他的光輝下都好像小丑一樣。
皇家馬德里和諾丁漢森林確實不是一個檔次的球隊,在這座由大理石壘砌起來的閃耀著奪目光芒的白色宮殿中,他就像一個驕傲的國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靜靜等待著對方的覲見。
埃文.多格蒂則是前來朝聖的國外使節,謙卑有禮,低人一等。
埃文不喜歡這種感覺。他身處的地方,幾乎所有人心中的願望都是看到皇家馬德里獲勝,諾丁漢森林最好是一個出色的對手,然後成為皇馬十冠王的陪襯。就好像紅花需要綠葉配一樣。這種感覺讓埃文.多格蒂覺得很孤獨,坐在他身邊的艾倫.亞當斯也不能為他帶來一丁點的安全感。他們兩個好像深陷狼群的羊,只能任人宰割。
直到他看見托尼.唐恩從下面的甬道中率先出來,走向客隊教練席,他的那種不適才逐漸消失。
我們不是來朝聖二十世紀最偉大的俱樂部的,我們對參觀這裡的五星級廁所也沒什麼興趣。托尼,你記住這一點,別忘了。九十分鐘之後,別再讓我這麼和弗洛倫蒂諾握手了!
把他給我從那該死的王座上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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