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需要我給你翻譯嗎?」一個好聽的女聲突然在唐恩耳邊響起。
唐恩被嚇了一跳,待他看清楚趴在自己耳邊輕聲細語的這個女人是誰時候,更吃驚了。
「克莉斯!」
彎腰趴在他面前,姿態有些曖昧的人正是有段時間沒見到的克莉斯.格羅妮婭。
「你好呀,托尼,我們又見面了。」格羅妮婭看到唐恩扭過臉來,便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這下,唐恩終於看不到她那低胸襯衫裡面的風光了。
「你今天怎麼穿得這麼職業?」唐恩第一句話不是問好,而是就格羅妮婭的穿著打扮發問。
格羅妮婭笑了起來:「原來唐恩先生把目光都放在這裡了。」她還故意挺挺胸。
唐恩有些不好意思的也站起來,總不能自己坐著和站著的女士談話吧?「這可不能怪我,克莉斯。人的視線總會不知不覺地集中在一個突出點上……」
克莉斯笑著坐下來:「請坐吧,托尼。」
唐恩也跟著她重新坐下:「你怎麼會在這裡?」
「AC米蘭俱樂部邀請我來……」格羅妮婭指著下面的球場,「商討一下給德米特裡奧.阿爾貝蒂尼拍一個紀念專輯的事情。這還是因為你哦,托尼。」
「因為我?」唐恩不明白。
「還記得我給你做的那個人物專題嗎?AC米蘭的人就是因為看了這個對我很感興趣,他們想要給阿爾貝蒂尼送一份退役禮物,就想到了這個主意。不過比給你拍得那個簡單許多。我地工作其實就是把米蘭俱樂部提供的影像資料重新組合剪輯。」
唐恩哼了一聲:「真是廉價的禮物。」還有一句他沒說——和我準備的禮物相比。
「你還是老樣子,托尼。」格羅妮婭微笑著說,「總是一副很自大很了不起的表情。有時候真讓人討厭啊……」
嘴巴上這麼說,格羅妮婭卻不是真的討厭。
「那你討厭我嗎?」
格羅妮婭看看唐恩,這張臉讓她討厭不起來。她笑著搖頭:「不,看多了那些虛偽的臉,我突然覺得你這種自大狂更可愛一些。」
唐恩嘿嘿一笑,然後發現了另外一個問題:「既然你是AC米蘭俱樂部邀請的客人,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你不是應該在……」唐恩指指主看台所在的位置。「……那裡嗎?怎麼跑到這裡來,感覺像是被放逐了一樣。」
「這麼說。難道托尼你被放逐了嗎?」
唐恩聳聳肩:「我從一開始就不是對方歡迎的人吧?去年夏天我才和AC米蘭打過一場口水仗地。我能坐在這裡,只是因為德米和我的私人關係比較好。你呢?你和AC米蘭總不會有仇吧?」
「不。我告訴他們,為了可以靜心地觀察這場比賽。為工作做準備,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於是……只是我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裡。」
「看來我們真有緣。」唐恩笑道。
現在這間小包廂中只有他和格羅妮婭兩個人,他們可以無所顧忌地談話,不用管周圍的人會用什麼眼神看他們倆。這氣氛很微妙,有些讓人尷尬,卻又有些興奮。
意識到這房間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之後,唐恩和格羅妮婭都沉默了一下。這種沉默似乎是一種煎熬,唐恩率先打破了。
「呃,克莉斯……你在美國怎麼樣?」
「還好,事業很順利。我在歐洲這邊有關係,好萊塢也需要歐洲市場。」
「呵呵,那可真要恭喜你。你以後就在美國發展了嗎?」
「也不是。兩邊跑,感謝發達的交通。」格羅妮婭聳聳肩,然後她瞥了唐恩一眼。嘴角突然彎出一條弧線。「你想我了嗎,托尼?」
這個「輕佻」的女人!唐恩在心裡笑罵。「當然想,朋友多日未見,肯定會想念的。」
「只是……朋友嗎?」
「我們不是朋友,還能是什麼呢?」唐恩聳聳肩。他當然聽出來格羅妮婭的弦外之音,不過這個意思很危險。他捉摸不透這個女人對自己究竟是認真還是只是朋友間無傷大雅的玩笑,何況格羅妮婭雖然漂亮,也是一個聰明地女人。偏偏……太聰明了,唐恩不喜歡一個比自己還聰明的女人長期在枕邊。他有點大男子沙文主義的傾向,不太喜歡女強人,比如格羅妮婭和唐靜。
這兩個女人之間的區別在於,格羅妮婭比唐靜更聰明,知道如何偽裝自己的聰明,讓她平時看起來不是那麼盛氣凌人,反而更能博得男人的好感。而唐靜或許是年齡更小地緣故,她鋒芒太盛,讓自己鶴立雞群的同時,光芒也蜇傷了不少想要接近他的人,從而導致再沒人敢靠近她了。
格羅妮婭確實聰明,見唐恩有意避開這個話題,也不再繼續下去了。只是指了指下面:「出場了。」
唐恩地注意力轉瞬間究到了球場上。果然場地中間已經做好了全部準備,球場一角的甬道也伸出了伸縮棚。出口圍了不少人,現場廣播已經開始在調動球迷們的情緒了,接著他開始一個個報出那些十數年前曾經名震江湖的名字,每一個都能換來如雷歡呼。
包廂中的兩個人不再說話,安靜得看著那些曾經的英雄們重回綠茵場。
阿爾貝蒂尼是最後一個出來的,抱著他的兒子,帶著微笑,穿著紅黑劍條衫在一次踏上聖西羅的草皮。
這一刻。阿爾貝蒂尼又是那個AC米蘭的4號了。
※※※
告別賽本沒什麼好說地。要想在這裡看激烈的對抗,那就來錯地方了。正如AC米蘭俱樂部宣傳中所說的:這是一次老朋友的聚會。
所以大家就是來玩的,開心最大,勝負結果都是次要的。阿爾貝蒂尼率先用他最擅長的任意球攻破了巴塞羅那元老隊的大門,後來巴斯滕也進了球,在聖西羅掀起了巨大的歡呼聲。
下半場換現在的AC米蘭和現在地巴塞羅那之間較量,阿爾貝蒂尼依然穿著紅黑劍條衫出現在場上。
看到這一幕,唐恩哼了一聲。
原來加利亞尼和安切洛蒂還把德米當作如今米蘭的一員嗎?這真是諷刺,德米曾經苦苦哀求俱樂部讓他留在這裡,哪怕是做替補都願意。但是沒有人滿足他這個「卑微」地請求。他被無情的逐出了米蘭內洛。如果不是唐恩,他可能要去亞特蘭大結束自己地職業生涯。在那種意甲的下游球隊終老。
現在告別賽上搞這一套,倒讓唐恩覺得更像是一種施捨。曾經苦苦哀求。希望為之奮鬥終生的願望,卻在無關痛癢的告別賽上被輕易塞到手中,這難道是一種尊敬嗎?穿在阿爾貝蒂尼身上的那件米蘭球衣現在究竟什麼重量?阿爾貝蒂尼內心又作何感想?感謝俱樂部在最後時刻讓他圓了夢?可這有什麼用?他已經要退役了!過了今天,他永遠都沒有機會再穿上他最喜歡的這件球衣!他難道希望在一場不在乎勝負結果的表演賽中穿著它出場嗎?
「……對於一個職業球員來說,這是『戰袍,,不是他媽地『時裝,!」
唐恩情緒有些激動,他在心裡想這些的時候。嘴巴就一直在無聲蠕動,嘀咕著。到最後,情不自禁的他乾脆把心中所想的說了出來,讓旁邊的格羅妮婭都聽出了神。
格羅妮婭從側面看著一臉憤怒的唐恩,覺得這男人發火地樣子真是魅力十足……難怪他的那些球員可以被他幾句話就煽動起情緒,拚死效力呢。
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情緒。不管是高興還是生氣,他都這麼直白地表現出來。這和格羅妮婭接觸的虛偽男人可大不相同,他們總是在你面前做出一副彬彬有禮的紳士模樣。誰知道眼睛是盯著你大腿還是胸部呢?心裡說不定更是想著如果和你在床上翻滾該有多美妙。
唐恩可不會這樣,他會承認自己內心的齷齪想法,他很真小人。所以大多數人都不喜歡他。不過格羅妮婭偏偏就是決少數人之一。
下半場還沒有結束,距離唐恩記憶中阿爾貝蒂尼在全場球迷面前告別的時刻還有二十多分鐘,但是唐恩已經不想再看下去了。他突然覺得不爽。
於是他從座位上起身。
格羅妮婭問道:「你去哪兒?托尼。」
「真抱歉不能陪你,克莉斯。我想我該回諾丁漢了。」
「比賽還沒結束……」格羅妮婭指指下面。
唐恩擠出笑容:「又不是什麼重要比賽的決賽,不到最後一秒鐘不知道結局。這種比賽重要的不是結果,而是過程……」他看了一眼下面,「而且,我這人啊……特多愁善感,我怕等會兒看到德米告別的時候,會當著你的面哭出來。那可不行,我很要面子的。」
格羅妮婭知道唐恩在撒謊找借口,不過她沒點破。
「那我送你下去……」她想起身,卻被唐恩按著了肩膀。
「不用了,你繼續工作吧。」
在格羅妮婭的目光注視下,唐恩轉身出了門。
※※※
出了門的唐恩沒有絲毫留戀,戴上墨鏡,匆匆離開了夜色中***輝煌的聖西羅球場,他要乘最後一班飛機回英國。本來阿爾貝蒂尼希望第二天早上,他們一起回諾丁漢的。不過現在唐恩臨時改了主意。
在機場候機的時候,估算著時間,比賽應該已經結束,唐恩給阿爾貝蒂尼發了一條短信。然後關上手機,準備登機了。
這條短信阿爾貝蒂尼是很晚之後回到家裡才看到的,此前他一直和朋友們在一起,然後就是應酬應酬應酬。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孩子已經和妻子一起睡去了。他準備洗澡的時候,掏出手機才發現上面有一條沒有查看地短信。
「我先回去了,德米。不過我會送你一場真正精彩的告別賽,還沒到和這片球場說再見的時候呢!托尼.唐恩。」
看著手中這條短信,阿爾貝蒂尼歪著頭輕笑一聲。
他同意唐恩最後一句話——還沒到和這片球場說再見得時候呢。自己還剩半個賽季,今晚只是同AC米蘭說再見。並不是向足球場說再見。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是諾丁漢森林的球員。和森林隊有合同,他必須履行完這份合同。再告別。
不過其實他並不在自己會有一場什麼告別賽,有今天這次就足夠了,他很容易滿足的。
本想回條信息感謝頭兒對自己的關懷,但是看看時間,這時候唐恩已經回到諾丁漢準備休息了,還是算了。反正明天下午要去參加球隊訓練,當面感謝吧。
阿爾貝蒂尼將手機放在桌子上。走進了浴室。
他沒有退出短信內容界面,手機屏幕在昏暗的房間中閃著幽幽藍光,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淡去。
※※※
阿爾貝蒂尼猜錯了,此時此刻的唐恩雖然到了諾丁漢,卻並沒有去休息。他去了肯尼.伯恩斯的森林酒吧,自從和唐分開住之後。他去這間酒吧的次數重新多了起來。
「對不起,打烊了……托尼?」伯恩斯看到唐恩推門而入,有些吃驚。「你不是應該在米蘭嗎?」
「提前回來了。」唐恩兩手拍拍大腿。
「怎麼?那麼多巨星齊聚地盛會還吸引不了你?」肯尼.伯恩斯一邊擦著玻璃杯。一邊和唐恩開著玩笑。
「沒什麼,只是突然為德米覺得不平。給我來杯夠勁兒的。」唐恩坐在吧檯前地高腳凳上,手指敲敲了吧檯。
「你還是那個樣子……打烊了,現在不營業。」伯恩斯指了一下空蕩蕩的酒吧。
「你不收我錢,不就不算是營業了嗎?」唐恩嘿嘿一笑。
聽見他這麼說,伯恩斯給唐恩倒滿酒,將被子推過去:「可以,下次來一起付。」
唐恩接過酒,一口氣就將半杯兌了水地威士忌倒進了喉嚨。
肯尼.伯恩斯接過唐恩遞來的空酒杯,默默無言的又給他滿上。
這麼晚了,唐恩不直接回家,反而跑過來喝酒,伯恩斯知道唐恩一定有什麼話想要找人傾訴。這時候他需要的就是一個不廢話的聽眾。
果然,喝了第二杯之後,唐恩把自己晚上在聖西羅看到的,以及當時心裡想的都告訴了伯恩斯。
「托尼……或許德米心裡不是那麼想地呢?每個人對同一件事物的看法都不同,你討厭的或許別人喜歡。你覺得這是施捨,德米說不定真的很感激呢?頭兒……克勞夫還在的時候,不少人都為他沒有得到女王的授爵而忿忿不平,但是頭兒根本不在乎。有人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地榮耀,他覺得還比不上贏下一場比賽所帶來的喜悅。就在他去世的那段時間,還有媒體炒作希望女王可以補授爵士給他。可要我說啊……」伯恩斯笑了起來,「頭兒一定會從墳裡跳起來拒絕地。」
「你不能改變所有人對某件事情的看法,但你也不用因為別人改變你的看法。就是這樣。」
他接過唐恩第七次遞來的酒杯,卻沒有將之添滿,而是放在一邊,看著唐恩。「這次是真要打烊了,托尼。」
唐恩從凳子上跳下來,腳步有些飄。
「謝謝你的酒,肯尼。為了感謝你……嗝兒!」唐恩打了一個酒嗝,指著吧檯後面的伯恩斯說,「我決定送你一個禮物!」
「我可不需要你的禮物。」伯恩斯聳聳肩,「你別忘了付我酒錢就好了,小本經營,賺點錢可不容易。」
唐恩就像沒有聽到伯恩斯這話一樣,他自顧自的說:「我一定會送你一份禮物,大禮物!」站在酒吧中間,他張開了雙臂,卻有些站不穩,轉了一圈才保持住平衡。
「喂,你喝醉了,快回家吧。要不要我給你叫出租車?」伯恩斯笑著看著耍寶的唐恩。
「肯尼……嗝兒!你覺得……覺得……歐洲冠軍杯的獎盃抵得上你剛才請我的幾杯酒嗎?」唐恩盯著伯恩斯問道。
聽到唐恩這麼說,伯恩斯臉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喝醉了,托尼。」
「沒有,我腦子清醒的很呢。再見,肯尼。」唐恩瀟灑的轉了一個圈,向門口走去。邊走他還邊嘀咕:「一加一等於二,一加二等於三,二三等六,三三得九……九九歸一……」
伯恩斯目送唐恩離開之後,才聳聳肩,繼續擦杯子。
「真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