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從今天起,刑天就是你的人了……」智弘大師招招手,李雲滿臉微笑走了過去,離刑天越近,越感覺到對方那股子天生的陰寒,但他依然面色不變。刑天的修為中帶著一絲邪性,而李雲十世為人,九世善人。莫大的功德足以讓他對邪惡氣息具有了抵禦性。況且,刑天的琵琶骨如今還被穿著。
智弘大師微笑著說道:「刑天,李雲是個很有趣的人,你們在一起,想來你不會寂寞。」
刑天微微側身,重枷與手腳上的鐵索又發出碰撞的聲音,透過眼前的髮絲,他注視著李雲,半晌沒有說話。
李雲緩緩說道:「刑天前輩,希望我們的合作會很愉快……」
智弘大師和刑天同時微微一笑,李雲恰到好處地微笑開口:「刑天前輩,有些事情得說清楚。你跟白馬寺的事情我不摻和,我對你只有恩惠,而沒有怨恨。就跟猴子和唐僧一樣。猴子被壓是西方如來的意思,而唐僧卻是帶他脫離了苦海。今日之事,卻跟西遊之事,十分相似。希望你跟那猴王一樣,恩怨分明……」
刑天呵呵笑了兩聲,笑聲中卻沒有一絲快意。
當然,刑天也不是那種不分.青紅皂白之人。仔細想想,李雲跟他遠日無仇,近日無怨。跟他急,跟他交惡,的確犯不著。
心念及此,他微微側頭看著李雲,.一字一句說道:「原本你應該是受我敬佩的,只是你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可悲啊……」
李雲輕笑道:「彼此彼此…」
刑天聞言,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便大笑:「呵呵,有點意思……」
……
……
路上,刑天陰沉著臉,一頭白髮早已被繫了起來。李.雲滿臉笑容地坐在他的身邊,說道:「刑天前輩,你就放心吧,既然你是我的超級保鏢,那麼,從今天起,你的食宿我會安排。保證會合你的胃口。不過有一點我得說清楚了,不許吃人…」
刑天緩緩睜開雙眼,眼中寒芒一現即逝,沒好氣地.笑笑:「你胡說什麼呢?我可不吃人,我情願吃妖怪……還得作熟。」
刑天再三強調:「別以為我是那種茹毛飲血的野.人……我是文明人。」
李雲似乎一點也不畏懼刑天,滿臉堆笑「如此最好……」
刑天看了他一.眼,又緩攝閉上了雙眼,說道:「好好的一個妖怪,怎麼就跟和尚混一起了…….可惜了。」
李雲苦澀一笑說道:「說真的,我倒覺得和尚對我還算不錯……」
「是不錯!」刑天笑著說道:「那是因為你還有可以利用的價值……」
李雲心底深處升起一絲讚歎,歎息道:「別把人都想得那麼壞……」
「人性本惡——!」刑天說道。
「你好像很頹廢啊——!」李雲笑道。
「是啊。」刑天微笑著,那笑容卻讓人有些發寒:「你知道嗎?我有一百多年都囚禁在黑暗之中。如果你是我,你可能會自殺……」
李雲張開了嘴,想說什麼,終於只是微笑歎息道:「是啊,難為你了。」李雲接著笑吟吟說道:「我想你提出做我的保鏢換取自由,也是不得以而為之…」
刑天活動了一下手腕,鐵鏈當當一響:「我想我還是沒有得到自由…」
李雲真想說點什麼。卻見那刑天閉目微笑說道:「我知道你肯定還在想,到底該不該放開我……」
「你有什麼好的建議嗎?」李雲詢問。
刑天睜眼寧靜說道:「我已經在牢裡呆了很多年。我渴望看到陽光,我也渴望得到自由……就像和尚說的,我不過是個血脈覺醒者,我已經不復當年的威風,戰神……已經不在……」
李雲很堅決地搖了搖頭,臉上卻依然掛著笑容:「你錯了,你還是戰神刑天……」
刑天苦笑道:「你在安慰我?」
李雲平靜應道:「對於你的為人,我很敬佩……說真的,我是打算現在就放開你,不過我覺得還是等回去之後再說吧……不必著急,很快就回家了。回家之後,我會為你解開枷鎖,鐵鏈,甚至連你週身的禁錮我都可以為你一一解開。」
刑天知道李雲說的話並不虛假,微笑說道:「很好,我相信你的話,我知道你跟那些賊和尚不一樣。你好大也是一個妖怪。」
李雲搖搖頭,面容上卻透著一份自信:「我答應放開你,跟我是不是妖怪無關。況且,我跟你本身就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再說了,你是我的保鏢,我自然要兼顧你的戰鬥力,否則,就是一個擺設。」
刑天沉默著。
李雲笑著說道:「直到目前為止,我依然無法準確判斷您目前保有了多少的實力,我希望你能是我的好幫手。否則,我這趟白馬寺也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李雲本是去興師問罪的,讓白馬寺給自己一個交代。如今請回這麼一尊戰神,天知道他到底對自己有多大幫助。
刑天笑了起來,依然沒有說什麼。
李雲輕輕吐了一口氣,說道:「很快就到了。」
刑天雙眸裡血紅之色大作,冷冷看著李雲的雙眼,而李雲卻沒有一絲慌亂。
周圍忽然泛起了一種很怪異的感覺,李雲的鼻端忽然覺著有些發苦,空氣中滿是血腥,竟隱隱有些透紅。
這股氣息來自於半空中某個地方。
這時候在暗中護送刑天,李雲的白馬寺法僧也感應到了異常,沉默著奔了過來,取出了手中的法器,暗自戒備起來。
李雲微微皺眉,然後對法僧們擺擺手,示意沒有什麼問題。畢竟是在大街上,白馬寺的法僧如此行事,勢必會引起恐慌。
撤離,李雲淡淡地說道:「或許我們有麻煩了?」
「已經走了!」刑天也緩緩吐出一口氣。
「是嗎?」李雲詢問。
「當然!」刑天自信道:「別看我被禁錮著,但實際上,我的感知力依然超越你……」
「會是誰呢?」李雲自語。
「一股很邪惡的氣息!」刑天應道。
停了一下,他說道:「只是一時半會,我也弄不清楚,對方到底是誰?你放心吧,回頭我一旦恢復自由,我就幫你弄清楚這些事情。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只要對你有害,我定將把他剷除。誰叫我是做保鏢的……呵呵。」
說到最後,他明顯的苦笑一聲。
一代戰神刑天淪落至今天的地步,的確有些憋屈。
……
……
李雲佝著身子下車。事先收到消息的王大山,秦帥,貓妖,王珍珍一起下來接應。他們誰也不敢怠慢,誠惶誠恐。
走進出租院落的時候,秦帥嘀咕:「沒有必要這麼小心吧?他都被關了這麼多年了,而且琵琶骨還被封印著……」
王珍珍看著李雲略有些疲憊的臉說道:「雲,你辛苦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做吧,我已經煉製了蠱毒。相信就算是當年的戰神刑天,也得懼怕三分。只要他服下蠱毒,就不愁不為你用。」
「嗯!」李雲點了點頭。
秦帥趁機拍馬:「呵呵,如此甚好……看他戰神刑天還厲害不厲害……」
「去做你的事。小心我也給你下蠱……」王珍珍瞪了秦帥一眼。秦帥聞言,嚇得伸了伸舌頭,急忙走開。
為了幫刑天安排住宿,王珍珍特意將二樓一間三室一廳的大房子從房客那裡收回。
按照李雲的意思,即日起,靈妖秦帥,火妖王大山,貓妖將跟刑天同居……三室一廳,每天一間。至於貓妖,自然就是睡客廳沙發了。
讓他們住在一起,李雲的考慮是互相有個照應。同時也可以讓秦帥,王大山監視,制衡刑天。
似刑天這樣的人物,估計用蠱毒也是無法完全控制的。
鑒於刑天有超過一百年的班房生涯,李雲先讓王大山,秦帥帶著他去洗澡,收拾,換洗乾淨的衣服。
要知道,刑天的身上如今還穿著大清咸豐年間的那種粗布衣服。說起來白馬寺的和尚也夠摳門的。
臨行前,李雲將王珍珍趕製出來的噬心蠱毒丹拿了出來,道:「刑天前輩,吃下去這顆丹藥,我便為你解開禁錮。」
刑天拿起丹藥在鼻端前嗅了幾下,突然就笑了:「不錯了,很正宗的神農氏手筆……呵呵,我想起了,你就是神農氏炎帝座下的那隻小狐狸吧?當年我見過你……」
「那我怎麼不知道你?」王珍珍不覺得自己跟刑天很熟。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刑天曾經可是炎帝他老人家屬下的一員大將。當然,那時候炎帝他老人家還是中央天帝。等到你跟了炎帝他老人家的時候,炎帝已經被黃帝老兒推翻,你自然也就不知道我了。不過我偷偷去看過幾次炎帝,所以就見過你。雖然你現在已經化作人形,但你的氣息不會變的。」刑天笑著說道:「小狐狸,你的運氣總是不錯……當年跟了炎帝神農氏做弟子,如今又跟這小子混在一起,的確是福原深厚……」
「你真的是主人座下的大將?」王珍珍有些懷疑。
「當然——!」刑天應了一聲,似乎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之中。
好大一會,他才再次開口,緩緩訴說了當年的往事。炎帝神農氏還是中央天帝的時候,刑天是炎帝手下的一位大臣。他生平酷愛歌曲,曾為炎帝作樂曲《扶犁》,作詩歌《豐收》,總名稱為《卜謀》,以歌頌當時人民幸福快樂的生活。
後來炎帝被黃帝推翻,屈居到南方做了一名天帝.雖然忍氣吞聲,不和黃帝抗爭,但他的兒子和手下卻不服氣。當蚩尤舉兵反抗黃帝的時候,刑天曾想去參加這場戰爭,只是因為炎帝的堅決阻止沒有成行。蚩尤和黃帝一戰失敗,蚩尤被殺死,刑天再也按捺不住他那顆憤怒的心,於是偷偷地離開南方天廷,逕直奔向中央天廷,去和黃帝爭個高低。
刑天左手握著長方形的盾牌,右手拿著一柄閃光的大斧,一路過關斬將,砍開重重天門,直殺到黃帝的宮前。黃帝正帶領眾大臣在宮中觀賞仙女們的輕歌曼舞,猛見刑天揮舞盾斧殺將過來,頓時大怒,拿起寶劍就和刑天搏鬥起來。兩人劍刺斧劈,從宮內殺到宮外,從天庭殺到凡間,直殺到常羊山旁。
常羊山是炎帝降生的地方,往北不遠,便是黃帝誕生地軒轅國。軒轅國的人個個人臉蛇身,尾巴纏繞在頭頂上。兩個仇人都到了自己的故土,因而戰鬥格外激烈。刑天想,世界本是炎帝的,現在被你竊取了,我一定要奪回來。黃帝想,現在普天下邦安民樂,我軒轅子孫昌盛,豈容他人染指。於是各人都使出渾身力量,恨不得能將對方一下殺死。
黃帝到底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又有九天玄女傳授的兵法,便比刑天多些心眼,覷個破綻,一劍向刑天的頸脖砍去,只聽「卡嚓」一聲,刑天的那顆像小山一樣的巨大頭顱,便從頸脖上滾落下來,落在常羊山腳下。
刑天一摸頸脖上沒有了頭顱,頓時驚慌起來,忙把斧頭移到握盾的左手,伸出右手在地上亂摸亂抓。他要尋找到他那顆不屈的頭顱,安在頸脖上再和黃帝大戰一番。他摸呀摸呀,周圍的大小山谷被他摸了個遍,參天的大樹,突出的岩石,在他右手的觸摸下,都折斷了,崩塌了,還是沒有找到那顆頭顱。他只顧向遠處摸去,卻沒想到頭顱就在離他不遠的山腳下。
黃帝怕刑天真的摸到頭顱,恢復原身又來和他作對,連忙舉起手中的寶劍向常羊山用力一劈,隨著「轟隆隆」「嘩啦啦」的巨響,常羊山被劈為兩半,刑天的巨大頭顱骨碌碌地落入山中,兩山又合而為一,把刑天的頭顱深深地埋葬起來。
聽到這異樣的響聲,感覺到周圍異樣的變動,刑天停止摸索頭顱。他知道狠毒的黃帝已把他的頭顱埋葬了,他將永遠身首異處。他呆呆地立在那裡,就像是—座黑沉沉的大山。想像著黃帝那洋洋得意的樣子,想像著自己的心願未能達到。他憤怒極了。他不甘心就這樣敗在黃帝手下。突然,他一隻手拿著盾牌,一隻手舉起大斧,向著天空亂劈亂舞,繼續和眼前看不見的敵人拚死搏鬥起來。
失去頭的刑天,赤luo著他的上身,似是把他的兩乳當作眼,把他的肚臍當作口,他的身軀就是他的頭顱。那兩乳的「眼」似在**出憤怒的火焰,那圓圓的臍上,似在發出仇恨的咒罵,那身軀的頭顱如山一樣堅實穩固,那兩手拿著的斧和盾,揮舞得是那樣的有力。
看著無頭刑天還在憤怒地揮舞盾斧,黃帝心裡一陣顫慄,不由自主地害怕起來。他不敢再對刑天下毒手,悄悄地溜回天庭去。
起初幾年,斷頭的刑天一直都在常羊山的附近,揮舞著手裡的武器。直到東西方神魔大戰之後,他才跟其他的神魔仙妖一樣採取了血脈傳承的手段,歷經萬年,重獲新生。
聽了刑天的訴說,王珍珍便也相信了他的話。
如此一來,她倒覺得自己煉製噬心丹對付刑天,有些不厚道了。
畢竟,他也是主子的舊部。
刑天似乎也看出了王珍珍內心的糾結,他輕笑一聲,說道:「小狐狸,是不是心中有些不捨……」
李雲卻是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神農氏炎帝在王珍珍心中的地位。她若不忍心,也在情理之中。
便在這時,刑天笑道:「小狐狸,心中不要有負擔……一萬年過去了,物是人非,當年的種種也都不復存在了。你既然已經做了人家的妻子,便要為人家謀利。你是炎帝他老人家的弟子,我刑天不會為難你,也不會嫉恨你,這丹藥我就吃了……」
說話間,刑天已經將那丹藥吞吃下肚。
如此大義凜然,卻讓李雲也有些動容。
「小子……」刑天將那目光轉向李雲,正色道:「我跟小狐狸頗有淵源,如今她跟了你,是她的造化,也是你的造化。你放心吧,即日起,我會安心做你的保鏢。另外,我要說明一下,其實你們配置的蠱毒對我用處不大。如今這年頭已經不比當年了,剛才我吃的時候仔細品嚐了一下,好幾種很重要的藥材都沒有。藥效降低了很多……不過味道真的不錯,就是炎帝他老人家的手藝,我喜歡……」
李雲頓時無語了。
沒聽過吃毒藥還會品嚐味道的。
刑天到底是刑天,有個性。
當然,這也從側面反應了他的厲害。
「刑天,我要你答應,永遠不做對李雲有害的事情。」王珍珍突然說道:「以炎帝的名義發誓。」
刑天略微猶豫了一下,答應了王珍珍的要求。
發誓完結後,王珍珍對李雲說道:「雲,幫他解除了禁止吧……對於炎帝神農氏的屬下來說,以他的名義起誓,是對他們最大的制約。」
「嗯!」李雲自然相信狐狸精的話,他點了點頭,隨即便解開了刑天的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