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紅日西沉,天色越來越暗了,韓進如釘子般站在麥田中,搜索著阿爾奎特的蹤跡。煉化了項鏈之後,他的頭腦變得異常清醒,神念也在緩緩成長著,只要周圍有任何風吹草動,絕逃不過他的感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進失望了。他猜測阿爾奎特應該用自己不瞭解的方法逃了出去。但就這麼放棄,韓進又有些不甘心。他放出青芒,駕馭著劍光向遠方射去。幾個月前,偵騎傳來一個情報,扎古內德在一個地下城的入口處建起一座城堡,他想到那裡看看,也許能截住阿爾奎特。
擁有了飛劍,對韓進來說,距離再不是問題。大概用了兩個小時的時間,韓進便找到了騎士們所說的城堡,只不過他沒有靠得太近。但城堡上巡查的深淵法師們同時看到了韓進的劍光,警鐘長鳴,個一群群戰士衝到了城牆上,進入全面警戒的狀態。
此時此刻的韓進,已經是一位真正的大人物。他擁有的特長,通過種種渠道傳播開去,就像激流軍團的騎士們不願直面阿爾奎特和扎古內德一樣,深淵種族的法師和戰士們也不願與韓進作戰。那是領住們的事,與他們這種小人物無關。說白了,誰也不想找死,除非上頭有命令,他們不得不行動。鬧騰了半天,扎古內德手下們一直在城頭上吶喊著、鼓噪著,卻沒有一個人走出城堡,而扎古內德本人不知道因為什麼,始終沒有出現。
這麼鬧下去可不行,如果阿爾奎特還沒有逃回來,老遠就能發現這裡的動靜。韓進徘徊片刻,退出了十餘里,躲在一片密林中,靜靜地等待著。
一直到深夜,韓進終於放棄了。不管扎古內德是已經逃回了城堡,還是躲在某個角落裡養傷,想在這片廣漠的天地間尋找一個人,太難太難了。韓進最後又等了幾分鐘,駕起劍光,向馬克辛堡的方向飛去。
已經離開三個月,總該回去看看了。大家過得怎麼樣?仙妮爾回來了沒有?哈雷是不是捅漏子了?等等很多事情都讓他牽掛。雖然殘忍的現實讓他變得越來越冷酷無情。但在他心靈深處的某個位置,依然保持著溫度,裡面裝著他的朋友,還有幫過他的、依賴他的夥伴,焉或是部下。
來的時候,韓進為了追趕阿爾奎特,速度非常快,回去的時候,他又是歸心似箭,速度也不慢。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平原上一處燃起的火光吸引了韓進的注意。
青芒改變方向,斜刺裡穿了出去。韓進並不想多管閒事,他只是要看看發生了什麼。
燃燒的是一座小村莊,面積不大。大火應該燒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村中的房屋已經變成了廢墟,在低空掠過的瞬間,韓進遊目四顧,沒有發現活人,索性繼續駕著劍光向前飛去。馬上就要飛過小村莊了,青芒卻陡然停在那裡。
下一刻,青芒盤旋半圈,雙向回飛去。韓進跳下青芒,穩穩地落在一口水井邊。這口井在村子的正中央,顯然是全村人共用的。在他那個世界,水井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在這裡,窮苦人能集全村之力打一口井已經很不錯了,有些村子想喝水還得跑到河裡去挑呢。
一個婦人趴在井邊,一隻手猶拽著纜繩,頸後有兩個深深的血洞,應該是在打水時突然遭到襲擊的。韓進緩緩伸出手,把那婦人翻轉過來。沒錯,這正是黃昏時看到的那個農婦,只不過他的面容變得蒼白,而且比黃昏時瘦削了一些。
韓進俯下身,又把那婦人翻了過去,凝視著那兩個深深的血洞。半晌,他慢慢站了起來,沿著村道向前走去。除了余火燃燒偶爾發出的辟啪聲外,村中始終顯得很安靜。
「真是讓人無話可說啊!」韓進呵呵笑了起來,不過他的眼中卻連一點笑意都沒有:「阿爾奎特,我已經看透你了……沒有一顆勇敢的心,你的實力再強大又算得了什麼!?」
郎寧已經成了眾人的中心。別看他是激流軍團的統帥,但是在戰神號上,格瓦拉、傑狄斯、蓋爾總管等人不是實力強大,就是地位高崇,焉或兩兼而有之。郎寧在這裡從來不擺什麼統帥的架子,實際上,他也一直保持低調,不過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
「然後呢?」雅琳娜眨著眼睛問道。
「然後……」郎寧苦笑道:「雅琳娜小姐,我已經講過一遍了,然後阿爾奎特就頭也不回的逃走了,我看……他已經被拉斐爾大人嚇破了膽!」
「你再說一遍。」摩信科笑嘻嘻地說道。
「說什麼?」郎寧愕然問道。
「剛才說的,最後一句。」
「我說……阿爾奎特已經被拉斐爾大人嚇破了膽。」
「不錯,不錯,我喜歡這句,感覺棒極了!」
「如果把拉斐爾換成摩信科,感覺一定更好吧!」雷哲在一邊突發陰招。
摩信科正沉浸在韓進談笑退敵的意境中,聞言不由咧開大嘴:「當然了!哈哈……」
「摩信科!」薩斯歐用凝重的語氣說道。
「怎麼?」
「你今天又偷酒喝了吧?」
「你們……」摩信科掏出一本小簿冊:「你們知不知道這是誰寫的?告訴你們,早晚有一天……」
「好了,好了,你們三個怎麼沒事就吵?」雅琳娜打斷了摩信科的理想告白,緩步走到船舷前:「這麼晚……他也該回來了。」
「在地下城中,應該發生了很多很多故事。」格瓦拉微笑著說,「否則,以阿爾奎特的實力,不可能做出如此丟臉的舉動。」
「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傑狄斯歎道。光明魔法本就可以對血族構成全面壓制,他在偷襲得手的情況下,依然傷在阿爾奎特手裡,由此可見,阿爾奎特的實力有多麼可怕。但這樣的阿爾奎特竟然不敢直面韓進。他知道韓進的實力也很強,可不應該強到如此地步。
「在我這一生中,我見過很多很多年輕人。」蓋爾總管緩緩說道:「而拉斐爾,是最優秀的!他聰明、善良、情感豐富,有責任感。比如說這一次,他選擇一個人跑到地下城裡,獨自挑起所有的重擔,呵呵,所以我們才有心情、有時間在這裡喝酒聊天,這樣的年輕人……實在太少了,小姐,您看……我說的對嗎?」
雅琳娜露出思索的神色,隨後點了點頭,「他確實很了不起。」
傑狄斯嘴角上翹,露出淡淡的笑意,隨後他把視線轉到別處。對這種事,他不想參與。
格瓦拉錯愕在那裡,隨後用手指輕敲著桌面,示意蓋爾總管過來,接著壓低聲音說道:「蓋爾總管,您這麼做……有些不妥吧?」
「格瓦拉騎士,我想您比我更清楚,現在的拜特盟,並不是安全的!」蓋爾總管微笑著說道:「如果能得到所羅門大公爵的支持,這一切才會截然不同!」
「我當然比你更清楚,包括拉斐爾的性格。」格瓦拉淡淡地說道:「他和仙妮爾在一起兩年多了,感情很深,如果您真想挑起些什麼……小心點,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您誤會我了,我只是想多給年輕人一個選擇。挑撥……呵呵,難道在您眼裡,我是一個這麼愚蠢的人麼?」蓋爾總管微微瞇起眼睛:「深厚的感情啊……格瓦拉騎士,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永遠不會改變的。您看,您的力量在逐漸流逝,而我的身體也在慢慢的蒼老,三十多年前,被譽為大陸魔法之光的所羅門大公爵開始組建自己的第一支軍隊,現在,年輕的拉斐爾引起了周圍領主們的警覺,而輝煌的元素之都卻迎來了自己的夕陽。您再看看頭頂,星光是多麼的燦爛,明天呢?也許就會變成滿天烏雲了,再過一個月,天上會飄下雪花,把我們腳五的大地變成一塊冰原,然後再過幾個月,春天又會回來,讓整個世界重新恢復生機。」
格瓦拉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看著蓋爾總管。
「格瓦拉騎士,沒有什麼是不會變的。」蓋爾總管微笑著重複了一句,接著說道:「仙妮爾對您的印象不太好吧?而且……據我所知,在孤崖城中,野柳城的莉迪亞曾經向您發動過攻擊,不是麼?」
格瓦拉的身形驀然繃緊,眼神也轉冷,不過依然保持著沉默。
「我明白,您始終瞞著這件事,是不想讓拉斐爾感到困擾,但您……真的想不到麼?他的困擾遲早會來!」最後幾個字,蓋爾總管是一字一句吐出來的:「您可以讓仙妮爾不再恨您,但您無法讓所有的精靈都原諒您!畢竟……銀色飛馬軍團是毀在您手裡的啊!」
格瓦拉眼中的冷意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悲哀,只不過他不屑去反駁什麼。如果精靈族有足夠的理由仇視他,那麼銀色飛馬軍團先後攻襲了幾十座城鎮,還殺光了他的家人,他的仇恨又要算在誰的身上?!
「格瓦拉騎士,其實我們是沒必要爭執的,或者……是沒有必要為一個仙妮爾搞得不愉快。」蓋爾總管緩緩說道:「這樣好了,我們聽從命運的抉擇。」自從蓋爾總管找到雅琳娜之後,他極少發表什麼意見,平時總是笑呵呵的,但不說不代表不懂。作為所羅門大公爵的左膀右臂,他絕不比這裡任何一個人差,到了今天,他才真正露出了自己的鋒芒。
「命運的抉擇?聽起來好像很有意思。」格瓦拉已穩定住自己的情緒,露出淡淡的微笑。
「我猜……」蓋爾總管探過身子,小聲道:「野柳城絕不願意身邊多出一個強大的鄰居,您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