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汽派出所的車,隸屬於中原分局……
行雙成回過頭來,在車離去不久,已經查到了歸屬,同在網警網絡監控室看過程的幾位還沒有從驚訝著清醒過來,又有消息證實了,確實是中汽的治安巡警,車行駛出世紀花藝園不過十分鐘,到了中汽派出所,這個派出所是依中柑最大的汽貿配件交易市場所建,負責轄區未來路、貨棧路和中原區的治安,在市區算個大所了。
如果不諳內情,恐怕都會認為是一起普通的出警,只不過現在,各人心裡都明白,恐怕又是受了某些幕後人物的指使,像這類公權私用的事已經濫了,可誰也沒有料到這種司空見慣的現象會發生在如此關鍵和重要的當口,陰沉著臉的鄭冠群一言不發,今天已經不是第一次領教類似事件了。
沒吭聲,方卉婷悄悄一瞥同樣陰沉著臉的帥世才,下午偶而聯繫中斷是那麼的緊張,現在眼睜睜看著兒子被人鉸走,反倒出奇的冷靜了,那份冷靜,在方卉婷看來缺了點人情味道,似乎不該發生在這麼一位慈父身上。
「走吧,讓外勤盯著中汽派出所,一舉一動全給我錄下來,有人想玩火,那就給他個引火燒身的機會…」鄭冠群陰沉著臉說了句,回身就走,是因為看到了開門的原研究員正悄悄打著手勢,剛剛出門,原研究員附耳小聲說了句,老鄭的眉頭楚楚,點點頭,示意知道了,招手叫著自己的這個班子,回到了窩了數日的冷清會議室裡,落坐開口終於一錘定音了:「銀行已經向市**支隊報案……,省廳高度重視此事,已經通知我馬上回廳裡和召開緊急搓商會議,和**處、**支隊聯合組織專案組偵破這樁特大金融詐騙案。」
否極秦來了、苦盡甘也來了,不過此時好像都不覺得歡欣鼓舞,這份遲來的消息,已經失去了它的時效性,剛剛停頓,老鄭又是一句眾人皆驚的話:「我準備邀請沈子昂擔任此次的專案組組長…還按前一個專案組的建制展開工作。」
靜,更靜了,只剩下了眾人的眼睛不解地在動,在相互看著對方的表情,不過都是頗有不忿之色,辛辛苦苦澆水種地的寸功未建,馬上就請來看摘現在果子的,自然讓大家心有不忿了。
「我知道大家不理解,不過我希望大家服從。」鄭冠群收拾著本子、筆,輕聲說道:「大家都看到了,我們之前低估了端木界平,現在同樣低估了尚銀河,從他能調動警力資源就可見一斑,這個案子究竟還要遇到什麼樣的阻力我實在不敢想像,在座的職位最高的是個哥主任科員,我又是個即將賦閒的處長,沒有一個強有力的後盾,我們根本撼不動阻撓辦案的攔路石…………好,閒話少說,準備一下,專案組此次將設在網警支隊。」
沒有再多說,起身先行一步走了,似乎根本沒有擔心被銬走的帥朗,而此時,大家的心思又被新來的消息牽動了,老鄭一走,范愛國有點不解地問著方卉婷道:「小方,沈督察有什麼背景呀?」」他父親是省人大常委班子裡的人,算不算背景。」方卉婷知根知底,笑著說了句。
「哇哦……。」老范給嚇了嘴嘟眼直,怨不得是省裡最年輕的督察,敢情是老子英雄兒好漢了,震驚了一下下,笑著問帥世才道:「帥隊長,我怎麼感覺您對這事根本沒反應呀?這個案子您才是靈魂人物,要不是您這位反騙專家,我們現在還在漿糊裡打轉呢。」
「天假其私而行其公,又何必在乎呢。」
帥世才淡淡一句,不作他解。這麼個雲淡風輕的態度,讓老范是頗有佩服,方卉婷倒有點疑問,似乎帥世才對兒子被帶走,也是無動於衷,想問,又生生把這個疑問壓回來了。」咦?這哪兒呀,大哥?」
帥朗問。
回答他的是背後一堆、屁股上一腳,夾著一句催促:「快走。」
冬季天黑的早,到了這個陌生的地方已然是天色全暗了,能停十數輛車的大院子四面高牆,眼界給擋得死死的,唯一院子裡一面單面樓燈光通明,不時地有正裝的警察進進出出,這時候帥朗倒鬆了一口氣。為什麼呢?現在假貨充斥還真不是好說,好歹是貨真價實的警察,不是冒充的。既然是真警察,最起碼沒有被糊里糊塗滅口之虞了。
被幾個人擁著進了一間沒標識的房間,那帶頭的一位高個子一指牆角,語出短促冷森:
「蹲下。」
於是,帥朗老老實實蹲牆角根做大便狀,這地方的規矩很嚴,只要進來千萬別把自己個當人看,但凡你想爭點尊嚴,回報肯定是要挨一頓老拳。
一蹲,人走了,碰上門,然後門口守著倆,帥朗此時才細細打量屋子,就一桌一凳,不用想也猜得出,但凡抓回來的偷雞摸狗分子,都是自己這樣蹲著問話,這樣蹲著極有利於警察,一句不對,馬上面對的就是皮鞋和大腳丫,那滋味帥朗嘗過不少次,非常之記憶猶新。每每在身陷此處的時候,第一件事想得是怎麼把自己幹得爛事遮掩住,不過這回有點特殊,都不知道自己是因為什麼事被揪過來,理論好歹也是省廳和市局的給自己打交道,這被個小所小隊給拈了,實在有點掉價。
難道,是尚銀河?帥朗心裡泛起的疑問,下午回到了世紀花藝園,老爸電話裡就囑附了不少話,其中一條就是懷疑端木和尚銀河私下達成某種協議,可能對他曾經的同門採取不利,而掌握著《英耀篇》的帥朗這個偽同門,說不定就得首當其衝了。帥朗當時也想了很多種場景,包括突然冒出數個彪形大漢來綁架、包括冷不丁背後有個民工裝束的拍板磚、以及可能在某種拐角處你看到人樣時敲你一悶棍……,這下三濫手段帥朗絕對耳熟能詳而且在實踐中運用得爐火純青,可打破自己這奸詐腦袋,也不會想到是這種情況。
就是嘛,警察和放高利貸啥時候穿一條褲子了?
而且就穿一條褲子也不時呀,他要把我抓派出所,這裡面他們怎麼動手?帥朗看看窗外,偶而有進出的警車,在這種情況下,總不可能還有黑澀會猖撅吧?就借警察的手收拾自己,也不至於帶著所裡呀,直接在車上捂嘴巴捆手腳裝麻袋裡不就得了?
不對,有姦情……,帥朗剛剛泛起這個念頭,門吃當一開,進了倆人,帥朗一抬眼,馬上來了個低眉怯生生的老實樣子,話說這出門矮三分、離家小兩輩,這地方可不是裝大爺的地方。
「蹲過來…這兒。」帶自己的那位高個人坐下來了」一指身旁不遠處的牆根,帥朗老老實實蹲那兒了,另一位手往桌上一放,澎聲一個悶響,帥朗眼光一膘,明白了,那兩副假拓片。
那位從桌下拉了個凳子,也坐下了,一指:「認識麼?」
兩個人,虎視眈眈,一左一右坐在桌子兩側,如果盯著階級敵人一般盯著帥朗,帥朗點點頭:「認識。」
「看你也不個什麼好鳥啊,說,第幾次了。」左邊的高個道。
「就…就這一次。就賣了一回。」帥朗怯生生道。
「呵呵…」右邊那位笑了,手裡掏著東西,都是帥朗身上桂出來的:「電擊器兩個、錢包裡光卡十張、你防著誰呀一說說,把你詐騙的經過,詳細說一遍。」
那位貌似漫不經心,話裡有詐唬,不過帥朗瞅到破綻了,光說問,根本沒筆錄,不像個正式的詢問,剛一停頓,左邊那位一拍桌子:「又想編故事是不是?這案情我們都瞭解了,你以為你還瞞得過去?」」我我我……,我不用瞞呀?我們辦金石展,有個女的上門,非死乞白咧要買這兩哥拓片,後來搞了搞價就買給她啦。」帥朗一言把經過以敝之。
「多少錢賣的?」左邊的問。
「二百二十五萬。」帥朗進了個數目。
兩人貌似渾身一顫,敢情有點被這數字震驚了一下下,交換著眼光,那眼光,帥朗一下子看明白了,多麼的熱切、多麼的熾誠…一看到這兒,帥朗的壞心眼動上了,要不,誘誘這倆貨?
「你可真敢干啊,二百多萬……,你這個經鑒定是假貨,屬於詐騙行為。」左邊的道。
「大哥,藝術品買賣不保真的……,就是假貨,它也值二百萬。」帥朗輕聲道,怕引起反感,不料還是引起來了,右邊那位點著煙斥著:「你說得好聽,兩個破紙片騙人家二百多萬,還不算詐騙?」
完了,這倆肯定沒好好學習專業知識,說不清道理了,帥朗扭著話題道著:「大哥,這個它不是這樣講的,已經賣給她了,又是當場還能退貨,這都過了幾天了拆了封回來了,誰知道她們是不是把貨換了……,你們說我詐騙,我是百口莫辨呀,萬一是買家回頭訛我呢?」
「嘿,你還狡辨?」左邊的牙縫迸字。
「不老實有你苦頭吃。」右邊那位凸眼威脅。
更明瞭了,是不是僅僅想找回損失還是另有他圖帥朗搞不清,不過看得出來是純粹替人出頭,用貌似警務的流程來壓搾賣家,而且別指望基層這些戴大沿帽的有多高法制水平,就跟那回一所長說」戴套不算強,奸」雷倒全國人民一樣,帥朗知道這號警察千萬別給人家講理,道理永遠講不過拳頭的。」別抵賴啊,人家不可能白白花這二百萬,現在到我們這兒報案來了,小伙,我說到這份上了,還由得著你抵賴,你敢說這不是你手裡的貨?」左邊那位,想了半天,理駁不倒,準備嚇倒了,帥朗楞著眼瞅瞅,兩人俱是不善,話一轉,很誠懇地道著:「警察大哥,不是我想抵賴,可這事誰說得清呢,總不能聽他們一面之辭吧?……,我要不想個解決辦法?」」呵呵…你想解決辦法?那也得人家同意呀?首先你得把騙走的錢全部退回來。」右邊那位,很老成說道,說來說去,恐怕這才是關鍵。
「對呀?」帥朗來了個順桿爬了,馬上接口道:「我就是說把錢全額退回來。」
絲,明顯地看到了倆位警察腰一直,怔了下,估計是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帥朗趁熱打鐵著道:「可不能退給他們,我信不過他們,不過我信得過警察叔叔…這樣,我把錢退給警察,等事實調查清楚讓警察處理這總沒問題吧?要是我蓄意售假,錢退給他們,敢判判我;要是他們訛人,那警察叔叔得給我撐腰了阿?不能有錢人他們想說什麼就是什麼吧?黑白顛倒、真假混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對了,我錢包裡的支票,打好印鑒的,我隨時可以把支票開出來…」
囉囉嗦嗦一大堆,那兩位警察聽得眉色亂動,不時地交換著眼神,顧不得嚇唬帥朗了,這麼個合作的態度、這麼個坦誠的姿態、這麼個老實的娃」還真讓警察相信其中必有冤情,說完了,右邊那位老點的警察還翻著帥朗的錢包,果真夾著一摞支票,顧不上問了,拿著支票一遞給對面的那位,那位也明白了,拿起來急匆匆奔出去了。
看來,是不敢輕信這個騙子。
不過帥朗舔著嘴唇壞壞的想著,支票當然是真的,只是你想拿錢,就真不不了了。
「小伙,你家是哪兒的?」
「鐵西區的。」
「哦,鐵路子弟?」
「對。」」幹這營生幾年了?」
「剛幹不久,對藝術品也是略有所知,不過我們絕對不出售假貨啊。現在人心不吉,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當今誠實商人就這麼難涅?警察大哥,你們不能不作調查單方面一認定,不傳不通、知,直接把我銬來吧?」
「可能……,可能是個誤會,別介意。」
「不介意的,咱們一家人,警民不一家麼?我不信你們信得過誰呀?」
「呵咐…有意思。說得對,咱們警民就是一家嘛。」
幾句下來,帥朗充分發揮著曾經當推銷員人來熟的本事,那位老點的警察好像越看帥朗越順眼了,帥朗呢,也放心了,好歹沒有挨揍之虞,這年頭這麼黑暗,真把燈一拉,進了十幾個棒小伙劈裡叭拉揍咱一頓,那可上哪兒說理去?
敵對,慢慢走向緩和了。
不一會兒那位高個子在門口招了括手,老警察出去,兩人耳語了幾句,一會兒,都進來了,很放鬆的姿勢,高個子蹲下身子,給帥朗解了銬子,一支手,請著帥朗坐下,帥朗可沒料到態度轉換的如此之快,戰戰兢兢地一坐,那老警笑吟吟道著:「介於你這麼合作的態度,廢話我就不多說了,畢競報案方也是有來頭的,這事情嘛,也不搞得滿城風雨,能私下和解最好,你既然願意退還錢款,那就最好了……,當然,這個錢,不經過慎重調查取證,我們是不會輕易給買家的,畢競究竟誰對誰錯,是不是對方有調包一時也很難說清楚,要是這樣呃……這個錢,就必須交給我們保管了……。」
說來說去,自然是要把贓款暫為保管,帥朗知趣地拿著支票,抬眼一問:「把你們賬號給我……,明天早上就可以轉了,現在恐怕關門了,我們的開戶行在北城區英雄路工行分理處,大額資金轉賬得到本部……,如果需要我本人去一趟,沒問題,我親自給你們轉過知…」
說活著」在二位熱切的眼神裡,帥朗歪歪扭扭寫起了支票,這支票根本沒用過,只是成立金石文化傳播中心給了個虛名空支栗,公司和法人印鑒早蓋好了,就等著萬一有人找後賬先支應一下,卻不料找後賬的是自己人。帥朗心裡有點複雜、有點竊喜地開完了支票,蹭一撕,恭恭敬敬遞上來,那老警拿著東西起身,一指帥朗:「好,你稍等一會兒,讓人給他倒杯水……」
於是,二百萬的支票終於換來了一杯水。
倆警察出去了,門又關上了,一位小聲問著:「所長,那邊來電話催了,問咱們要人呢,可現在……。」
現在不同了,手裡有了二百萬的支票,經所裡的出納辨認絕對沒假,所長斟酌了下,停下腳步一擺頭:「一回把他放了。」
「可這…這麼大筆的款項?」那位高個子的問,怕出、問題。
「哼,沒人知道咱們就進小金庫,知道人不多咱們就進經費賬,知道的人多了,咱們就進涉案賬務保管賬,那幫放印子錢的還沒準把他折騰成什麼樣呢,他敢回來要麼?」所長不屑了句,背著手,上摟了。
又過了片刻,門開了,帥朗一楞時,那高個警察招著手,帥朗亦步亦趨跟著,一出門,眼看著又要上警車,帥朗有點怵了,回頭問著:「大哥,我錢都交了,還把我往那兒送呀?」
「放你啦…快走。」那位不容分說把帥朗塞進車裡。
前面一司機,後面就高個子一位,這次不大張旗鼓了,悄無聲息地出了派出所,帥朗回頭看了看中汽派出所的牌子,四下梗索著,覺得肯定應該有跟在背後的外勤,不過沒看到,這幫孫子藏得太鬼,車又開得快,一閃而過。
很快,飛快,躥了幾個街區,到了大學城邊上,吱溜一躥進了體育場的後門,壞了,帥朗心裡一慷,媽的不會因為二百萬殺人滅口吧,此時悄悄地解著腰帶,從小到大已經習慣系那個大鐵扣的軍用皮帶,關鍵時候這能當武器用,只要不動槍,對付這倆應該問題不大。
正想著,車「嘎」聲一停,隨即那位高個子伸手「嘩」開了帥朗身側的推拉門,帥朗一楞,那高個子催著:「還不下去……,不追究你的責任,有事等通知啊,快下去。」
說著還雅了帥朗一把,看樣是急著要走,帥朗也巴不得趕緊耽離,一跳下了車,那小破警車嘩聲直溜了,帥朗繫著皮帶提著褲子大喊著:
「喂喂喂,給點打車錢……,我怎麼回去呀?還有我手機、銀行卡……,操,這他媽雷子真不講道義,把老子洗乾淨了扔出來了……。」
鬱悶,身上給洗得清潔溜溜,一毛錢都沒留下,帥朗繫好褲帶四下一瞅,冷清清的體育場後院,一邊是廢舊器材,一邊是垃圾堆,從這地方走回東關怕不得半夜了,正咒罵著,剛走幾步,嘩聲幾輛暗處的車燈一亮,耀得帥朗直捂眼睛,瞬間的失明目不視物,胡亂揀了個方向就跑,不過剛跑幾步,澎聲揮了個五體投地,絆到了廢單槓上了,州要爬起來,卻不料躲在暗處的追兵已至,這次才真來了幾位彪形大漢,提留小雞仔一般把帥朗直擰到了車裡,一右一左挾著,車打了個旋,朝著體育場飛速的駛離了……,剛走不遠,哥駕上的回過頭來,一開車燈一舉手機,卡喀給帥朗來了張照片,帥朗被左右兩位大漢挾著動彈不得。心裡暗道著:哇操,這才是專業黑澀會,左右一瞧,兩位面色冷峭目不斜視,剛挪挪身子就感覺到了挾持自己的那倆人手掌孔武有力。帥朗自時就操著傢伙也打不過這號牲口。
又走了不遠,從倒視鏡裡看著足有兩三輛車尾隨著,還不見那群外勤出現,帥朗哀歎了一句,奉拉著腦袋,悲催地想著:完了,老子成了黑白都不容的公敵了…………叮鈴鈴響了聲短信的聲音,一直守在辦公室的尚銀河拿起手機,一摁彩信,顯示出了一個低眉順眼,稍顯陌生的照片,車裡照的,一見照片,臉上浮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找著號碼轉發出去,雖然這是個無名小卒,可價值卻是幾干萬資金的得失問題,終於逮著了一個,也正好試試,能不能換回錢來。
片刻,短信回復來了:恭喜尚總,錢會盡快到賬,順便提一句,書就在他身上…,看著短信,尚銀河笑了笑,終於有了幾分放鬆的姿態,思時了片刻,換了一種口吻給還在路上的手下發著消息:
此人身上有本《英耀篇》,務必拿到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