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彤日用品公司,一家不入流的日用品加工小廠。這個小廠稱為公司的話就有點吹牛的嫌疑了,小廠遠離城市,在一片郊區,郊區的環境還是很好的,不過破爛的廠房在茂密的草叢的映襯下,顯得卻是十分的荒涼。而現在這個看起來就很荒涼的小廠卻碰到了致命的危機,這個小廠要面臨破產了。
彭彤,一個連銅川人都不知道的品牌,就是這樣的品牌在夾縫中存在了一年的時間,而現在這個小廠已經沒有辦法繼續下去了。
近幾個月以來,彭彤居然接不到一單訂單,就連以前合作的十分愉快的一家超市,現在也不續單了。作為廠長的王二虎整日愁眉苦臉的,整張臉整個都縮到一起,就像曬乾的橘子般,烏黑油亮的頭髮就是在這兩個月變得花白。
這天,王二虎正在為公司的發展皺眉,煙接一根一根的抽著,地下滿是吸得連頭都快燒著的煙頭。
門口傳來一真喧鬧,透著喧鬧依稀的能聽到:「抗議,強烈抗議。打擊無良黑心的老闆,不發工資我們就不開工。」
機器已經被砸壞了,工人就跟瘋了一樣,整個工廠已經沒有人在工作了。幾人輪流的堵在王二虎的辦公室前,要不到工資他們就不放王二虎出來。
二虎又點燃了一根煙,剛放到嘴邊,嘴唇動了動,而後又把煙按到了地上。滅掉了煙,二胡站了起來,將那支吸了一口的煙小心翼翼的放入了煙盒裡。靜靜的站了一會之後,二虎彷彿下定了決心,拉開了門。
耀眼的陽光打在了臉上,二虎瞇著眼睛。
門外幾個人看到正主居然現身了,爭著搶著就向二虎而來,「廠長我們的工資呢,我們這都已經兩個月都沒有拿到工資了,你說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的,不就指著這一個月千百塊錢的過日子。」
又有一個人搶著說:「二虎,你是富起來了。可不能忘本那,我們可是跟著你混起來的,你現在都已經蓋起來了小洋樓,而我們呢?我們已經兩個月都沒有發工資了,你是富起來了,現在富得都不認自己人了,是啊富人都是這個毛病,我還真以為你二虎是個正直老實的莊稼漢,真沒想到你居然也昧著良心,貪鄉親們的血汗錢,你的良心真是讓狗給吃了!你記不記得那年,你家沒有了糧,你哭著喊著說自己餓。是誰給了你半個饅頭,是我爹啊!要是沒有那半個饅頭喲,你小子還能有今天。早不知道你小子現在變成哪副骷髏架子。」
這人是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冒出拳頭打在了二虎的臉上,血順著二虎的鼻子流了下來。二虎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站著,陽光下二虎鼻子上的血,迎著陽光散發著異樣的光芒。
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本是同一個村子的,而現在儼然成了仇人,錢!都是錢!錢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切罪惡的根源。
在鮮紅的血液順著二虎的鼻子流出來的時候,場面也變的混亂不堪,人們並沒有因為這血液而停手,卻因為這血液而瘋狂,都變的嗜血了起來。拳頭打在了二虎的身上,虧得二虎是個地地道道的莊稼漢子,也並不因為富了起來變的虛垮,其實二虎哪有什麼錢,賺的錢大部分都堆在了廠子裡的機器上,雖然二虎是個莊稼漢子,不過二虎不呆板,他很有做生意的天賦,像這樣的小廠子,小品牌,能存活這麼長的時間也算的上一個奇跡吧。
人群們打夠了,散了,漫天飛舞著字幅,打著無良老闆還我們的血汗錢。無良老闆喪盡天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二虎倒在地下,空中飛舞的白紙蓋在身上,白紙漸漸變紅,透著妖異的紅。
心寒了,心死了。彷彿聽到誰在呼喚,他卻不想睜開眼睛,只任那呼喊聲變的低啞,最後那呼喊聲徹底消失了,二虎也如願以償的進入了夢鄉。
這個夢好長……在夢中,在沒有醒的日子裡,在他倒下的日子裡,她接過了重擔,廠子的一切都擔在了她那弱小的肩膀上,她四處奔走,為廠子拉單子、跑業務。單子經過不停地奔走終於是拿到了,但是廠子裡的機器卻……
這一切都擔在她的肩上,她也有些扛不住,她想他抱怨過,廠子裡的機器,超市老闆的騷擾,她都跟他傾訴。他在夢裡看著她的辛苦,真想睜開眼睛,站起來。可是彷彿有繩索捆著他,萬能膠封住他的眼睛還有嘴,睜不開也說不出。他心裡難受極了,他不忍心看著她日漸消瘦,她的臉日漸枯黃,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她離開了,當她在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她對他說,醒來吧,二虎哥,一切都變好了,廠子活了。睜開眼睛看看吧,看看廠子的變化,看那再也不是破舊的廠房,沒有了落後的機器。廠子活了,而你呢,你為什麼還沒有睜開眼睛。睜開看看吧,看看廠子,看看我,難道你不想我嗎?
唇輕輕的吻了上去,是那麼的甜蜜,他真的想掙脫黑暗的束縛,給她一個擁抱,一個深深的擁抱。他奮力的睜開眼睛,想掙脫黑暗的束縛,掙扎,費力的掙扎,終於有一絲的光明。
「兒啊,你醒來了。」二虎睜開眼睛,並沒有看到她,在他眼前的是他的老母親,老母親臉上的皺紋更密了。
唔,乎……啊……哪?含糊不清的聲音傳出,娘放下手中的碗,趴在他的耳邊仔細的聽著。
突然,娘顫了一下,眼淚就要留下來了,就在眼淚繞著眼眶打轉的時候,她背過身去,擦掉了眼淚。「她?她去給你買吃的了,你要趕緊好起來。」然後娘的手伸向了二虎的頭,就像小時候一樣,輕輕的撫摸之後,為他蓋上了被子。就坐在床邊。
靜,情。
就這樣病房裡安靜而祥和,但是他該怎麼接受她帶給他的打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