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捷克人
凜冽的寒風吼叫著，暴風雪像拉鋸一般刺在身上，給有史以來罕見的大遷移人群帶來了難以形容的苦難。
在雪白的大地上，人們就像移動中的殭屍，腦中的思緒早已經被寒冷的溫度凍僵，只有一雙腳還在一左一右的本能的挪動著。
「噗通…」
一個僧侶打扮的中年男子摔倒在了雪地裡，然而他身側一個同樣打扮的中年男子，卻只是麻木的從他的身邊走過。
雪越下越大，整個宇宙彷彿是一個被雪片密封起來的巨大包裹。起初，指揮者聲嘶力竭地喊著「不許睡覺」用以激勵人們。可是後來，連他們自己也被睡神引誘過去了。
事到如今，情況還算比較好的，也只剩下在火車內躲避著寒冷天氣的高爾察克等人了。
然而坐在到處透風的車廂裡，又能比火車外好上多少呢…
「…………」
坐在火車的車廂裡，高爾察克默默的往車窗外。
在他所坐的車廂裡，並沒有什麼溫暖的臥室，甚至就連一張軟一些的床都沒有，他所在的這個車廂裡有的，僅僅只是那一千多噸黃金和整個隊伍急需的各種補給，就連他自己也是坐在一箱黃金上——————這也是為什麼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人襲擊火車的原因。
因為火車裡裝的除了黃金這樣【毫無用處】的金屬外，剩下的就是維持整個隊伍生命的糧食等物資。如果說人在零下五十多度的低溫裡行軍，至少還能有一定的生存幾率的話，那麼如果火車運載的那些物資也沒了…
「將軍，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走到高爾察克的身邊，高爾察克的副官開口道，說著將一個盛滿了白酒的杯子遞到了高爾察克的手邊。
「將軍，喝一口吧，雖然中國人賣過來的酒不如我們自己的伏特加酒，但現在這個情形總比沒的喝要好…」
說話的時候，高爾察克的副官在對中國白酒的低酒精含量表達著鄙視——————看來副官並不明白，酒精含量高的酒並不代表他就是好酒…
看到副官遞過來的酒杯，高爾察克伸手就要去接。
雖然和下面的普通士兵或者是隨行人員不同，高爾察克可以在火車內停留，但是為了盡可能的運更多的黃金和糧食等物資，高爾察克搭乘的是貨運火車。
貨運火車，這種火車的車廂肯定不能和客運的相比，就如高爾察克所乘坐的這列火車，車廂的許多地方都是漏著風的，因此雖然是在車廂內，但車廂內的溫度也未必就比外面高上多少。
所以現在的高爾察克，也的確是很需要一杯能夠暖暖身子的烈酒。
然而就在高爾察克準備接過副官遞過來的白酒時…
「噗通…」
外面傳來了人撲倒在地的聲音，高爾察克只是往外面一看，就能看到一名跟隨著他的士兵倒在了雪地上。
而且就和剛剛那個摔倒在地的人一樣，這個倒在地上的士兵也同樣是無人理會…
「唉…」
看著那名摔倒在地上的士兵，漸漸的離火車遠了起來，高爾察克沉沉的歎了口氣，滿是自責的道。
「都是我的錯啊，如果我沒有…」
聽到高爾察克在那裡自責，高爾察克的副官趕緊勸道。
「將軍，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天有不測風雲，現在的這種情況怎麼能全都怪在將軍身上呢！！！」
的確，現在的這個情況還真不能怪高爾察克。
就拿高爾察克一行現在所處的托木斯克來講，托木斯克大體上坐落在托米河的右岸，距離托米河流入鄂畢河處50公里，距離莫斯科的直線距離為3500公里，該城通過別雷亞爾—阿西諾—泰加鐵路與西伯利亞大鐵路相連接。
在往年，托木斯克年均氣溫-0.6°c。每年無霜期約為100-105天。
同時托木斯克一月的平均氣溫為？19.2°c，看上去似乎是很冷，但是對俄國人來講-20°c左右的天氣壓根算不上寒冷，其實？20°c左右的天氣，頂多也就是相當於中國北方的冬天而已。
雖說西伯利亞的確是很冷，很多地方零下個50攝氏度是很正常的事情，然而托木斯克一線行走的話，1月的氣溫頂多也就是零下2、30攝氏度，這樣的氣候行軍的話，雖說困難了一些但也不是毫無辦法。
然而就像副官說的一樣，天有不測風雲，沒有人能想的到，高爾察克剛剛帶著隊伍向遠東轉移沒多久，西伯利亞的氣候居然會驟然降低。
而且這個降低還不是一般的降低，居然一下子就由零下20多攝氏度降低到了零下60攝氏度…
這麼大的氣候轉變，哪怕是高爾察克也是沒有預料到的。
因此眼下的一切，真的只能是用天有不測風雲這幾個字來形容。
就在高爾察克和副官在那裡歎氣的時候，臨近的一名貴族開口道。
「將軍，現在天氣這麼寒冷，你說如果我們調轉方向往南方中國人的勢力範圍前進怎麼樣，在這麼繼續下去的話，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們的人就會全都凍死在這裡了…」
說到凍死的時候，那名貴族的臉上明顯出現了懼怕的表情。
只能說，無論是在什麼時候，人都是要分出個等級出來的。
哪怕是在現在這種時候，一些真正有地位的人，依然能夠得到一些便利，就好像這位貴族一樣，雖然他本人對白軍並沒有什麼貢獻，但是因為他是現今白軍當中身份最尊貴的一位前俄貴族，所以他和他的家人以及其他少數的貴族，就有幸能夠和黃金或者是糧食等物資擠在一個車廂裡——————別看車廂裡四處漏風，廂內的氣溫也未必就比外面暖和上不少，至少坐在火車裡面不用像外面的人在冰天雪地裡行軍，因此車廂裡的人至少在生存幾率上還是要比外面的人高個不少的，畢竟這樣也能多保存一些體力下來。
「向南行走嗎，這恐怕是件不可行的事情。」說著不等那名貴族開口，高爾察克已經繼續道。「由托木斯克到中國人的勢力範圍，至少也需要六七百公里的路程，這麼長的路程，哪怕是我們將黃金拋下，沒有火車拉運糧食和帳篷的物資的話，恐怕還沒走出一百公里的距離來，我們就已經全都被凍死在路上了…」
就是這樣，如果說在天氣沒有降低到零下60攝氏度的情況下，向南行走還是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的話，那麼在氣溫降低到零下60攝氏度的情況下，向南行軍已經完全是一種自殺行為了。
在極度寒冷的天氣下，就連拉著雪橇的西伯利亞良種馬也在一匹一匹的死去，沒有這些西伯利亞馬來拉物資，他們這些普通的人類能走出多遠的距離？
饑寒交加的情況下，恐怕他們的死亡幾率還要提高幾倍。
畢竟無論是人類，還是馬匹等生物，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都實在是太脆弱了。
因此，現在高爾察克一行唯一的生機，就在這貫穿著整個西伯利亞的西伯利亞鐵路上，只要繼續沿著西伯利亞鐵路走，那麼在有火車拉運各種物資的情況下，至少他們還能垂死掙扎一下。
可如果脫離了鐵路的話，那麼單靠馬拉雪橇來拉運物資，是絕不可能走的脫的…
「不過萬幸的是，當初在烏拉爾的時候，曾經向中國人購買了包括帳篷在內的大量物資，不然的話，恐怕現在的傷亡人數還要大上許多。」
這麼說的時候，高爾察克的臉上滿是慶幸的神色。
的確，在烏拉爾的時候，由於高爾察克手裡有著一千六百多噸的黃金，所以秉承著不用白不用的精神，高爾察克不但從蔣百里那裡購買了大量的武器彈藥，糧食、御冬的被服和帳篷也購買了不少。
而現在高爾察克的隊伍之所以還能撐到現在，和當初收購的被服及帳篷也有不小的關係。如果不是這些帳篷和御冬被服的話，恐怕現在高爾察克的隊伍已經能減員一半了。
「難道，我們還要繼續走下去…」
「沒錯，走下去，繼續走下去…」
這麼說的時候，高爾察克的臉上多少顯露出了一絲猙獰。
雖說對未卜的前途和持續的寒冬極為害怕，但是車廂裡的人也都清楚，高爾察克剛剛的話並沒有騙他們。
在零下六十度的天氣裡，如果脫離西伯利亞鐵路向南方前進的話，恐怕沒有進入中國人的外蒙古或者是已經被中國人掌握的哈薩克斯坦，南下的人恐怕就已經餓死或者是凍死在半路上了。
而像現在，雖然依然很簡單，但至少在停留的時候人們能夠住進帳篷裡去，所以…
「繼續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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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扣扣扣…」
當天色已經變黑的時候，在總統府的會議室裡，嚴光正不停的用手指敲擊著桌面。
等到嚴光這麼製造著噪音有了五六分鐘的時候，他才停止了自己的動作轉而看向了一側的徐世昌。
「那個高爾察克的隊伍現在到哪了？」
因為這次的會議本身就是在討論高爾察克的問題，所以沒過多久，徐世昌就已經回到道。
「高爾察克的隊伍現在還在托木斯克境內，不過正在向著尤爾加前進。」
「這樣…」嚴光沉思了一下。「那他們有可能活著到伊爾庫茨克嗎？」
伊爾庫茨克，是位於貝加爾湖附近的一座城市。
同時，這座城市也是高爾察克一行的目的地之一，作為西伯利亞鐵路的一部分，高爾察克一行是絕對會經過這座城市的。
而這，也是嚴光為什麼會這麼問的原因。
因為伊爾庫茨克距離中國控制的外蒙古邊境，僅僅只有一百多公里的距離。和現在的那個哈薩克斯坦距離托木斯克的六百多公里的距離相比，伊爾庫茨克的距離現在要短上許多。
而且，現在在托木斯克發生的事情，也的確是有些讓人生畏。
畢竟不管怎麼說，零下六十度的氣溫也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嚴光和徐世昌等人很有信心，對自己等締造的國防軍很有信心，而且他們相信無論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他們所締造的國防軍都不會輸給對方。
但是…
現在在西伯利亞發生的事情，就是實實在在的是人力不可抗拒的了…
而聽到嚴光的話，徐世昌則是苦笑了一下。
「大總統，這個實在是…」
嚴光的問題，徐世昌可沒辦法回答。
畢竟現在高爾察克一行遭遇的是零下60攝氏度的寒冬，這麼冷的天氣，徐世昌活了這麼多年都沒有碰到過，根本沒辦法回答嚴光。
不過在徐世昌看來，如果高爾察克能夠拋下隊伍，直接乘著火車帶著黃金奔向伊爾庫茨克的話，生還的幾率還是相當大的。
只不過…
如果高爾察克真的敢這麼幹，也不用他的追隨者，但是那些原本是負責保護他的白軍士兵，恐怕都要用槍幹掉他了。
「實在是難辦啊…」
搖了搖頭。
「現在熊克武不是正在外蒙那裡嗎？」
「沒錯。」
「那就行了，讓他在外蒙那裡先準備就緒，把我派給他的那些卡車什麼的也都用上。如果高爾察克能夠活著抵達伊爾庫茨克的話那自然是最好，如果最後死在半路上的話，就讓他等到天氣變暖一些的時候，帶著部隊去把黃金都給我帶回來…」
說到這裡，嚴光的表情黑了一下。
「我一定要把那些黃金弄到手…」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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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爾察克並不清楚，直到現在嚴光都在惦記著他的黃金。
或者說，高爾察克知道，但是他卻顧不上來了。
因為…
在天氣絲毫沒有轉暖的情況下，高爾察克的隊伍正不斷的減少著。
幾乎每一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被凍死。
等到了2月末的時候，高爾察克的隊伍已經由120萬人縮減到了五十多萬人，而且這其中相當一部分還是強壯的白軍官兵。
（有資料說，到了2月末的時候，高爾察克的隊伍已經從120萬人變成了25萬人，沿途差不多死了一百多萬人的樣子，這裡因為高爾察克在臨出發前曾經購買過大量的御冬物品以及食品的關係，情況要比歷史上好上許多，所以也就更改了一下——————畢竟生死只是一線之間，有的時候情況哪怕只是稍微好一點，生存幾率也會增高不少的）
雖然幾乎每天都有人被凍死在路上，但是經過了長途跋涉後，最終高爾察克的隊伍還是抵達了貝加爾湖旁的伊爾庫茨克城。
只不過…
高爾察克所不知道的是，在這座東西伯利亞數一數二大的城市裡，等待著他的並不僅僅只是溫暖的床鋪，還有其他許許多多的東西…
譬如說…
叛亂…
在失敗後，此時的高爾察克已成為了英國人、法國人以及捷克將軍日？蓋達及哥薩克頭領謝苗諾夫等人的障礙。他們都想佔有那列裝有黃金的列車，誰也不顧這位最高執政官的死活。
不過也很正常，畢竟是價值三十多億銀元的黃金，要是沒有人起貪念才是件奇怪的事情。何況高爾察克還在伏爾加河流域的時候，遭到了伏龍芝的痛擊，在長途跋涉抵達伊爾庫茨克的途中，他的一百二十萬人的隊伍也減少到了五十多萬人。
至於殘餘的白軍？更是減少到了二十多萬…
而且這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是捷克人的捷克軍團。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這些原本就和高爾察克不是一條心的人不起歪念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況，捷克人已經和莫斯科的蘇俄政權進行了聯繫，並且達成了一項交易，那就是將高爾察克交給蘇俄，以換取他們安全離開俄國的保證。
先是有一千多噸的黃金的誘惑，再者還有讓他們安全離開俄國的保證，這種情況下捷克人根本不可能不算計高爾察克。
因此就在伊爾庫茨克城內，英國人和法國人，當然最重要的是捷克人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禮物，準備去迎接高爾察克。
（歷史上的確就是這幫人出賣的高爾察克，將高爾察克交給了蘇俄，然後，高爾察克就在貝加爾湖畔被槍斃了）
和懵懂無知的高爾察克不同，在伊爾庫茨克也擁有一定人手的軍情局很快就得到了關於這件陰謀的可靠消息——————也不是很奇怪，畢竟當初捷克人也曾經想過通過中國返回老家捷克。
只不過和蘇俄不同的是，代表著中國的國社政權所渴求的是高爾察克的那一千多噸黃金，就連一根毛也不準備留給捷克人，也是因此，捷克人才會選擇和蘇俄的布爾什維克分子交易的。
畢竟和那些布爾什維克分子交易，雖然安全上未必能有保障，但至少黃金可以帶回國內去。可是如果和中國人交易的話，他們的安全到是有保障了，但是黃金什麼的…
很快，在伊爾庫茨克的軍情局成員，就已經將關於捷克人準備對付高爾察克的消息傳回了國內。
面對這份消息，政府上層出現了一點分歧。
分歧並不是很多，僅僅只有兩個。
一個是將消息通知給高爾察克，另一個則是將消息隱藏不發。
前者，能夠讓高爾察克較輕鬆的收拾掉伊爾庫茨克的捷克人，畢竟高爾察克手下還有二十多萬的軍隊在，雖然長途跋涉使得他們的戰鬥力嚴重下降，但至少擺平兩三萬捷克人還是沒問題的。
至於後者？
則是準備做看高爾察克和捷克人死拼，等到高爾察克和捷克人的實力都消耗了一部分後，在讓在外蒙的熊克武出擊，然後來個漁翁得利…
只不過這個計劃也有一定的危險性，那就是萬一蘇俄的動作太快，將這些黃金給接收走了的話，或者是捷克人完事後就坐火車跑了…
要知道，外蒙的邊境距離伊爾庫茨克可是有一百多公里的距離，在加上寒冷的冬天，雖然在外蒙的部隊已經有幾支配備了卡車等車輛，也算是成為了半摩托化部隊，但是這個時代的汽車的可靠性實在是太…
最後討論出的結論是，將這個消息通知給高爾察克。
畢竟通知給高爾察克，可以讓他慢慢的去收拾捷克人，可如果不通知的話，萬一捷克人跑了，那可是真追不上了…
當嚴光將消息傳給高爾察克的時候，高爾察克距離伊爾庫茨克已經不是很遠了。
萬幸，這個時代有著無線電報這樣的通訊工具，所以哪怕沿途的電線桿已經因為戰亂的關係而損毀了不少，但是高爾察克依然能坐在火車裡接收電報。
當高爾察克看到電報的內容時，他並沒有對捷克人的背叛感到什麼吃驚，畢竟高爾察克落得現在的這幅田地，想讓別人依舊對他保持忠誠實在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不過讓他吃驚的是，中國人居然會將消息傳達給他。
要知道，中國人對他所擁有的黃金的覬覦，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難不成是因為中國人知道，如果我死了，這些黃金就絕對落不到他們的手裡，所以這些中國人才會通知我的？」
手裡拿著剛剛發過來的電報，高爾察克滿懷疑問的對他的內閣總理b？佩佩利亞耶夫道。
佩佩利亞耶夫並沒有回答高爾察克的問題，只是看著他手裡的電報道。
「捷克人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解決？」
「怎麼解決？」將電報放到一旁後，高爾察克冷笑了一聲道。「那群捷克人不是想等我入城後在發動叛亂嗎？那我就在入城的時候就解決掉他們好了…」
海軍上將也同樣是上將，雖然連戰連敗，高爾察克可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更何況現在想要對他叛亂的，還是一群來自捷克的外國人？
在隨後的幾天裡，高爾察克減緩了隊伍的行軍速度，在控制了整個隊伍的全部無線電後，高爾察克下令依然忠於他的十幾萬白軍，將隊伍裡的捷克部隊全部繳械然後押送起來。
在解決完了隊伍中的捷克人問題後，高爾察克才恢復了隊伍的行軍速度，而這個時候，伊爾庫茨克已經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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