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格勒,
在中國駐俄羅斯大使館辦公大樓內,星期二是以一種變化不定的節奏,逐漸加快它的工作速度的。人們暫時撇開私人瑣事,將主要精力投入到公務中。他們一開始勢必要做一些拆開郵件、搜集整理各種短箋便條留言等事務性工作,當然更多的職員卻是在處理著僑民事物,現在的俄羅斯幾乎可以說是中國最重要的貿易夥伴,數十萬中國商人,在俄羅斯經營著各種各樣的生意,大量商人的雲集,自然的帶來一個必然事物——僑務的增加。
因為僑務的增加,使得駐俄大使館不得不多次向國內要求更多的職員,同時,又增加了僱員數量,甚至動員了大使館內的其它人員,以處理這些僑務。
可是對於大使館中的一些工作人員而言,他們絕不會把所有的時間都用於普通事物的處理,或者說,原本他們就不可能參加諸如僑物這一類的「普通使館事物」,比如作為「主人」的外交部情報處、帝國情報局駐俄情報處,再比如帝**事情報局駐俄武官處,作為一個極為重視情報工作的國家,情報官員和情報軍官幾乎是每一個駐外大使館、領事館必然存在的職員,他們在駐在國搜集軍事、政治、經濟情報等等,任何對國家有用的情報,他們都會去搜集,同樣,他們還會在俄羅斯發展情報網絡,並以這一情報網絡為自己服務,相比於很多普通的外交部職員,他們的工作反而更為繁忙,幾乎從來就沒有任何休息時間。
9點30分,王青峰正走上軍事情報處的胡克勳工作的那一層樓,他朝窗外樓下的大使館外的廣場看去。只見遲到的職員正懶洋洋地朝各自的目的地走去。天氣時晴時陰。幾片自雲在高高的藍天上急馳,緊接著又是烏雲翻滾。
他看著眼前的情景。不知不覺地汀上樓的腳步。廣場看上去……不對勁?
「看守人」不見了。
「看守人」那是他對俄羅斯暗探局「暗探」的稱呼。因為中國情報界的「名聲在外」,所以各國往往對中國駐外使館嚴加「看守」,而在大使館外,幾乎每天。都會存在一個「看守」,和每一個「看守」一樣。他們總消通過這種守株待兔似的看守,抓到中國的一些把柄,尤其是從事情報工作的把柄。以期破壞中國的情報網。
今天的異樣。使得他在胡克勳辦公室前緊閉的門前汀腳步,在思索片刻後,他才敲敲門,頓了頓,推門而入,進入胡克勳這位表面上的駐俄武官長。實際上卻是軍事情報局情報人員的辦公室,他便看到胡克勳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兒。
「上午好。青峰。」
胡克勳和他打招呼。
「「螳螂」那裡可有什麼最新消息?」
在過去的幾個月中,駐俄情報部門共同進行了一個新的謀略,而這個謀略的主角便是「螳螂」,而現在,事情終於有了很大的進展。
「先不說這個。今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
胡克勳先是一愣,隨後詫異的問道。
「怎麼?有什麼風聲嗎?」
「我剛才看到——」
王青峰欲言又止著。
他發現儘管存在著合作,但是眼前的這位胡上校,卻是一個很難真正合作的傢伙,畢竟他們並不是分屬一個系統,作為一名情報人員,他清楚的知道,看似龐大的情報系統,實際上,正因其分屬多個系統,而總會有一些情報上的糾葛,即便是合作,亦很難真正放開合作,如果不是每個月,陛下都會親自主持一次情報會議,而且在宮中還有一個情報參謀處,負責協調、彙集各方的情報,恐怕情報資源會因為分屬至少三個系統,而造成嚴重的資源浪費。
「我剛才注意到。」王青峰提到自己先前看到的異樣。
「廣場上的那個看守人消失了?就是那個高加索老頭!」
「噢……就是這件事啊!」
胡克勳只是輕應一聲,隨後說道。
「你應該知道,現在我們和俄國人是盟友?」
「我記得,昨天他還在那!」
王青峰朝他皺了皺眉,作為一名情報人員,他必須要懷疑所有的異常現象。
「現在,他不見了,這很值得懷疑。」
「也許,他們並沒有足夠的人手!」
相比於王青峰的謹慎,胡克勳卻是顯得很是無所謂!
「那個掛著牌子的怪老頭。」
他在椅子上轉身站起,隨後朝著窗邊走去,向外看了一眼,果然看不到那個暗探的身影。
「不過只是一個不值得關注的對象罷了?」
「任何異常的事情,都必須引起我們足夠的警惕!」
王青峰出聲提醒道。
「關注?當然,也許吧!我們是需要關注一些異常的事情,但是,我的朋友,別忘了,現在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從兩年前開始執行的滲透計劃,現在進行的如何,「螳螂」的事情進行的如何?還有我們的人,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到「螳螂」的身邊?我想,這才是我們現在需要關注的事情!」
胡克勳慢聲細語說著,同時他不時的擺著自己所關注的事情。
「至於那個高加索老頭,不過只是一個暗探,你也是知道的,那些俄羅斯暗探又有什麼用?我們在這裡早已經建成了我們的網絡,可是他們卻沒有任何發現,別忘了,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
退一會兒,胡克勳方才說道:
「這裡只是一個各民族的大監獄,對於這麼一個監獄,存著太多心存不滿的人,相比於我們,現在他們更需要關注那些革命黨人。比如正在瑞士的烏米揚諾夫,我記得駐瑞士大使館的情報官員告訴我們。德國的情報機關。開始同他們進行接觸了是嗎?」
在說話時,胡克勳微微抬高了自己的聲音,在過去的兩年中,任務幾乎是一件接著一件。就在幾個星期之前,一個新的任務又壓到了他的身上。情報局要求他弄到新版的地圖,不是一張,不是幾張。而是全部。俄羅斯帝國陸軍部測繪部最新版的軍事地圖,能弄到多少就弄多少,其中的一些地圖,通過遠征軍司令部弄到了一些,可是相比於俄羅斯而言,那些地圖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是的。」
大聲打破了沉默,王青峰說道。
「德國顯然消採取另一種方式。結束同俄羅斯之間的衝突,那位德國皇帝曾經頗為讚賞明石元二郎將軍在日俄戰爭時在俄羅斯的謀略行動,所以,德國人試圖做同樣的事情,這倒是不讓人覺得的奇怪。」
「聽起來是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但是……」
提高嗓門,胡克勳卻是一笑,然後擠了一下眼睛說道。
「可為什麼,我們也要干同樣的事情呢?」
一聲反問,卻是讓王青峰一愣,他詫異的看著胡上校,這個表面上看起來很是憨厚的軍官,怎麼會去考慮這個問題呢?作為一名情報人員,他是需要質疑,但絕不能質疑自己的任務,而且他還是一名皇家軍官。
「還有呢?」
王青峰試探著問道。
「這些問題本並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但是作為駐外情報人員,我們必須要充分考慮每一種可能,儘管現在我們還不知道,南京究竟準備怎麼做,但是我相信一點……」
胡克勳的手朝著窗外一指。
「相比於,我們的現在的任務和南京的謀略,那個暗探是不值一提的,也許,我們正在創造著一個前所未有的歷史,當然,這可能與明石的不同,我們的名子無人知曉。」
此時胡克勳的聲音裡透出濃濃的使命。
「但相信我,我們的功勳將與世長存,你、我以及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必定將見證一個前所未有的歷史,相信,我有這種直覺!」
使命感、理想,可以說對於很多皇家軍官而言,他們除去忠誠之外,更多的卻是滿懷著理想以及使命感,那支軍隊正是靠著使命感與理想,締造了這個國家!
「見證一個前所未有的歷史?」
他的話只讓王青峰一愣,他的腦海中卻是浮現出多年前,在德國留學時,他的老師——一位德國外交部的前官員,他說過的那一番話,準確的來說是德國皇帝威廉二世在日俄戰爭時曾說過的話。
「……俄國在連連失利後締結和約,將會使其宮事威望喪失殆盡,他可能會置沙皇於死地,也許還會導致君主制覆滅,並產生民新的製造,而這種新的制度在野蠻落後的俄國……將會表現出同文明社會完全不同的恐怖面目……」
難道……想到現在俄羅斯國內的混亂與布爾什維克黨人進行的「讓本國政府失敗」的宣傳,再考慮到政府在「螳螂」上的立場,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在「螳螂」那兩個字上,他本能的作出一個反應「螳螂捕蟬!」,那,也許……
突然,王青峰似乎明白什麼,於是便向胡克勳說道。
「上校,根據我們在昨夜收到的情報「螳螂」已經乘火車前往芬蘭,如果所料不錯的話,他們會從芬蘭前往瑞典!」
在聽到王青峰的報告之後,胡克勳卻是沉默片刻,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過了好一會,方才說道。
「看來,我們的這步棋已經成功了,還有那件事,必須盡快安排一下,青峰,這件事,你可得費心啊!」
在經過數天的顛簸之後,北一輝一行終於抵達了斯德哥爾摩,幾乎是在抵達斯德哥爾摩這個中立國的當天,他便開始按照計劃開始進行了行動。先是拜訪了中間人卡斯托蘭,這個人公開職業是律師,但事實上,他卻是德國情報機關駐斯德哥爾摩的情報組織的成員這一,可是他們處於非法活動的地位,突然北一輝這麼一個素不相識的外國人會面。很有可能會引起外界的懷疑。
作為之前安排的一部分,北一輝並沒有去卡斯托蘭的家中。而是直接去了他的律師事務所。他是一個律師,作為一個律師,他自然需要接待一些客戶,尤其是涉及經濟上的糾葛。所以,他便按照約定。徑直去了律師事物所,當他和普通的客戶一樣,在等待之後。將自己的「案子」向他說明之後。卡斯托蘭這個看起來五十來歲的瑞典律師,卻在接過那個案件說明後,直接回答說道:
「馮先生。」
在這裡北一輝的身份是一個中國商人,而不是日本人。
「這件案件,已經在我的能力所能解決的範圍之外,非常抱歉讓你失望了!」
對方的回答。只讓北一輝整個人一愣,他壓根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難道他並不知道,他來這裡是為了幹什麼?
在離開了律師事物所之,北一輝的內心只覺一陣灰心喪氣,他一邊走一邊默默地沉思著,思索著未來如何維持他的革命,那些俄國革命黨人並不見得比他富有,那裡可能拿出更多的金錢來支持他的革命,他們同樣需要別人支持他們的革命。
在大街上走著,外面已經一片黑暗,總感到好像背後有人跟蹤。知道自己是日本政府的頭號通緝犯的北一輝的心下一陣!要緊的是怎麼才能擺脫對方的跟蹤……,一面思考,一面信步走著然眼前出現一家酒巴間,未加思索,北一輝便推門而入。
就在他進門後,剛一坐下,用英語點了一杯酒,一個男人推開門走了進來,那個男人安閒地坐到了他的旁邊。北一輝仔細一看,這是一位蓄著顎須儀表堂堂的紳士模樣的男人,似乎有些面熟……對,在卡斯托蘭的律師事物中,他曾見過這個男人,他似乎也是一個客戶。他面朝前方,低聲地說:
「一輝先生,在這個城市裡,密佈俄國諜員的情報網,所以一切都要小心……。」
沉默了一會兒,那個人一面繼續喝酒,一面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這時他從口袋中取出一包煙,然後抽出一根,在用火柴點著香煙之後,在北一輝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那人卻是把杯中的酒喝完了,隨後便毫不猶豫的付錢的離開了酒吧。
「這是怎麼回事?」
眼看著那個人離開,北一輝甚至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想把對方喊下來,可是他知道,在這裡他絕不能喊,那怕是為了他自己的安全,可是這個人就這麼離開了,甚至都沒有給他留下任何聯繫方式,這是怎麼回事?他難道不應該……就在這時,他卻看到吧檯上的那盒火柴,看著那盒半開的火柴,北一輝方才恍然大悟似的拿出一根煙來,取過火柴劃著一根,然後心滿意足的抽起了煙,那個人走了,可是卻給他留下了一個信息,準確的來說是下一次見面的信息。
這是斯德哥爾摩的一家飯店為客人們準備的火柴,如果北一輝所料不錯的話,對方是告訴他,真正的見面地點在這家飯店。
吸著煙,雖說還不知道見面是在飯店的什麼地方進行,可是北一輝依然顯得很是輕鬆,至少這次斯得哥爾摩他並沒有白來,無論如何,只要能夠同那些德國人見面,他就有把握說服德國人支持他的革命。
至於什麼時候,北一輝相信,只要他到了飯店,所有的一切,對方自然會準備好一切,吸完一根煙後,他便離開了酒吧,攔了一輛馬車,在告訴車伕飯店的名稱之後,他便乘著馬車朝飯店走去。
一進飯店,北一輝便和很多外國人一樣,首先開了一個房間,然後便在一個服務員的引領下朝著三樓走去,上了三樓,服務員直接給他打開了一個房間,在房間門打開的時候,北一輝聞到了房間中的煙草味。
「你好,北一輝先生!」
伴著問候聲,一個三十多歲的西洋人朝他走了過來。
「我是德國駐瑞典大使館的官員卡布?馮?托爾曼!」
「你好,托爾曼先生!」
然後兩人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接著,兩人便開始談了起來,和過去的大多數與陌生人的談話一樣,北一輝在那裡大談著他的理想和信念,而托爾曼卻是聽多說少,直到北一輝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托爾曼才看著他說道:
「北一輝先生,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托爾曼的話讓北一輝一愣,他看著對方說道。、
「當然!」
「我們為什麼要資助你的革命,日本的強大與日本的革命同德國並沒有什麼關係!」
「托爾曼先生,你知道,在俄羅斯有多少日本軍隊嗎?」
北一輝反問一聲,不待托爾曼開口,他便說道。
「有接近一百萬軍隊,假如這些軍隊拒絕同德國作戰,那麼東線戰場會發生什麼變化呢?我想,托爾曼先生比我更清楚!」
接著,北一輝又說道。
「在遠征軍司令部,同樣有我們的同志,我想我們有能力為貴國提供一些軍事上的情報,也許,在那時,你們同日本軍隊打仗時,會更順利一些!」
在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北一輝並沒有去考慮這關係一個政黨的威望,一旦暴露,必須承擔賣國的壞名聲,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革命,至於國家……嗯,套用俄國革命者的話來說「無產階級革命者是沒有祖國的!」,既然沒有祖國,又何來的賣國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