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坐在汽車,汽車駛離外交部的瞬間,伊籐博文一驚一乍似的猛拍一下大腳,隨後又喊了一句。
「上他們的當了」
「閣下?」
被嚇了一跳的日置益看到滿面儘是懊惱之色的伊籐,連忙問道。
「我們不是已經……」
「哎」
伊籐似心疲力竭一般,用一聲長歎打斷了日置益的話語。
「中國人用他們必須要做的事情,換取了我們的承諾」
「怎麼?」
原本為交涉的順利,甚至為得到額外保證而得意洋洋的日置益驚訝的看著伊籐。
「即然中國人的目的達到,那麼露西亞自然就成了棄子,當然他們也就不願再向露國艦隊提供港口支援了,而且現在露國艦隊的軍艦大都已經維護完畢,相信露國人也不願意再在港口內等下去,……哎」
話至此處伊籐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真是一個難纏的對手啊」
感歎一句的同時,伊籐睜開眼睛看著日置益。
「益君,將來你可以打起精神對付這些中國外交官啊」
朝車外的街道看去,看著中國帝都越發顯現出一個東方式的帝都之采,伊籐又繼續說道。
「循規蹈矩的外交官不足為患,最難纏的外交官是那些不遵守規矩的的外交官,對於這樣的人來說,你永遠不知道他們會隨時拋棄什麼對於這種人來說,外交的舞台只是達成目的欺詐場罷了」
「外交的本質就是欺詐」
在樓上看著伊籐博文的汽車離開外交部時,轉過身時梁敦彥朗聲說出這句話來,但站在他面前的曹巍然卻覺察到部長面上露出一絲苦笑。
「大人,似乎您並不贊同這個觀點」
「這是陛下的觀點」
梁敦彥並沒有隱瞞這個觀點的來源。
「在陛下看來,國與國之間,永遠不可能存在友誼,最大充其量只有臨時性的迫於現實的合作罷了,即便是這樣的合作也是欺詐性質的合作,所以,在制定任何計劃時,都要堅持一個原則,就是任何國際間的協議都是可以隨時撕毀的」
「如果這樣的話,那是否會影響到我國未來的國際信譽呢?如果國際信譽遭到破壞,恐怕百害而無一利」
在曹巍然發表自己的看法時,梁敦彥並沒有回答他,而且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來,隨後示意曹巍然坐下來。
「雖然我並不贊同這種觀點,但卻不否認一點陛下的確說出了外交的本質」
見曹巍然似乎仍有許多疑惑,他又進一步解釋到。
「世界現代外交規則是強國制定的,而制定者即是以英國與法國為主,現在各國必須要遵從英法兩國制定的種種外交規則,英國人在教授我們外交規則的時候,不斷強調,一個國家的外交根本是「維持國際信譽」,其核心就是維持來已簽定的條約有效性與合法性,這兩點是不容侵犯的,但是……」
冷笑一下,梁敦彥抬眼看著曹巍然。
「他們為什麼要制定這一規則?」
「大人,那是因為那些條約都是對其有利的,甚至大都是其篡奪的不平等條約」
曹巍然這時才反應過來為什麼會有所謂的「條約合法性」。
「的確如此,即便是英國和其它國家簽定所謂的同盟條約或是平等的條約,甚至於秘密的條約,他們都堅持一個原則,在條約中盡量利用對自己有利的條款約束對方,像英日同盟條約中,其就用條約中的一些條款約束了日本的主動性,在英日同盟條約中,看似對日本是平等的,但實際上英國上百年的帝國經略導致其外交部擁有龐大的條約寫作班子和功力深厚的……」
藉著沉吟的功夫梁敦彥稍猶豫了一下用詞。
「就是訟師隊伍,從他們的制定條約時,就開始考慮一點,就是在違反條約時,隨時可以利用條約中的漏洞,為自己找到有利的解釋,而日本只能聽之任之。」
「大人,是不是就像這次我們和日本的衝突,英國直截了當的背約,卻讓日本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駁的餘地?」
曹巍然這時終於明白部長為何要對自己說出這番話,在這場中日衝突中,英國人直接用一句「條約中未涉及中國條款」為由拒絕了日本的要求,同時又拿出條約中的規定,要求日本尊重英國在華利益。
這場戰場日本人能放心的進行,是因為《英日同盟協定》而最後日本人吃虧又吃虧在《英日盟協定》上,除非日本決定撕毀有效期為五年的《英日同盟協定》,否則他們就必須要尊重英國在「黃河以南的特殊利益」,當然,這麼做的前提是英國人願意維護自己的在黃河以南的特殊利益。
「咱們喜好玩什麼文字遊戲,而這是最次等的遊戲,真正的遊戲是規則遊戲」
在說到「規則遊戲」時梁敦彥特意加重了自己的聲音。
「如果成為規則制定者的話,那麼你就掌握了整個遊戲」
「大人,但我們的國力有限,根本不可能成為規則的制定者,而只能在他人制定規則內運作而且能得到平等相待,恐怕就已經是得天保佑了」
曹巍然怎麼可能不知道規則制定者會帶來什麼樣的益處,但是作為弱國往往只會成為「參與遊戲的一方」而不是「制定遊戲的一方」,甚至對於弱國來說,是否能平等的參與到遊戲之,本身就可謂是困難重重。
「那麼我們就更需要掌握遊戲的規則,利用對方的漏洞,尋找未來撕毀的協議的可能,當然也可以是為阻止對方撕毀協議。」
「大人,您的意思是?」
曹巍然意識到部長說出這番話的的目的恐怕不在於只是告訴自己外交本質是什麼,應該還有其它的意思。
「要想避免在條約上吃虧,我們必須要學習、瞭解西洋人制定的規則,所以……」
臉上堆出一些笑容,梁敦彥笑說道。
「部裡準備外派幾名職員到國外學習一下,怎麼樣,有興趣去英國嗎?」
「大人……」
部長的安排讓曹巍然驚訝的同時,更多的卻是感動,若是時興行跪禮的話,或許他會立即跪拜下來嗑謝大人的體諒,大人的這番安排,實際上是讓自己暫時到國外留學,以解決父親的「威脅」。
「好了」
見曹巍然滿面都是感動之色,梁敦彥擺了擺手。
「去選一套禮服,準備一下今天晚上的舞會,你也應該見識一下各國外交官的風采機會難得啊沒準還能碰到其它人不是」
梁敦彥朝著的曹巍然眨了個眼睛,因為在舞會上不難會有各國外交官,同樣也有那些名門小姐,對於這些年青人來說,沒準會在那裡碰到自己的心上人。
明亮的電燈下,紫金山上的皇家別院內呈現出一片燈光通晚之色,花園整的草坪周圍除去法式的樹牆外上隨處可見成的花籬,那些鮮花大得像是人造的假花。嬌艷的玫瑰、典雅的牡丹,鮮花像流蘇一樣錯落有致。
而在露天的舞台上,歡快的管絃樂聲,彷彿是無法抑制的幸福的低吟,片刻不停地飄蕩過來,這是皇家的招待會,是在皇后的建議下,邀請了全國各界的代表、知名人士以及各國駐南京的外交官參加的招待會。
而這一場招待會,卻帶著一種炫耀的味道,畢竟,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隨著《中日聯合公報》的發出,任何人都能看出,佔盡「便宜」的一方是中國,儘管中國的主流媒體,甚至皇帝本人都對此不以為意,甚至一些激進者認為這是國恥,但卻並不妨礙用另一方式慶祝這場「勝利」。
對於全國各界代表、知名人士而言,皇室舞會是擴大朋友圈、結交各方人士,提高個人身份的最佳舞台,而對於各國駐華外交使團來說,皇室舞會同樣也是一次外交盛典。
自幼在國外長大的李憶睛,當然接受過舞蹈訓練,但一直以來參加所謂的舞會,尤其是這種正式場合下的舞會,卻並不是她所喜好的,甚至於在某種程度上,她反感這種舞會,所以在路上,回答父親不時提出的問話,總是心不在焉。
「無非就是一群人在那裡阿諛奉承罷了」
原本對舞會就沒什麼意思的的李憶睛,來到皇家別苑的露天舞場時,舞會早已經開始,而且一進來就遇到一件事兒,讓她的心裡忍不住一陣噁心,剛進舞會便碰到一位體形稍胖的官員,他的眼睛癡癡地望著李憶睛。李憶睛一身玫瑰色的漢式晚禮服,整個人顯得嬌艷欲滴,或許是灑了香水的緣故,整個人散發出陣陣幽香,不用說,這身打扮,再加上李憶睛雙眸中閃動的野性的眼神,可謂是把現代中國少女的美,展示得淋漓盡致,這些女孩身著儒雅而高貴現代漢服時,總是能讓人看得目瞪口呆。
「回眸一笑百媚生」
看著這個妙齡女孩的隨著家人進入舞會,同樣以遲到「以示忙於公務」的袁世凱忍不住讚歎了一句。而這時,又有一位身著白色海軍軍裝的,匆匆趕來的年輕人,同李憶睛擦身而過,他下意識地回過頭來,同樣愕然地向她背影投去一瞥。
隨即若有所思地用手理了一下授帶,他見過這個女人。
「那位是袁大人、那個是張大人、那位是……」
進入舞會後李鳳澤不時的向女兒介紹著那些官員,作為天馬汽車公司的經理,有著「陛下的代理人」的他,對官場諸人到也非常瞭解,在帶著女兒進入舞會後,不時的向女兒介紹著那些人,以便在和他們打招呼時,女兒不至失禮。
在隨著父親進行著無聊的交際時,李憶晴再一次把視線投給了這場舞會的主角——陛下和皇后,身著海軍軍裝的陛下胸前佩著幾枚勳章,他身旁同一身淡黃色儒裙的皇后,遠遠的看去,皇后的確和報紙上所說一樣,有著一副傾城之顏,而兩人相並佇立,雍容高雅地迎接著賓客們。
「參見陛下、皇后」
在李鳳澤行禮的時候,陳默然看到自己的汽車公司經理身旁的這個女孩時,臉上剎那間掠過一絲毫無邪念的驚歎之色,這個女人自己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雖說只是一瞬間神色轉變,但也沒能逃過李憶睛的眼睛。而她的那位人隨和的父親,面帶笑容,高興地用三言兩語,把女兒介紹給陛下和皇后。至於李憶睛則半是嬌羞,半是得意,同時用嫻熟的西式的交際方式,轉瞬間贏得了皇后的好感。
「陛下,美國大使到了」
「晴兒,我們一起去那邊吧」
滿面笑靨的姬麗適時的挽起李憶晴的手,領著她朝著那一群艷麗的婦人堆走了過去。而此時的舞台周圍的草坪上,無處不是等候邀舞的名媛貴婦,她們身上的花邊、佩花和象牙扇,在爽適的香水味裡,宛如無聲的波浪在翻湧。這一小堆人,都是同齡少女,穿著同樣淡青色、淡藍色的禮服,中國人喜好顏色素雅的服裝,當那些女孩一看到皇后竟然領著一個漂亮的女孩走來的時候,在驚訝的同時,又紛紛猜起這個女孩的身份來。
「……那裡,只不過是前線將士用命罷了,朕還談不上什麼英明……」
在妻子離開後和各國外交官們歡談著陳默然客氣的說到,作為主人,這是第一次打從心底的得意洋洋,畢竟這一仗佔了便宜的是自己。
「陛下,伊籐院長和日置益大使到了」
一位海軍軍官走到陳默然的身後輕說一句。
聽到是伊籐博文,陳默然臉上頓時堆起了笑容,在舞會開始之前,自己已經接到海軍部的匯報,兩師一旅三萬餘人,從上午十時十五分開始,分別在高雄、基隆、淡水等六個港口登陸台灣,到傍晚時,兩個陸軍師一個海軍陸戰旅已經完成了部隊登陸,重裝備會連夜運上台灣。
明天,明天就可以把這個消息公佈全國,之所以如此順利,可全是在伊籐博文的幫助下,才得已順利實施。
雖說他們在離開時又是破壞、又是焚燬的,但他們真的以為就靠那些小動作能嚇倒自己,在大陸一個省,往往只需要派出一千名民政官,但這一次內政部可是為台灣準備了三千民政官員和其它各行業技術人員。
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那點小心思能瞞得了自己神情間略帶著些許得意之色,或許是心間得意不凡,陳默然便滿面笑容的主動迎了伊籐博文幾步,不過在看到伊籐博文身旁的日置益時,便把眉頭一皺。
對於這位駐華大使,陳默然可謂是反感至極,在歷史上就是他以「宣戰相威脅」逼著袁世凱簽下二十一條,就是在幾天前,遞交國書時,也是滿面傲色,什麼玩意啊。
也就是迎去這幾步了,在伊籐博文和日置益朝著自己行禮的時候,陳默然依然微皺著眉頭,只是禮節性的回了下禮,但覺察到日置益冷哼了一聲,臉上隱隱露出一絲不快。就在這時梁敦彥卻領著曹巍然走了過來。
「臣參見陛下」
在隨著部長一同行禮時,覺察到日置益看著陛下時眼中的輕蔑之色,這種不恭的神情只讓曹巍然一怒,看到比伊籐還要矮上半頭的日置益,他的唇角一揚。
「喲,這不是日置益閣下嗎?」
曹巍然主動行了一禮。
「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各國派來的都是顯赫的紳士,淑女們也都像一朵朵盛開的鮮花一樣,不過環顧全場,似乎只有閣下的個子最小,貴國的人是不是都和閣下一樣矮小啊」
在曹巍然這麼說的時候,甚至特意用標準的牛津英語大聲說道,果然他這麼一說,周圍的人們同時把視線投給了日置益,附近的幾名金髮碧眼的女士甚至特意用比劃的眼光考量了一下日置益,接著笑聲從女人和男人們的嗓中發了出來。
「閣下,你的身高……」
俄羅斯大使館的助理參贊的古篩耶夫更是落井下石似的走到面色窘紅的日置益面前,特意比劃了下身高,接著又是一陣用英語發出的譏嘲。
「這麼矮小的個頭,穿著燕尾服,就像……嗯,先生們,像不像馬戲團裡的猴子」
哄笑聲響起的同時,陣陣贊同聲同時響了起來,雖說在這種場合開這種玩笑並不合適,但誰會介意舞會上的玩笑呢?
「很遺憾」
被嚴重挫傷到自尊心的日置益猛的一挺胸,以讓自己的身體挺拔的同時,怒視著挑釁他並引起這個「玩笑」的曹巍然,從現在開始,他是真正恨上了這個該死的中國人。
「日本人的確個子矮小,不過也有高大的人,雖然也有像閣下這樣高大魁梧的人,不過他們在我國被稱為草包或者被叫做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像這樣的人,是絕對不能被委以國家大事的廢物罷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