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造反(萬字更新!求月票!!)
天空像空闊安靜的大海一樣藍湛湛的,沒有一絲雲彩。初夏的一場雨,使得京城乾燥的空氣顯出了幾分濕潤,呼吸起來感到格外清新爽快。
坐落京城內城的庭園更加楚楚動人。層巒疊翠、峰迴路轉的大假山中漫步著一個五十多歲留著長鬚的田人,稍胖的體形裡顯得出幾分威嚴,雖說臉上帶著笑,可眉目有點過於凝重,全副一副咄咄逼人。他身穿長衫,看上去非常合體。
身旁跟著一個洋人,兩人的年青倒是有些相近,他的舉指看來異常的謙卑。兩人邊走邊說,興致勃勃。只聽那男孩用稍帶著些京腔的對身旁的洋人說道:
「你看這園是建於康熙爺那會,經幾百年修善才有了今天的這種混然天成的景致」
謙卑的彎著腰的五十多歲的洋人,一聽這話連忙開口稱讚著。
「大人所言極是,此園風格獨具匠心,佈局奇特,具有以小見大之特色,引人入勝之魅力。」
「你這洋人,倒還真是獨具慧眼」
兩人朝前走著,時而憑欄仰觀,山景盡入眼簾;步入復廊,復廊中隔漏窗。左看流水山石,右看樓台掩映,一步一景,情趣盎然,萬花樓前華林繡谷,曲檻如雲,似在萬花擁抱之中。尤其從魚樂榭中觀隔水牆下的流水,使人產生小溪流向遠方,不知何處是盡頭的感覺。水中倒影宛如圖畫。看得那洋人激動得甚至舉起雙臂高呼「此景天成」的話語。
洋人的稱讚只讓走在前方的男人的臉上露出一副得意神色說:
「還是我們的大清國好吧」
不無得意的瑞方扭頭看了眼身旁的洋人。跟在他身旁的那個洋人就是在京城、天津活動月餘的查理,他之所以來到京城,就是為了「選擇」一個合適的兩江總督,作為投機對象。
對於洋人,瑞方並沒有多少好感,不過對於查理這個洋人卻難得的生出些許好感來,官場之中事屬難料,三年前八國聯軍佔領北京,兩宮西狩。瑞方因接駕有功,調任河南布政使,旋升任湖北巡撫。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因張之洞代署兩江,其以湖北巡撫之職代署湖廣。
這個代子一代就是一年餘,張南皮根基於湖廣,雖說其代署兩江,可湖廣之事莫不由張南皮所控,也正因如此他這個代署實是無趣的很,而且現在湘系的魏光燾、淮系周馥、北洋的袁世凱和宮裡都盯上了兩江之位,無論是誰當上那兩江總督,他這個湖廣都做到了頭。張之洞一日離任江寧,次日即會重返武昌重任湖廣總督。
為了一個兩江之位,各派可謂是爭鬥日烈,隨著形勢的變化、各方在朝上你攻我伐的,瑞方卻看準了氣候,宮裡頭顯然不願讓把持東南諸位湘淮各系繼續把持兩江,所以他也就跟著動了心思。
只不過瑞方比袁世凱直接和魏光燾、周馥等人爭兩江之位不同,他顯然更聰明一些,奉昭返京後,先是拜著榮祿和李蓮英,榮祿在月前死後,更是心思用在了李蓮英那,可李總管不過只能通風報信,告訴他老佛爺想著什麼,至於其它卻幫不上太大的忙。
而也就在瑞方看著各方內鬥越烈時,失去榮祿這個靠山後灰了心思時,查理卻意外的拜訪了他,兩人很快便成為無話不說的「朋友」。查理帶來的消息,卻是讓他原本灰了的心思,又熱絡了起來,公使團不願兩江之位導致大清政局不穩,畢竟所涉大員甚廣,所以他們有意支持宮裡選擇一個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選出任兩江總督,而查理卻是在京城和天津上下活動著,最終他瑞方成功的進入了公使團的眼界。
在公使團眼中,他瑞方一度支持戊戌變法、鼓勵學子出洋留學,在陝西保護過洋人,算是一個可以打交道的開明官員。而在老佛爺眼前,雖說支持過變法,可那也是一時糊塗,庚子年時,又接駕有功,又是自家人自然比那些外人好用。
昨天下午,老佛爺在園子裡召見了他,過幾日聖旨就會下來來,由他暫屬兩江總督之位,雖帶著暫字,可他也知道這個暫代實際上是為了堵魏光燾、周馥、袁世凱等人之口。
「查理,你們這些個洋人最不好打道,稍不小心便不知道會惹出什麼禍端來」
雖說心裡謝著查理過去的幫助,但他卻知道這查理之所以幫他,實際上卻是有所求的
「大人,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我們只是做事極為認真罷了」
查理連連擺手說道,身旁的這位未來的兩江總督,以後可是能幫大忙的,月前他到了天津,曾特意請人打聽過兩江總督的四個熱門人選,魏光燾謹、周馥和袁世凱三人無不是或開明或變通之人,他們屬理兩江,即便是不像過去那般支持產業公司,也會不動其絲毫。
只有這個瑞方,貪權、貪功而貪財,在其屬理湖廣時,甚至就曾為爭功,在漢冶萍上動上心理,貪權、貪功、貪財,有比他更合適的人選嗎?而公使團之所以在兩江總督人選上,傾向於他,也恰是因這些原因,他們並不贊同強勢人物屬理其利益重地揚子江一帶。
「極為認真」
嘴上喃著,心底他卻笑了笑,這個查理同樣的沒幾句實話。
「查理先生,你從上海來,你對那個產業公司可有幾分瞭解?」
或許是因為老佛爺和李總管的交待,瑞方現在不僅將自己擺到了兩江總督的位置上,同樣的也將那產業公司視為一塊肥肉,一塊急欲撲上去的肥肉。
之所以這麼問查理,只是因為他打聽過查理這些洋人,和產業公司之間存在著種種利益衝突,老佛爺欲懲產業公司陳默然的不孝,可卻顧慮其妻是英國貴女,而現在這些洋人卻對那陳默然沒什麼好感,作為忠臣他自然的要為老佛爺分憂解難。
「產業公司?」
查理心下一喜,仔細觀察著瑞方的神色後,才輕聲說一句。
「這倒是一家大公司,不過我們在生意上並沒有任何往來,他的汽車廠和鋼鐵廠辦的倒是甚大,而且浦東開發也贏利頗多」
汽車廠、鋼鐵廠瑞方豈會不知道這兩座大廠,甚至於在從李總管那裡知道老佛爺對陳默然的不滿後,他心裡早將產業公司的幾座大廠視為「晉級耀功」的資本,當然他是絕不會用劉坤一、張之洞那群人的「民收其利,官收其功」。
「浦東」
喃著這兩個字,瑞方卻是扭頭盯著查理,從這個查理上竄下跳的在天津、京城活動起來的時候,他就派人去上海打聽了查理,他和陳默然之間的衝突,還有產業公司和租界地產洋行間的矛盾,無不是因浦東為索。
「查理先生,你之所以在京城助我,為的不正是浦東嗎?」
雙目盯視著查理,瑞方在說話時冷冷一笑。
被盯的極不自在查理,被瑞方的話給驚了一跳,但他卻撫了一下西裝,輕輕的鞠了一禮。
「瑞大人,同樣的,您也有您的需要不是嗎?」
盯著他,喘息的功夫瑞方突然笑了起來。
「查理,你這個洋鬼子啊……得了,下午咱們去聽戲,至於浦東的事,咱們回頭再談」
瑞方笑著轉身邁著官步走出了涼亭,浦東的事是要談,那陳默然能用浦東換銀子去辦鐵廠、車廠,他瑞方自然也能套著這法子。
看著手中的報告,愣了很長時間後,直到管明棠反覆喊了幾聲,陳默然才微微欠了欠身,在座位坐直起了身子。
「董事長,怎麼了?」
「我很好,哲勤咱們的好日子怕是要倒頭了」
「哦?」
管明棠在辦公桌前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把隨身帶來的手提箱放在地毯上。
「哲勤」
想到報告上的內容,陳默然露出些苦笑來。
「昨個,清政府已經任命了一個新的兩江總督一個旗人」
「旗人?」
管明棠皺了下眉。
「從京城傳來的消息,那個旗人怕是來者不善啊你是知道的,當初我剛回國的時候,不瞭解官場上的事,沒去孝敬一些人,結果被人給記恨上了,這不現在還讓人念叨著,而這個瑞方怕來到江寧,就有可能對我們產業公司動起手來。」
管明棠卻是咧嘴一笑,說道。
「動起手?董事長,咱們的稅款交的可不少,若是他想動咱們,恐怕也得先找到借口吧」
借口?若是瑞方真盯上了產業公司,還愁沒借口嗎?馬鞍山的軍工廠、上海的黃埔學校,若是他有心的話,不愁找不到借口。
陳默然並未理會管明棠談吐的輕鬆,而是繼續說道。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那些個人真撲上來,怕到時咱們產業公司真的會凶多吉少了」
說到這,陳默然又補充了一句。
「官場上的事,你比我瞭解,若是他真的盯上咱們,單就是浦東的那些大樓,就夠咱們喝一壺的」
浦東的大樓這是麥斯通風報信的結果,三層即是違例,若不是後來問過那些個訟師,恐怕陳默然還真不知道,在這大清國民宅竟然有這種限高,租界裡的樓蓋的再高,沒人管,更沒人敢問,可是浦東卻不是租界,過去上面有劉坤一和張之洞幫襯著,這原本早被人淡了的律例,自然的就沒人想得起來了,可若是換上瑞方,他真的搬出了這條律令,只怕到時浦東的那些大樓就是凶多吉少了
「大樓?」
管明棠一愣,然後沉思了一會,便明白了陳默然擔心的地方。
「如果他真拿那些大樓說事,怕到時真的會徒生許多麻煩。」
陳默然望著管明棠,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他,是為了徵詢他的意見。
「如果……然之,我們能不能合銀子……」
聽著銀子,陳默然苦苦一笑,看著管明棠。
「你知道記恨上我的人是誰?」
還沒等管明棠作答,孫銘久便在一旁插了一句話說。
「然之,怕這個人來頭挺大的吧要不然這瑞大人……」
話只是說了一半,孫銘久差點沒被自己的心底猜測嚇的咬到舌頭,臉色瞬間變得的煞白,除了那個人,在這大清國誰能使喚得了兩江總督這天下第一督。
「是……然,然之,你說的是……是她」
「沒錯」
陳默然點點頭,看著了眼管明棠和孫銘久。
「就是那個老娘們」
靠在椅上,陳默然擠出些苦笑,看著面前的二人。
「說實話,那老娘們能記恨上我,倒也算是件奇事,怪只怪我沒給她身邊的那位太監上供,因緣際會吧被人那些小人記恨上了,自然就讓那老娘們記恨上了」
陳默然的語間沒有任何的敬意,對他的話管明棠倒也覺得無所謂,只有孫銘久卻是時而汗流,心道著難怪你會被記恨上,就是這般的不敬,輪著誰,誰又不記住你。
「你的意思是,若是瑞方來了,很有可能會為討好皇太后,針對產業公司?」
管明棠皺眉問道,現在他知道陳默然為什麼一直以來最擔心兩江總督之位的歸屬,他擔心的是清政府派來一個惟命是從的官員,有著皇太后的記恨,自然的就有人為皇太后分憂解難,產業公司若是想安渡此劫,只怕……
看著陳默然,孫銘久卻輕聲問了一句。
「然之,你覺得我們現在就到京城活動一下,結交一下這位瑞大人如何?」
「晚了」
不等陳默然回答,管明棠就一口斷定道。
「現在要動產業和然之的,不是瑞方,而是皇太后,瑞方之所以能當上這兩江總督,恐怕也是皇太后的意思,你覺得的,這樣的人,咱們既便是使上銀子,他有幾分可能為了銀子,不要官帽子。」
轉臉看著陳默然,管明棠卻又問道。
「然之,若是說,這瑞方真對產業公司下手,讓咱們把浦東的樓平了,你會平嗎?」
「平樓開什麼玩笑,哲勤,單是那些樓,就值個千把兩銀子。」
孫銘久大聲嚷了一句,別說浦東公司有他的股份,就算沒他的股份,那裡還有他的兩棟樓,平樓,這可不就是想要他的命嗎?
「然之,我覺得……」
回過頭看著陳默然,孫銘久倒是的說出了一個主意。
「那些樓有不少是外國洋行的樓,你覺得咱們要是拿著洋人來擋一下怎麼樣?」
「可若是瑞方不問洋人,就盯著浦東公司呢?」
管明棠看了眼孫銘久,又朝著陳默然看去。
「若是他不問什麼洋人的樓,只是盯著浦東公司,讓浦東公司公司拆,公司去賠,不拆樓,就制公司的罪,收公司的地,到時咱們得怎麼辦?」
張張嘴,孫銘久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若是這樣還真沒什麼法子。
陳默然點點頭,看著眼前的兩人長歎了一聲。
「難啊」
孫銘久跟著歎一聲,他孫家可是在浦東押上了幾十萬兩銀子,若是這浦東真完了,他孫家可也要跟著遭殃。
「找張大人看看……」
「縣官,比不上縣管,別白費心思了」
對於官場上,孫銘久遠比管明棠更瞭解,自然知道若是張之洞不再為兩江總督,自然不會為產業公司與瑞方扛上。
「難不成,我們就真的要坐以待斃嗎?」
「我不會坐以待斃的。」
陳默然冷冷地說道,朝著窗外那幾近完工的產業銀行大廈看去時,眼光一斂臉上露出些冷意。
「產業公司從過完全後,就厚待養員,若是真逼急了……」
「那……那可真就是逼上梁山了」
陳默然和管明棠兩人的一說一接,只讓孫銘久驚的冷汗沒冒出來,看著陳默然和眼光瞬間發生了變化,他看了眼陳默然又看著管明棠,這兩人沒糊塗吧
「你可得想清楚,很多事情都是一念之差,鑄成大錯」
孫銘久被嚇著時,管明棠只是看著陳默然繼續說道。
「鑄成大錯?哲勤,明哲,若是他們真動起手來,怕到那時,咱們產業公司可就真完了,到那時,什麼是大錯?」
陳默然有些無奈的一歎,事情的變化總是如此之快,自己前腳把一個團的部隊派到東北去做準備,這後腳滿清就把一個新總督派了過來,而且這個新總督的到來只會加快自己造反的步伐。
「你可得想清楚」
盯視著陳默然,管明棠又說了一句,產業公司在淮南、馬鞍山和浦東以及淮南煤礦鐵路的工地上,有一支近兩萬人的工程隊,而且三地還有一支將近1500人的警察,若是真逼急了他,沒準陳默然真會逼上梁山。
「然之,明……明哲」
兩人的話孫銘久聽明白了,可是看著他們兩人在那裡似認真的談著這事,他卻是開始裝起了糊塗來,結結巴巴的問著兩人。
「你們……你們在說些什麼那」
逼上梁山、想清楚,若是這會孫銘久還沒聽明白,弄清楚,恐怕他還真是白活了這半輩子。
扭頭看了眼孫銘久,管明棠淡淡的吐出兩字來
「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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