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就要那個嘛。」軟軟的清脆童音對著母親撒嬌，幼嫩的食指指著我懷中的米黃色維尼熊，深色的黑瞳裡充滿了霸佔的意味。
我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將維尼熊擋在身後，「不可以。其他的東西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就是這個不可以。」撒嬌，那種事情我想都不敢想，為什麼他就可以那麼自在呢？
「小漓，拿過來！」母親端著一張面孔，臉上浮現出不悅之色，「你都多大了，怎麼還和你弟弟搶東西呢？」
「我不要！」這個是小舞送我的生日禮物，說什麼都不能讓出去。從來都不曾忤逆過父母意願的我第一次這樣強硬地拒絕了母親，這東西代表著小舞和我的友情，雖然小舞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但是這只維尼熊藏著我們歡樂深刻的回憶，我不會把它交給任何人。
母親的眉目間隱有怒容，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對她說話吧，她愣了一愣，居然沒再繼續向我討要，而是低下了頭去安撫懷中大鬧的孩子。
我以為母親是懂我的，明白這禮物對我來說的重要性。
沒想到第二日午後，那只米黃色的維尼熊破了幾個口子，沾滿了烏黑，暈成一片。
母親站在我面前，毫無愧疚之色，「小漓，你弟弟不小心把這個布偶弄壞了，你就讓著點他，媽明天給你買個新的。」
「新的，新的布偶它根本就代替不了。」
我望著破碎的布偶，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珠倒影出我的影子，好像在斥責我為什麼沒有保護好它。
「這是小舞送給我的第一件生日禮物。也是我第一次受到的生日禮物，為什麼你們要毀了它！為什麼？！」從未有過的悲哀與怒火充斥在我的心田，「從出生到現在，你們從沒有想過我的感受。你們從來沒想過我的生日，從小到大，你們從來都沒有給過我一件禮物，從來沒有！」
「為……什麼？」眼淚滴落我的臉頰，劃過一道光芒。為什麼你可以這麼冷漠這麼不在乎。小舞已經不見了，為什麼你們狠心地連我們之間最重要的回憶都要毀去。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啊，唯一不會看不起我的朋友。
看著不遠處笑嘻嘻地孩子，我再忍不住胸腔中的怒意，向一旁走了幾步，對著那張討厭的笑臉扇了一巴掌。清脆的巴掌聲響了起來，伴隨著孩子哇哇的哭聲，我怒視著他，「我討厭你！」為什麼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為什麼我卻不可以。
「畜生！你怎麼可以打你弟弟！」離得最近的父親反應過來一把將我推倒在地，那雙怒意燃燒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似要刺穿我的身體。母親氣急敗壞地走到我面前，那雙手帶著風對著我的臉同樣扇了一巴掌，清脆洪亮。「給我滾出去！」
「呵呵……畜生，原來我在你們的心目中就是畜生嗎？」我笑的癲狂，靈魂深處止不住顫慄，「呵呵，不過是畜生。呵呵，我的存在，對你們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畜生。」第一次笑到流淚，心痛難以自制。你們生我，養我，便是盡了父母的責任，這是我欠你們的。你們說的，便全都是對的。你們說，女孩子學習無用，於是輕易讓我輟學。你們說，弟弟要玩具，於是我再沒有穿過一件新衣……
都是你們在說，你們便是天。弟弟便是天。
那我呢？我是什麼？
我是像垃圾一樣想拋棄就可以拋棄的……畜生。
呵呵……
我笑，無盡淒涼。
那對所謂的父母面上露出一絲慌張，卻是防備地看著我，兩個身影擋在幼小的孩子的身前。
你們以為我要做什麼？心臟像是那只維尼熊，被鋒利的刀刃開出了一道道口子，血流不止。害怕麼，害怕我會傷害到那個孩子。
你們何時曾想過，我也是你們的孩子。
「哈哈哈……好，我滾！我滾！」我扶著牆站了起來，抱起床上損壞的維尼熊，走出那個所謂的家。
眼前是蔚藍遼闊的天，可是，我還能去哪裡呢？
我一瞬間失了神，漫無目的地走著，像飄搖的孤魂，一對情侶說笑著與我擦肩而過，我恍然一怔，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咖啡廳，一對對男女親密地貼近，說著秘密的情話，我正要轉過視線，無意間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面前，坐著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女孩子嬌羞地低著頭，他的唇輕觸對方的臉頰。
陽光灑照下，男生和女生的身形顯得格外的刺眼。
走到公路旁的電話亭，我掏出口袋裡僅有的幾元，塞了進去，按下熟悉的號碼，聽著裡面有些心虛地招呼，我輕笑：「莫天，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你也不可以背叛我喲。」說完，我掛上電話，面上已經滿是淚水。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還在強求什麼？
咖啡廳裡，男子露出錯愕地表情。
然後，他看到了我。
離得太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我迷路了。
太陽已經繞了地球一圈，只露出半顆沒有被大山吞噬的紅球。
我撐在一旁的欄杆，跳了出去。
車子飛速駛來，汽笛聲尖銳地響著。
小舞，對不起，沒能完成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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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承受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