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之戰場內,可可特和艾利同樣遭遇了不亞於下方深海內的苦戰。七色的彩雲看起來瑰麗可愛,實則比任何兵刃暗器都更加歹毒,哪怕是一片衣角,一絲頭髮只要被其接觸到一點點立刻就會被腐蝕化為一絲白煙。
可可特利用浮游術在戰場中來回穿梭,躲避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彩雲,同時用魔法光球進行反擊。艾利隨身的佩劍是精靈教堂的特製武器之一,經過聖水洗禮,專門配備給精靈教堂的成員使用,因此可以抵擋住彩雲的腐蝕之力,他不斷用劍斬向周圍的彩雲防止它們靠近自己身邊。這樣一來一往,二人一時倒也能勉強應付過來,不受傷害。
但這樣攻擊了一段時間後兩人很快就發現,這些擁有腐蝕之力的彩雲還有另一個可怕的特點。就在他們憑借身法快速躲避那些試圖靠近的彩雲並將其打碎之後,那些雲之碎片很快又會化成一朵新的彩雲,一分二,二分四,源源不斷地增加著數目。然而面對主動攻擊的彩雲,他們又不得不予以還擊,否則就會被吞噬乾淨。
隨著時間的流逝,可可特和艾利昂加攻擊得越厲害,這些彩雲的數目就增加得越迅速,很快戰場上就充斥了越來越多的七色彩雲,天空中光影折射如夢似幻,內裡卻暗藏奪命殺機。兩個人在不知不覺中已漸漸有些力竭,面對如此多的彩雲已無法全身而退,身上的衣服有多處已被腐蝕,顯得有些破爛,破碎的衣袖下露出被燒灼般微紅的皮膚。可想而知他們現在是隱忍著怎樣的痛楚在堅持了。
「不行。可可特,這樣下去我們只是白白消耗體力罷了。我們的對手是瑞,不是這些莫名其妙的雲!」一陣攻擊後,艾利昂加停下來拉住可可特,將劍插在虛空中結出一個精靈教堂成員特有的防禦魔法陣,暫時將二人保護在其中。
艾利昂加身為精靈教堂的劍鬥士,本不修習魔法,但此陣是精靈教堂每個成員都必須學會的法術,用於危急時刻自保。平時艾利昂加跟隨西迪斯在一起,鮮少遇到這種需要靠魔法陣來自保的危機,如今一下子施展出來,頗有些費勁,再加上剛才的苦鬥中消耗了大量體力,他剛剛將魔法陣結成就不住地大喘氣,顯是累極。
「我們不能這樣沒頭沒腦的攻擊,必須商量出一個對策,否則還沒接近瑞,我們自己就先在這裡掛掉了。」努力平息了胸腔內翻湧的氣息,艾利手支下頜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正色道:「而且在這個空之戰場,我們以懸浮的狀態作戰,你尚且可以用浮游術控制身法,但我因腿腳無處著力,劍法威力大大降低,移動速度也不如平常。這樣下去太不利了,必須想個辦法擺脫這些雲接近瑞,速戰速決。」
可可特也沒有像以往那樣艾利說什麼她就非要唱反調,而是低頭想了想,道:「瑞是故意在折磨我們,想看我們被這些彩雲拖得筋疲力盡,我們不能中了她的圈套。可是在這個空間裡,就像你說的,人的跳躍力大大降低,要怎麼樣才能越過這些雲接近瑞呢?即使接近了,她有暗精靈石的保護,我們要怎麼樣才能打敗她?」
艾利沉吟半晌,忽然道:「可可特,你還記得競技大賽的決賽麼?」
瑞從高空冷冷地俯視在魔法陣中細語的可可特和艾利昂加,嘴角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沒用的,可可特,就憑你們兩個半吊子,怎麼可能打贏擁有暗精靈石的我呢?雖然……不知想到什麼瑞面色一沉,露出狠厲的陰冷表情。
然而就在她分心的這片刻間,艾利昂加腳下的魔法陣已經消失。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只見可可特縱身一躍,艾利昂加將佩劍的劍鋒朝上伸出,在可可特落下的瞬間,舉劍平平地接住讓她落於其上。可可特單腳輕點於平滑的劍鋒上,劍身受力微微向下彎曲,但精靈教堂用特殊材質打造而成的劍柔韌度極強,任憑承受了一個人的重量也未折斷。艾利大喝一聲,改為雙手握劍,手臂向上猛一用力,竟將可可特向上反彈而出,朝著瑞所在的方向飛速地衝過去。電光火石間,可可特已憑借方才強大的彈力出現在瑞的面前,她舉起在上衝過程中凝神祭出的魔法手杖,將全身魔力凝聚在手杖頂端尖銳處,手杖在一片紅色血光中向瑞當頭砸去!
「哼。」瑞冷笑一聲,飛快地將手中鐮刀揮出,傾盡全力抵擋可可特這幾乎不顧一切的捨身一擊,兩種強烈的力量在相交的一瞬間發出劇烈的衝擊,整個空間都隨著這股強勁的力道微微震動起來。
以手杖和鐮刀交接的地方為中心,激烈的力量向四周不斷擴散開去。只要任何一方稍有鬆懈,不但會被對方的力量擊潰,而且還會受到自身釋放的力量反噬,受到數倍的傷害,因此不管是可可特還是瑞,都拼盡了全力,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瑞的髮帶在這激烈的力量對決中被吹落,烏黑的長髮如瀑布般流瀉,又被凌亂地吹散,狂亂地飛揚起來。她定定地盯著可可特手杖上那一點血紅色的光芒,忽然瞭然地一笑,「呵,可可特,沒想到你也是一個為了力量,不惜把靈魂出賣給黑暗的人啊。這樣子的你和我有什麼不同呢?」
可可特卻不為她的話所動,凝神在與瑞的對決中。
周圍的氣流在兩人越來越激烈的對決中變得更加狂亂。
驀然,可可特的嘴角滑下一絲血絲,彷彿終於承受不住一般,在魔力的輸送上有了一絲鬆動。瑞敏銳的察覺了這一點,得意地勾起了唇角,「可可特,你,輸了。」
說罷,瑞反手一揮鐮刀將可可特的手杖震飛,準備積聚起體內所有的力量,向著正在飄然而下的可可特一刀擊下!
她唇角彎起的弧度不由自主越來越大。
可可特,去死吧!
鋒利的刃滑出絕命的弧光,瑞唇角的笑意在這一刻突然凝固。
只聽一聲斷裂,瑞手中的鐮刀的刀柄斷為兩截。弧光一閃即逝的剎那,有腥紅的血自小小的胸膛間噴湧而出。
瑞瞪大不敢置信的紫眸,望著從可可特身後躍出的艾利昂加,他臉上身上還沾著溫熱的血,再低頭看看橫貫胸前的細長且深的傷口,原來那些血竟是剛剛從她身體中噴出的麼?
淡淡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她看見正在下墜的人忽然止住了去勢,帶著唇邊的血色對她燦然一笑:
「瑞,是我贏了。」
銀色的長鞭在水中一下一下擊打,每一下擊打都引得周圍水流一陣紊亂。
在深海下,由於海水的阻力,攻擊的力道已經被水消去了很多,要想發揮出平時的實力必須使用比平時多出好幾倍的力量。然而依麗可到現在還能發出這樣絲毫不見減弱的強力進攻,那到底是怎麼樣可怕的力量?
西迪斯一邊閃避著依麗可對他毫不留情地攻擊,一邊忍不住在心底汗顏。
水下的阻力是陸地上的好幾倍,他的移動力已經被大幅削弱,再加上他一個人要拖住依麗可已然十分吃力,行動上難免左支右絀。
幾個閃避不及,已被依麗可的長鞭直直打在身上,幸好在水中被消去了不少攻擊的力道,不至於致命。但饒是如此,犀利的長鞭仍然劃破西迪斯的衣服在皮膚上留下道道紅痕,他周圍的海水也被流出的鮮血染紅。
愛綺兒遠遠地在結界裡看著西迪斯獨自奮鬥,禁不住竭力敲打無形障壁嘴中呼喊著什麼,但結界將她整個與外界隔絕自然她的聲音也無法傳遞出來。西迪斯見她臉上不住滾落的淚水滴落在海中,頃刻消失無蹤不由暗自苦笑。
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讓她有事啊,否則該怎麼向夏特交待?
眼角瞥到一旁迪恩還在結界中凝神吟誦咒語,尚未做好發動高級魔法的準備。西迪斯暗中深吸一口氣,口中吐出一串氣泡,握緊手中直刀,迎面又向依麗可衝去!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拖延時間!
瑞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會敗在可可特的手下。
她沒有想到,就在自己給可可特的最後一擊將發未發之際,艾利昂加會從可可特身後突然躍出,利用她發動攻擊的時間差給她致命一擊!而她為了這最後一擊凝聚的龐大魔力因為找不到宣洩口全部倒灌回體內,四處衝擊的力量翻湧攪動,將她的內臟片片震碎。
隨著瑞頹然地跌倒,戰場內那些七色的彩雲瞬間消失無蹤。可可特和艾利昂加不住喘著氣,暗自平復著脫險後劇烈的心跳。
剛才那一擊是冒死的一搏,如果他們配合得不是那麼默契,如若他們的時間差算錯了一點點,沒有抓住瑞蓄勢待發毫無防備的那一秒,那麼現在重傷死在這裡的就是自己了。
「可……可可特……算你狠,居……居然還有這一招。我沒想到你和艾利昂加還能這樣配合,是我大意了。」瑞按著胸口,不住地抽氣。
可可特也喘著氣,道:「要想贏你還真不容易。不過,瑞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能贏你麼?」
「什麼?」瑞恨恨地問道,神色中流露出一絲不甘心的意味。
「因為你太執著也太自負了!」可可特突然拔高了音調厲聲道:「從晶霜市到霧森市再到競技大賽,每一次的戰鬥你都只看到你想要殺死的那一個人——不管是我還是冰璃姐姐。所以你忽略了我們身邊的同伴,才會連續三次犯同樣的錯誤在冰璃姐姐和夏特哥哥的配合下被壓制甚至受傷,但你卻始終不承認自己的失敗和錯誤,因而才給了我和艾利合力擊敗你的機會。你知道麼?剛才那一擊我們也在賭,賭得就是我和艾利之間相互信任的默契,結果證明我們成功了。瑞,你錯在對自己的力量太過自負和迷戀,以為擁有了暗精靈石就所向無敵了麼?」
艾利昂加在一旁詫異地望著可可特,沒想到這個鬼精靈守財奴也能說出這麼有深度的話。他看了一眼猶自帶著怨恨神色望著他們的瑞,撇撇嘴,「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們了。可可特說得對,你之所以失敗就是沒有考慮到同伴之間團結的力量。我哥說過,一個人的力量再強大也終究有極限,只有同伴間互相信任的羈絆才能產生超越這種極限的可能創造奇跡。」
「呵……呵呵……什麼同伴?什麼羈絆?」瑞不屑地冷笑道:「我只知道即使是日夜相處時時相伴的人也會有隱瞞對方的事,同伴就是為了各自的目的暫時結成的利益共同體罷了。就像我們『痕』的每一個人,不過是冥靈大人手下的棋子……可可特你說,歐非洛算是瑞的同伴麼?策謎算是瑞的同伴麼?如果是,你感覺得到我們之間有什麼信任和羈絆麼?如果不是,你又怎麼解釋我們這樣朝夕相處並肩作戰的關係?」
可可特看著她一下子說不出話來,瑞看著她怔愣的表情,冷哼一聲道:「說到底,這世上的每個人不過都是一座孤島,誰也不能依靠,要想在這個世界立足,唯有變得更強。如果可可特你夠強,你還需要冒險和艾利昂加合力做那樣的一擊麼?如果你夠強,你還會修習那樣禁忌的法術來增強自己的魔力不惜以自己的壽命為代價麼?你和我一樣都在追求讓自己變強的力量,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說教呢?同伴之間信任的羈絆?真可笑,那不過是掩飾自己軟弱無力的借口罷了!再說如果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又怎麼讓別人和你合作呢?你們所謂的創造奇跡,不也是在互相都擁有相當力量的基礎上麼?」
「瑞,你太偏激了。」艾利昂加忽然嚴肅地說道,可可特和瑞都吃驚地望著他。艾利毫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下去:「一個人不是生下來就擁有強大的力量,即使很弱小那又有什麼好可恥的。人的可貴之處不就在於能在相互扶持中堅持與生活與命運戰鬥,在絕望中創造希望麼?」
可可特和瑞忽然都沉默下來,可可特更是用古怪的目光看著他。艾利昂加被這詭異的目光看得心裡毛毛的,感覺背脊上冷汗直冒,「可可特,你,你幹嘛這樣看著我?很恐怖的好不好?」
可可特白了他一眼,「你確定你真的是艾利昂加?你腦子沒壞掉吧?正常的艾利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
「你……」艾利昂加被可可特噎得說不出話來。
突然間,下面的海之戰場傳來一聲巨響,驚動了浮在天空中的三人。深海中似乎發生了劇烈的爆炸,一道數百米高的水柱自海中沖天而起,水花四濺。待許久之後水柱才緩緩落下,然而海面恢復平靜不過片刻,又立即出現巨大的漩渦。海水劇烈地攪動,仿若要將一切東西都吸入那個無底的黑洞之中。
「呵……呵……海之門大開,看來,你們的同伴已經,已經打敗依麗可了呢。」身邊傳來瑞斷續的笑聲,可可特和艾利昂加有些不解又有些驚訝地看著她,她是說西迪斯和迪恩他們通過海之戰場的考驗了麼?
瑞吐著血沫,眼眸中閃過又嫉又羨的目光,用盡最後的力氣道:「可……可特……為什麼……你……你……這麼……幸……福……從過去……到……現在……總有人……保……護著你……你……你知道麼……你根本沒有資……格……浪……浪費你的……你的生命……那是……我……好恨……」
「瑞?」可可特吃驚地看著瑞雙眼中的神光越來越黯淡,最終泯滅消散。她手中那斷為兩截的鐮刀,隨著她的手無力的垂下而滑落,上面沾滿了正在慢慢冷卻的鮮血。
「你!你別死!瑞,你聽見沒有!你別死!」可可特一把上前,瘋了一樣搖晃著瑞的肩膀,彷彿無法接受她在她面前死亡的事實,「你不是要找我報仇麼?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你怎麼能就這樣死了?你給我醒過來!醒過來!」
「可可特!你冷靜點!」艾利昂加大力拉住可可特,可可特毫不理會對他拳打腳踢,「你別管我,我不要你管!走開!走開!我要把她叫醒!我要找她問清楚一切!對了,用蘇生術,蘇生術可以喚回瀕臨死亡的人的生命,瑞剛剛死去一定也可以的!」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落在可可特臉上。
可可特一臉震驚地抬頭望著手還在半空中舉著,微微喘息的艾利昂加。
艾利見她平靜下來,直視著她咖啡色的瞳孔深深地望進去,一字一字道:「可可特,你冷靜下來。我們都清楚,不管再強大的魔法、咒術都喚不回已經消逝的生命。」
「瑞她已經死了,就在這裡,被你和我殺死了。」
「她再也不會醒過來了!也再不會向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