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耶慢慢地走進來,走至王座前向女王行禮,她抬頭淡淡地說:「當初我占卜到瀧卡斯先生有危險,便前去查看,沒想到正好見到先生遭人攻擊從山崖跌落,便暗中相救。」
「是啊,當時多謝你了。」海邇上校向梅耶點頭致意。
「哼。」被壓制住的拉斐爾公爵一聲冷哼,將所有人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他身上。
夏藍頗為玩味地一笑,戲謔道:「怎麼?公爵閣下不能忍受被人忽視的感覺?哎,世上總是有公爵這樣喜歡自作聰明的人,不過多虧公爵大人,我倒是又知道了奧波尼亞王國軍內的一個秘密呢。」
「我只是不想再在這浪費時間聽你們廢話,既然事敗,要怎麼處置隨你們便。」拉斐爾公爵挺直了腰板傲然道。
「呵呵,這個就要問貴國的女王了。」夏藍轉首詢問地看向從驚嚇中恢復過來的女王。
瑪亞女王微微蹙眉鎮定地掃了一眼大殿中的王國軍,「你們還愣著做什麼?放下武器全部給我退出去!」聲音中隱隱有不可置疑的王者之氣。殿內的王國軍一愣,見拉斐爾公爵被擒,又懼於女王威信,紛紛收劍秩序井然地退出大殿。
海邇上校、冰璃等人也收起兵器,各自離開王座站定。夏特將拉斐爾公爵交給快步走入的王室親衛隊隊員押解下去後,也收刀站到一直擔心不已的愛綺兒身邊,向她微微點頭示意已經沒事了。
大殿內其他出席晚宴的貴族也好不容易鬆了口氣,各自掏出手絹擦著方才額上滲出的冷汗。
一切都恢復異變前的秩序後,瑪亞女王先轉向梅耶詢問道:「大祭司來此是有什麼事麼?」
梅耶沉吟半晌,搖頭道:「我只是感到王城內的王國軍有異動,不放心女王安危前來確認情況。如今異變平息,女王不必在意我。」
瑪亞女王點點頭,朝夏藍抱歉一笑,「讓夏藍皇子受驚了。既然現在一切恢復正常,我們繼續舉行訂婚儀式吧。」
夏藍仿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拉斐爾公爵剛才的話女王陛下您也聽到了,他能煽動這麼多王國軍嘩變,相信許多人都是反對陛下的決定的,難道陛下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履行和我的約定麼?」
「奧波尼亞王室向來遵守承諾,言出必行,絕不反悔!」
回答夏藍的確是女王身後的拉蒂絲汀公主,她不知什麼時候站出來,迎上夏藍的目光斬釘截鐵地道。這一刻,人們彷彿終於感覺到了她作為一個公主和王位未來繼承人的意識。只有麗莎夫人默默站在女王身後側身望著這位年輕的公主,眸光變幻不定,似乎欲言又止。
「哦?公主真是勇氣可嘉,你就不怕嫁到愛爾亞桑國內受到王室的排擠麼?」夏藍興致盎然地反問她。
「我!我既然下定決心就不會怕!」拉蒂絲汀眉間閃過決然之色。
瑪亞女王看著女兒的神色心知她恐怕是愛上這位愛爾亞桑的皇子了,然而對方至少目前看來對她完全沒有絲毫情意。心底低歎一聲,且不說她這樣選擇等於是將奧波尼亞拱手送給愛爾亞桑作為附屬國,女兒嫁到愛爾亞桑的這場政治婚姻能否獲得幸福也是個未知數,一切到底是福是禍?
可是如果不這樣,她又怎麼忍心讓王都耀輝也和六大城市一樣經受戰火折磨,讓那些年輕的王國軍士兵白白犧牲生命呢?
沉默許久,瑪亞女王望著夏藍道:「夏藍殿下,你也看到我們的誠意了,還有什麼可懷疑的麼?」
「嗯,我很感激女王和公主的誠意。只是……」夏藍唇角緩緩勾起一個古怪的笑意,「聽說拉蒂絲汀公主曾經在王位繼承人的成人儀式上遭到貴國的王權象徵『精靈之光』的拒絕。我說過我要娶的是奧波尼亞的王位繼承人,可是請問拉蒂絲汀公主真的是貴國『真正的』王位繼承人麼?」
大殿內所有人不由又屏住呼吸,原以為異變後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沒想到這個關頭又有變化?只有梅耶默默低下頭,微不可聞地輕歎一聲,一切事物的變化發展終有其內在的因果律支配,無法逃避啊。
夏藍皇子話音剛落,女王身後的麗莎夫人就不禁駭然蒼白了臉色,嘴唇哆嗦了半晌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瑪亞女王勃然變色,臉上隱現怒意,「夏藍皇子這是什麼意思,拉蒂絲汀的確是我的親生女兒,她的金髮金瞳就是奧波尼亞王族的最好證明。殿下還有什麼好懷疑的麼?」
夏藍坦然道:「我只相信親眼所見的事實。不如女王現在就當著眾人的面證明拉蒂絲汀公主的確是『精靈之光』承認的王位繼承人如何?」
女王一驚,但為了王室的面子,她毫不猶豫地應道:「好!」
麗莎夫人聽到女王的話,忍不住腳下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夏藍不動聲色地將她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嘴角微翹。果然,他當初聽聞拉蒂絲汀公主成人儀式上的怪事時就猜測奧波尼亞王室內有古怪,如今看那位麗莎夫人的表情證明自己猜得沒錯,只是會是什麼事呢?他真是很好奇呢。呵呵,今天的晚宴可真是有意思啊。
就在夏藍思緒百轉千回的時候,大殿內的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女王手持的手杖「精靈之光」上。他們都聽說過拉蒂絲汀公主成人儀式上發生的事,大多數人還是在現場親眼目睹其全過程的,如今他們心中都抱持著同一個疑問,這一次,「精靈之光」會認同這位公主作為王位繼承人麼?
大殿裡一時間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那一個重要時刻的來臨。愛綺兒忍不住牢牢握緊了夏特的手,夏特也用力地回握她。可可特神色複雜地在身後凝視他們交握的手,暗地咬牙。
只見瑪亞女王將「精靈之光」高舉至頭頂,默默吟誦咒語。忽然手杖發出耀眼的金光,女王面向拉蒂絲汀公主,將手杖平舉至胸前鬆開手。奇異的是,失去護持的手杖沒有落地,反而在一片金光中慢慢地懸浮於半空中。
拉蒂絲汀屏息,緊張地隨著手杖的移動變化目光。當手杖移動到她頭頂之時,拉蒂絲汀伸手想要將手杖接住,卻在這一刻發生了和在成人儀式上相同的事!
「精靈之光」在拉蒂絲汀觸碰到自己的瞬間金光大盛,在大殿中眾人的驚呼聲中將其彈開,幸好泠羽反應及時,一把從身後接住拉蒂絲汀的身體。
「精靈之光」在空中懸浮著,那一瞬大盛的金光慢慢恢復正常。但奇怪的是,它並沒有回到女王手中,彷彿感知到了什麼,在空中徘徊猶疑著。
眾人的目光隨著手杖的懸浮忽上忽下,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忐忑不安,瑪亞女王心中更是泛起了一絲疑惑,「精靈之光」是在尋找什麼?
下一刻,好像終於確定了一般,「精靈之光」飛快地朝著一個方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過去!
愛綺兒忍不住脫口驚呼,「啊!」
大殿內一瞬間充斥著奪目的金光,眾人被這刺眼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睛。當金光慢慢淡去,人們驚訝地看著大殿中不可思議的一幕。
只見「精靈之光」豎立在一個少女面前忽上忽下的跳動著,還時不時圍繞著她旋轉,彷彿十分開心的樣子。
連夏藍都因為過度震驚而怔愣當場,「精靈之光」承認的那個少女是冰璃!難道冰璃才是奧波尼亞真正的王位繼承人?!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率先發出驚訝疑問的是瑪亞女王。她極度震驚地看著眼前匪夷所思的一目,那個曾經在競技大賽上挾持拉蒂絲汀的少女,「精靈之光」承認的繼承人居然是她?!
大殿中一片死寂。
梅耶低頭低低地歎息一聲。
歐非洛眼中隱約閃過不易察覺的痛色。
冰璃伸手將「精靈之光」握在手中,手杖一瞬間盛放出柔和的光芒,似乎為終於找到主人而喜悅。
冰璃在一片訝然的目光中漠然抬起湛藍色的冷漠雙眸,冷冷地看著吃驚不已的瑪亞女王。
「女王陛下,我早就說過您沒有憐憫我的資格。現在您明白了麼?」
宛如一聲驚雷在大殿中炸響。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怎麼會這樣接二連三地發生這麼多令人不敢相信的事?
在一片靜默中,一個淒厲的哭喊聲響起,「女王陛下!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啊!我太自私了!拉蒂絲汀是我的女兒,那個女孩才是女王陛下你的親生女兒,奧波尼亞真正的公主啊!」
什麼?!
眾人目光不由自主地尋找著聲音的主人,只見麗莎夫人哭叫著撲倒在瑪亞女王腳邊,抓著女王曳地的長長裙擺懺悔不已。
拉蒂絲汀一下子無力地跌坐在地,怔怔地望著大聲嚎啕的麗莎夫人,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情。她居然是麗莎嬤嬤的女兒?怎麼可能!抬眸尋找到夏藍的身影,見他只是不敢相信地注視著冰璃,眼神中彷彿有複雜的喜悅與難以言說的痛苦交織。拉蒂絲汀的心中彷彿被絕望的潮水淹沒,在一片冰涼中窒息。
「麗莎……」瑪亞女王半晌從接連不斷地打擊中恢復了神志,她喃喃地望著年幼時就陪在身邊的好友,突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將她一把從地上拉起來,「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麗莎夫人一邊低泣著,一邊緩緩說著自己曾經一手造下的罪孽。
「當日我接到丈夫陣亡的消息大受刺激導致了早產,生下了拉蒂絲汀。可是沉浸在失去丈夫打擊中的我根本就沒有獨自撫養女兒的勇氣。當時我聽侍女說女王您產後一直處於虛弱地昏迷,我一時,一時被心中的魔鬼蠱惑,鬼迷心竅,就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把我的孩子和您的女兒對換了。因為害怕事情暴露,我又把真正的公主扔到王都郊外,等您醒來後就謊稱我的孩子因為早產夭折了。陛下!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鬼迷心竅犯下這樣的大錯!您原諒我吧!」
「那麼,拉蒂絲汀的髮色和瞳孔顏色呢?只有真正的王族才會有金髮金瞳,拉蒂絲汀是怎麼回事?」女王憤怒之中依然沒有忽視這些細節。
「我和拉蒂絲汀的父親都是貴族,生下來她的頭髮便是金色的,後來我又用魔法藥水將她的眼睛染成了金色,就這樣瞞天過海……」
「你……你……」瑪亞女王不顧形象地指著麗莎哆嗦著說不出話來。她從小到大傾心相交的摯友啊,居然就這樣背叛了她!
瑪亞忽然疾步走到冰璃身前,神色複雜地看著她,「既然你是真正的公主,那為什麼你的髮色和瞳色都不是金色?」
冰璃回視著她,淡淡道:「小時候的確是金髮金瞳的。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頭髮的金色褪成了亞麻色,眼睛也變成藍色了。」
「發生了什麼事?」瑪亞女王逼問著。
冰璃漠然看了她一眼,「與您無關。」
瑪亞女王還想說什麼,突然整個大殿震動起來,一個空靈飄渺的女子的笑聲自四周響起,「呵呵呵呵,怎麼樣啊麗莎夫人?我的魔法藥水很好用吧?居然讓你騙過了所有人長達十六年呢!」
「什麼人?!」夏特拔刀厲喝道。
但那個聲音的主人彷彿無形無質,卻充斥在空間的每個角落,她尖聲大笑道:「我就是在背後慫恿麗莎做下那等卑鄙之事的人啊。如今『精靈之光』終於回到了真正的主人手中,一切都按照我預設的軌跡發展。呵呵,想知道我是誰麼?那就看看外面吧,被我選中的人就可以進入天空之城,在那裡,我會告訴你們所有想知道的答案!」
大殿中所有人一驚,夏藍第一個反應過來,疾步衝出大殿。隨後所有人都跟隨他的步伐湧出。
「天哪!那是什麼!」
「好大的空中花園!」
「那就是天空之城?」
人們的驚訝聲不絕於耳。
原來不知何時,懸浮於天空的王城之上更高的天空處又出現了一個懸浮的大陸,上面有莊嚴的神廟和巨大的花園,在高遠天空的雲霧間若隱若現。
「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可可特摀住嘴吃驚地大叫。
不等眾人的驚訝過去,天空之城中射出數道白光一一落在冰璃、夏特、歐非洛、夏藍、迪恩、西迪斯、愛綺兒、艾利昂加和可可特身上。
白光過後,人們驚訝地發現他們竟已不在原地!
一直坐在大殿外的屋頂上靜觀事態變化的策謎、瑞和巴雷克,見到白光後紛紛起身。瑞嘻嘻一笑,開心地道:「看啊,冥靈大人在召喚我們了,我們也去天空之城吧!」
說罷,三人身形已經消失在空氣中。
不遠處,梅耶將一切變化一一收入眼底。她走到瑪亞女王身邊,安撫吃驚不已的女王,低低道:「女王不必擔心,一切都會在那座天空之城中有個了結。」
瑪亞女王已經頭腦混亂完全搞不清狀況了,「梅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座大陸是什麼?怎麼會突然憑空出現?」
梅耶搖頭示意她冷靜,「女王陛下,千年前那則預言馬上就要實現了啊,一切都源於精靈女神的傳說,那些被選中的命運之人會解開一切謎團的。而我們無法干涉命運的軌跡,只能靜靜觀望。」
「可是……」瑪亞女王還想說些什麼,卻只見梅耶也在她眼前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