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也在啊,媳婦就是想來看看俊郎起身沒有。」程鸞鸞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瞅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食盤笑道。
「媳婦啊,呵呵,快些進來罷,可真會疼你夫婿的,嗯,手藝不錯,可真是香得緊。」娘親笑瞇瞇地接過了食盤擺我跟前,拉起了有些鬱鬱的程鸞鸞溫言笑道,說完話一回頭見我呆愣愣地瞅著程鸞鸞送來的稀飯,輕輕地拍了我一巴掌:「怎麼了?方才不是還嫌為娘給你送的吃食少嗎?怎麼這會子變成根木頭了?」
我趕緊端起了碗,深吸了口氣:「嗯,娘,要不您也嘗一些。」肚子差不多裝滿了,不過,程鸞鸞帶著愧疚的心思來送飯,裡面的意思我清楚得很,不吃是不行滴,可是吃這麼多,我又擔心把自個給撐住了。
「為娘已經吃飽了,還不乘熱把他給吃了。」娘親隱蔽地戳了我一眼,我無奈,打了個飽呃,扭臉朝程鸞鸞展露了一個寬慰的笑顏,拚了!
程鸞鸞看到我大口地喝著稀飯,心底似乎鬆了口氣,不過,她知道自家的婆婆疼愛兒子的心思,朝著娘親低聲言道:「婆婆,都怪媳婦,讓夫君又醉成這樣……」她自然不能說怪她爹,作子女的可不能把責任往父母的身上推,這是常理,也是孝道,即使程鸞鸞是這麼說,但誰的心裡都清楚得很,讓本公子變成這般瘟樣的是誰。
「這是甚子話,怪誰也怪不到你的頭上,你們幾個。心繫在哪根繩上,娘親這裡可是明白得緊,要怪啊,也怪這混小子,就喜歡逞能……」娘親牽著程鸞鸞地手,拍著自己的胸口溫言道。最後還寵溺地拿手拍了我一巴掌。娘親的巴掌對於我來說等於是按摩,悠然地斜靠在榻上喝著米粥,瞅著娘親跟程鸞鸞在跟前親密無間的聊天,嗯,這才是生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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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女姐姐的政治觸覺很敏銳。對於新觀念同樣有著強悍的接受心理,但是。在她認為對或者錯,已經界定了方向的任何事物。是很難得扭轉她的觀念,比如在科舉制的問題上面,她就存在著與我不同的想法。
「妾身以為,學院之中人浮於事,學而不識者大有人在,別地不說,俊郎您可是為了這事向咱們姐妹幾個訴了不少的苦。如今地學館,不論是國子學,太學,又或者是弘文館、崇文館還是其他各州縣的學館,都不過是為了應對科舉而學,比如科舉注重帖經、墨義。學校也採用帖經、墨義地方法考學生。科舉注重策論和詩賦,學校則也考策論和詩賦。結果導致學生只注意背誦經典章句,善辭賦而少實學。應試能力強,任事能力差……」宮女姐姐侃侃而言,我點頭,不得不點頭,這位強悍的首席智囊所言確實切中了目前科舉的要害。
宮女姐姐認為,學館的存在,對於科舉而言,是一個失敗的副產品,雖然不至於取締,但至少在其教學方式上,宮女姐姐認為很有問題,雖然李叔叔也做了改革,但是對於行卷,由於反對的聲浪較大,而且在這一時期遼東開發的初級階段,李叔叔不想因為這個而影響到取士所以還沒有取消。
所謂「行卷」,即是舉子在考試前,將自己平時所作地詩文擇其佳者彙集成冊,投獻給當時的名公巨卿、社會賢達,求其賞識,製造聲譽,向主考官推薦。
我這個名聲在外的大唐新文豪就曾經收到過不少的這種東西,我爹也一樣,很煩人,還有舉子直接向主管考試的尚書省禮部投卷,稱為「省卷」,又稱「公卷」,對於那些公正無私,致力求才的主考官和公卿名流來說,「行卷」是全面瞭解,考察人才地較好辦法,因而對於舉子錄取與否,行卷事實上比單憑考場一紙試卷定乾坤確有積極意義。但也有消極的一面,它又為請托、通關節、私薦、場外議定等提供了方便。所謂「貴者以勢托,富者以財托,親故者以情托。
而各個學館的學生,最是能從這個行卷中受益,因為唐代最大地幾間學館都在長安,其師長皆是朝野上下有著不小名望的儒者,比如孔穎達這位老傢伙就是國子監的祭酒,也是國子學的直系領導人。
有了這幫子人幫他們在前面開路,任誰在行卷的時候都會考慮一下這些人的影響,從而在人情上鬆動,這樣一來,很容易挫傷那些外地名聲不顯,寒門出身的讀書人的科舉積極性。
不光是這個,宮女姐姐對釋褐試那種黑箱性質十分濃的吏部身、言、書、判的複試表示了極大的懷疑,認為這同樣也是一種非常有害的舞弊行為。
「俊郎想來也該清楚,您的《大唐時代週刊》和大唐日報社裡的編輯,那一個不是空有滿腹經論,卻都報國無門之士,別的不言,且說新來的那位駱賓王,原本在科試之時,其表現並不差,說好聽是一點,可算是此次科考之人中,表現優異之士,可還不是在『釋褐試,中不明不白的被淘汰掉了,倒了最後,讓夫君您撿了個偏宜。」
我只能點頭,繼續點頭,這丫頭,太強悍了,每一出言,必然掐中要害,害我連反駁都難以有話來說。在宮女姐姐這位用局外人的角度,用客觀的眼光來看待事物,憑著她那份超常的心智,更能精闢地瞭解和分析目前大唐科舉制的弊端。
我摸摸下巴打著官腔,充著厚臉皮道:「照兒所言,為夫只能,嗯嗯,為夫覺得還是很有道理的,笑甚子,你們幾個,見自個的夫君輸了就高興不成?惹急了我有你們好看!」
「妾身可沒笑您。」綠蝶不愧是俺的小心肝,趕緊第一個澄清自己的立場,邊上程鸞鸞笑得媚媚地,手勾下在頷處:「妾身只是覺得高興,咱們的夫君果非常人,能曲能伸,可真厲害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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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不過聽妹妹這麼一番話下來,連我都覺得咱們大唐的科舉之制確實是漏洞百出得可以,現如今,我大唐人材可是比之建國之初少了許多,爹爹都歎過,老的都老了,小的,又沒有幾個可堪大任了,不過,咱們家的俊郎可不在此列。」李漱這丫頭倒會說話,誇了自己姐妹,又順帶拍了我一記馬屁,害我滿肚子惱羞成怒也發作不得。
宮女姐姐還是很有眼色,瞅見自個的夫君蹲在一邊一肚子火,挪了挪身子移到了我的身邊,溫潤的身姿依了過來,抬起了手替我捏著胳膊,溫婉的低言道:「妾身也知道俊郎的心思,您也是想為了國家多做一些事兒,可是,您就算能培訓出一批,兩批,三批,可還不是改不了現在的局面,妾身是覺得您整日地在外奔波勞碌,你辛苦,咱們姐妹幾個哪個心裡邊不心疼您了,也就是希望夫君能想個辦法,從根上去治,而不是光治表面。」
感受著她的動作,我瞇起了眼,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你說的,我何嘗不知道,但是,學館也同樣有它的大用處,最起碼,能統一思想,對大唐讀書人的思想教育進行一個標準化,對於大唐以後的發展,會有著極大的好處,就比如大唐軍事學院,你們也可以看得到,軍事學院的課程科目,對於我大唐軍事力量的改良,將會起到翻天覆地的變化,可就是,學館的改革,非是為夫不願,而是力所不及爾。」
我回頭給宮女姐姐一個笑臉,站了起來:「大唐的這幾個學館,哪一個背後,沒有一股大力量在那撐著,陛下雖有心,卻也無力,更何況是我,本公子雖然虛名有,可是,論及力量,卻沒一丁點。有的,也不過是錢帛和一點名聲而已,我這個人,長處雖有,不許笑!說正事呢!」
惡狠狠地掃了一眼這個四個婆娘,難道我說話就那麼具有喜劇效果?什麼人嘛,好不容易等她們收攏了笑容,擺出了一副嫻靜溫婉的表情,我這才滿意地咧咧嘴,清了清嗓子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