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家的宗老出面,呈上了通婚書遞給了李靖這位主婚人,李靖就開始宣讀:「貞觀十五年秋九月……闊敘既久,傾屬良深。盂春猶寒,體履如休?願館舍清休……願托高媛,謹因姓某官位,敢以禮請。青州房氏玄齡子,朝義大夫、宣威將軍,進奏院主事、軍事學院院正房俊遺愛頓首。」一篇全是四言六言的文言文句子,也就是所謂的排比對偶,稱為駢四儷六的通婚書讀完,看樣子,我爹還有宗族老人他們那一幫老書袋子嘔心泣血、連熬了兩天才寫就的這篇通婚書相當有水平,怕是比血統配比、物種配偶這一類的科學研究報告的難度差不了多少。以至李靖讀完的時候,猛灌了一氣茶水才回過氣來,額角也浸出了汗水。
李靖這位老人家也夠辛苦的,又不是嫁自家的閨女,還裝模作樣地在那問顯擺了一番,然後拿著我的生辰八字,走到了女方代表跟前,問女方家的代表荊王李元景吭吭哧哧這麼一遍。很有點像是做大生意的簽字儀式。
待女方那邊嘀咕了一番合計之後,遞出了八字交給了李靖,然後,我們這邊就竄出一位道士出來裝神弄鬼,開始了合八字的表演,自然是由我的好友,自告奮勇來幫忙的袁天罡袁大道長領銜主演。
裝模作樣地跳了一溜大神,人模人樣地占卜了一番,也就是開始合生辰八字的大事,看看雙方是否有什麼相剋啥的,袁道長的表演可以用絕對精神來形容,運指如飛,嘴裡唸唸有詞,每每有人湊近他,總會被他一拂塵掃開,一副正在幹大事不得干擾的架勢。表情忽憂忽喜,光是手指頭就盤算了老些個來回,所謂的合八字也就是根據雙方出生年、月、日、時和屬相推算,查其是否相生相剋,謂之合八字。一個人的出生年、月、日、時配以天干地支,兩字一組,四組共八個字。據五行說,相生相剋即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有的地區還根據雙方的屬相合八字,有「白馬怕金牛,鼠羊不到頭。蛇見猛虎如刀銼。豬見嬰猴淚長流」等迷信說法。本公子從來不信這一套,可眼下誰敢不信?
最後,等著差點打瞌睡的時候。袁道長猛然一睜雙眼,開口宣佈我跟李漱那小丫頭的八字非常的相合,是般配的一對,不是我對她有益,就是她對我有幫助啥的,反正全是誇人的話,其實也全是一堆的廢話,李叔叔聖旨都下了好幾個月了,你袁神棍要是敢說八字不合,程叔叔肯定會高興,甚至跟這位袁道長喝血酒慶祝他的女婿娶不了公主都有可能。可問題是,咱們的陛下李叔叔就會不高興了,怕是李叔叔嫁不了女兒,惱羞成怒之下直接拉你這神棍去西市把皮剮了,曬肉乾拌著果脯下酒。
然後李靖伯伯就問女方的親眷,也就是那一票王爺,然後把那只一個勁地撲騰的活雁遞給了也來參與這一項活動的李恪,誰料這貨沒拿住還是什麼的,活雁突然大發神威,搞得廳堂之內雞飛狗跳,
然後,一票王爺擠到一邊,裝模作樣地商議一番,李恪這貨還很得意地朝我擠眼,這傢伙,咱只好回給他一個友善的笑容,讓這位舅兄多多擔待。
然後,一炷香後,荊王李元景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答婚書,又遞給了一臉苦意還強作歡笑的李靖,可憐的老人家,上戰場十個來回怕也是不願意幹這麼個累人的活計。
李靖又唾沫星子橫飛地念叨了一炷香的功夫,總算是結束了。好不容易,納采、問名、納吉這三關過了,然後,兩天之後,開始納徵,這更累。
家中的各位族佬光是為了是循漢六禮,還是據周禮,也就是到底用不用活雁進納徵這一件屁大的事吵了整整一天一夜,咱們這些小輩只能躲在屋外聽牆角,最後無聊地各回各院,沒法子,一幫老傢伙全是引經據典地在那吵,有啥聽頭。第二天一早,天色尚黑,全家老少全被喚了起來。老爺子面色灰敗地宣佈,宗族老人辯論勝出,獲得了全權指揮權,於是決定按六禮納徵,頂著一又黑眼圈的族老洋洋得意地開始了他的納徵大計,納徵又稱為納幣,也就是咱們後世所說的下聘。玄纁、羊、雁、清酒、白酒、粳米、稷米、蒲、葦、卷柏、嘉禾、長命縷、五色絲等等若干。歡迎訪問沸騰文學
一隻漂亮的大白雁拿個竹籠裝起,三寸版子繫著籠口,謂之雲禮雁,然後是純白的羊羔,同樣稱雲禮羊接著各種美酒,然後就是谷子,稻米,栗等穀物,謂之黃白米,在宗族長輩的指揮之下,金銀那些俗物一概不許用,玄纁則是赤黃色和純黑的帛三匹,然後鄭重地同捆在一起,紮好。咱不懂這是啥子意思,問了大哥,大哥搖頭晃腦地道:「玄法夭象,男也;纁仿地象,女也。陰陽之禮合,故男女交通也」。其包裝是:玄纁二物同束一所,三寸版子繫著附(腰),題云『禮玄纁』,安在轝中。
聽得我一頭霧水,算了,繼續看熱鬧才是正理,還有上好的聯珠對禽對獸變形紋錦、蜀錦、花緞、絳、絹等,娘親前些日子特地購來的虎皮也放在了裡邊,另有通寶無數,還有些玉器等等……以眼花繚繞來形容亦不為過。
迎著第一絲陽光,納徵的六禮隆重地出房府的大門,一路上,全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宰相家的二男成了皇帝的女婿,大傢伙自然得來湊湊熱鬧瞧個新鮮。
到了公主府,等女方的王爺們收下了納徵的六禮之後,就算是確定了婚姻關係,於是袁道長又出場了,開始了占卜和商量吉日的請期。
很快,納徵、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全部都搞定了,婚禮便到了「親迎」的高潮。這個最後的日子終於順著時間的腳步,一下子砸到了我的腦門跟前。我很痛心,我居然也然在腦門上插花了,他媽的……惡俗!
端坐在鏡台前,一臉的白灰,跟個鬼似的,接著,又有人給我打上了胭脂,什麼玩意嘛,好好一個大佬爺們,都被折騰成啥樣子了,倒是邊上的大姐和娘親還不滿意,一會又嫌胭脂太厚,一會又嫌臉上的粉太薄,怒了,瞪起了眼珠子:「娘,還讓不讓人活了,光塗上這些玩意就夠讓我受罪的了,您二位還想幹嗎?都被折騰了個多時辰了。」光是張嘴說話,就可見白灰撲撲而下,靠!
「混小子,可都是為你好,再說了,吉時未到,你著什麼急,還有兩個時辰方能進宮去娶你的媳婦。」大姐瞇著眼一個勁地笑,廢話,白天任誰見了我這模樣都會笑,若是夜裡瞧見了,不叫鬼才怪。算了,反正咱就當木雕的菩薩,愛咋咋的。
還是俺娘親疼俺這個兒子,笑了過去後,親自替我把臉上的脂粉抹薄了些,重新妝扮一番,邊上的花婆子們的誇讚聲倒是讓跟我覺得好過了一些。
邊上,還有一位與我一同梳妝打扮的男子,李業詡這個虐畜狂,正洋洋得意地左顧右盼,沒辦法,本公子的好友差不多都是親威,李恪李治等是女方家的,自是沒辦法做我的儐相,至於程家那半打青春版程叔叔,咱可是連提不不敢提,廢話,娶了公主才娶他們的妹子,肚子裡早憋了股子火氣,若是敢竄上門去說,保不定就分屍當場。再說了,就那幫程叔叔凶神惡煞模樣的扮相,當儐相?怕是拿來當作嚇人清場的惡霸都綽綽有餘。
至於尉遲雙胞胎的炭頭臉,想都不想,直接拒絕,段雲松嘛,那禿腦門上可沒辦法插花,總不能帶個假髮套,無奈思慮再三,只好請這位當仁不讓的李業詡兄台當起了我的儐相。
又拖了許久,總算是把本公子打扮成花枝招展的模樣……怕是只能用「花枝招展」方能形容本公子現下的窘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