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器院是幹啥的,它可是歸屬於現下的武研院,整日裡那些傢伙沒事幹就拿火藥點著玩,本公子乾脆就一石二鳥,讓他們炸山試驗各種配方的火藥威力,等於一個變相的開石場,至於副產品落石嘛,由他們火器院出些運費,本院正出勞力,自然全部歸了咱們,正好拿來鋪路。
況且有了火藥,開山劈石的成本不知道下降了多少倍,想想以往,可是咬著牙,拿戳子一錘一錘地往下鍬,哪裡像現在,戳出個眼,塞滿了火藥,拉根長引線,轟的一聲,就能塌下一大片,採石的安全係數也比以往的全手工操作高了許多。
李叔叔不開口,繞了一圈之後又回來上了馬,我們全跟在後邊,踏足在這平整的水泥路面上,蹄聲錚然脆響,道路兩邊全是一溜的松柏和樺樹,雖然全是數人高的半大樹,而一道看去,竟也聯成了一條白路兩邊成片的綠。
行不多時,就遠遠地瞧見了一個幾乎能佔據人所有視線的巨型石門,李叔叔勒馬倒吸一口涼氣:「這巨石,怕是有萬斤不止吧。好大的手筆啊賢婿,好好好……」李叔叔不等我回答,把馬停在了石門外,伸手拍了拍巍峨的石門,繼續順著整潔的水泥路面朝裡走去。邊上想近前來問話的衛兵見是我領著人來,很是知機地不再朝這邊走來。
順著大道朝著整齊的二層式磚石建築齊齊地排列在道路兩旁,李叔叔只看,不問,就這邊慢條斯理地走著。行不多遠,已然能聽到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伴隨著腳步的節奏的,除了竹哨聲外,還有偶爾暴喝而出的:「一二三四,一——二一。」聲音整齊而高昂有力,李叔叔與程叔叔驚疑不定地互望了一眼。步子也顯得急迫起來,當轉過了兩個拐角之後,程叔叔和李叔叔完全被眼前的場景所震攝,每百人一隊,身披鮮紅如血的戰袍,外罩式制皮甲,組成十乘十的小方隊整齊劃一地在一塊大得驚人的壩子上邁著有力雄壯的步伐前進、轉向,如同血海波濤。一浪浪地奔湧……
近十個這樣的小方陣,沒有說話與嬉鬧聲,也沒有其他任何不和諧的聲音,唯一有的是,當廣場校台上的紅旗舉起之時,整齊而短促的三聲竹哨聲一響,然後千百人的齊聲吶喊:「萬歲!大唐帝國萬歲!大唐皇帝陛下萬歲!」齊整如同從一人一口暴發地吼聲震得天下的艷陽似乎都黯然失色起來。
李叔叔手緊緊的捏著馬鞭子,臉紅得發紫,眼晴鼓起,門牙也露著。邊上的一干人亦全都被那震撼人心的吼聲激得熱血沸騰起來。李治和李慎也是今天才見到了這個場面,這可是我為了二個多月後的開學典禮而準備呈現的一份厚禮,自然要保密。可是眼下,唉,我很痛恨李叔叔這老瘋子,等於是提早暴露了咱的殺手鑭,太氣人了——
「好!好!好!」程叔叔也被現在的氣氛激得熱血沸騰,大巴掌一個勁地往本公子的肩膀上拍,只得咬著苦笑著撐住。
李叔叔表情總算是不像剛才那般激動了,站在那裡看了好半天,總算是在我的勸阻下,李叔叔等一行人悄然地離開了訓練場。然後又對學院裡的建築物一一細緻地進行了詢問,就連那個廁所,李叔叔和程叔叔倆老漢竟然不嫌骯髒地也進去溜了一圈,然後紮著褲帶,施然然地走了出來,還一個勁地說寬暢透風,沒多大異味。逛了大半個時辰,總算是都覺得疲乏了,跟著我來到了學院為我準備的二樓辦公室裡休息。
可李叔叔根本就靜不下心坐在板凳上。手中拿著寶貝的墨鏡,倒提著馬鞭,在寬敞的辦公室裡邁著搖搖晃晃的八字慢慢地轉悠,一會扯扯嘴角傻笑倆聲,一會又皺起眉頭抬腦袋看我一眼,很奇怪的反應,若不是這一路都跟在李叔叔身邊沒離開過,我就差點以為李叔叔是吃了啥子毒品犯瘋了。而倒是程叔叔很滿意這樣帶著靠背式板凳,李治和李慎兩人似乎正在為爭搶其中僅剩的一根板凳的屁股降落權而在那進行談判,最後兩小屁孩子一人坐一半,還一個勁地拿後腦勺往靠背上擠。
「俊哥兒,好妹婿,夠勁道,實在是夠勁道。」程處亮跟尉遲寶林乾脆擠我邊上,一個勁朝我擠眉弄眼。
「嘿嘿嘿,賢婿小後生,過來過來。」還戴著綠色蛤蟆墨鏡的程叔叔昂著腦袋把我招了過去,很是滿意地朝著正陪笑的我點點腦門:「嘿,你小子真不愧是咱老程家的女婿,實在是有些門道,老夫拿你的《軍訓練兵操典》回去琢磨了半個來月,也整不成你這樣,要不,你乾脆別管這些破事了,來老夫軍中,替老夫練兵得了,咋樣?」
「啊?!」看著程叔叔一嘴雪亮的大板牙,程叔叔這番話實在是讓我啞口無言,「老匹夫,少放屁!」李叔叔看樣子急眼了,幾步竄過來,猙獰著老臉,向程叔叔這個厚臉皮老貨表達了強烈的不滿,然後,扭過頭來,目光慈祥,表情和藹:「遺愛吾婿……」
這話一出口,讓我渾身的雞皮狂冒,程叔叔作面白欲嘔狀,李叔叔沒理這老殺才的誇張表演,一把將我揪到了窗邊,繼續保持著和藹的表情:「不愧是朕的佳婿,老夫果然沒看錯你啊,呵呵呵……」一副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樣子。
「小婿不敢居功,若非將士用命,岳父大人的全力,段都尉與鍾大人齊心協力,與之相關的各部官員的配合,怕是也難有今日之功。」反正功勞沒人可以佔全,分分也好,大伙都得利益,這樣以後咱開展工作也才好做。
「好好好,不獨居其功,甚好。」李叔叔笑得更是慈祥。「不瞞賢婿,老夫早年亦是員沙場征戰之悍將,麾下士卒,無一不是天下精銳,論眼光,天下間,或許李靖卿可一提,餘子,」李叔叔說到了這頓了頓,恨恨地瞪了一眼正在一幫子後生跟前顯擺自己的墨鏡的程叔叔,作嗤之以鼻狀繼續道:「怕是難有與老夫並肩者,老夫觀你所練之兵,比之老將段志玄卿這位大唐之周亞夫,亦不差矣,嚴明守紀,校場無聲,若我大唐兵將能皆若此,天下何人可撼……」李叔叔一個勁地在我跟前牢騷,誇俺你就誇唄,老拿咱這小年青一會比這個,一會比那個的,聽的俺都覺得羞愧,咱這兵練的,不過就只得表象而已。
「岳父之贊,小婿不敢妄受之,」誇的太過了,咱也不好意思接受,斟酌了下字句緩緩地道:「這些士卒,雖然經過了數月的鍛煉,不過,時日尚短,只練得其表,未煉其形,更未練其本。當不得天下第一府之名也。」
「哦?」李叔叔撫撫長鬚,鷹目精光閃爍,嘴角上掛著意味深長的笑意:「為何?」
「叔叔可知戰場一刻鐘,練兵十年功,小婿以為,若要練出天下第一強軍,那是讓我大唐帝國的將士嚴格守紀、令行禁止不過是練其表象,勇敢善戰不過是練其形,然而,最最重要的便是:能忠君為國悍不畏死者,其本才算煉成,若表、形、本皆成之,才算是真正的大唐帝國將士。」忠君愛國這四個字,本公子目光定定地落在李叔叔那張老帥臉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全是從牙縫縫中擠出來的。因為是靠在窗邊,窗外的風吹聲撓,加之本公子聲音到最後這幾句故意放低了聲音,這話,出我之口,入李叔叔之耳——
「噢?」李叔叔手撫在鬍鬚上頓住,目光一凝,原本慈祥的表情剎那間閃過一絲厲色,拍拍我的肩膀:「一會隨老夫回宮再言。」這話說得又快又低又疾,幸好本公子耳力超常,明白了李叔叔的意思,看樣子,李叔叔也很明白我的意思。看著李叔叔的背影,嘿嘿嘿,老貨,咱不愁你不上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