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多的利害,可是程叔叔那大嗓門依舊嘹亮,很慶幸今天人多,程叔叔沒得機會特意來跟咱這個小後生打招呼,不過,還沒等我慶幸超過一分鐘,一隻似曾相識的毛手拍在我的肩膀上:「妹婿可算到了,快走,你可是來得晚了,一會去了,先自罰三杯。」程處亮啥話也不說,就把我往邊上拽去,大哥一臉同情與慶幸之色,朝我揮手道別。
「現下天色尚明,小弟怎麼算來得晚了?」這位二舅兄是啥意思,難不成他們程府的家宴是從早上就開始?
程處亮不答我的話,胡亂揮揮手,我只能跟著前往,過不多時,到了後廳,一瞧,果然……除了半打青春版程叔叔正在飲酒作樂,還真沒瞧見其他人。
「妹婿來了,來來來,今日家宴,莫要拘束,想怎麼喝就怎麼喝,可惜上次你娘送來的遺香醉沒了,這些酒喝起來實在是沒勁。也將就一二了。干……」匡,一大杯三勒漿幹盡,那滋味,舌根都覺得發麻。
強顏歡笑,陪著六位舅兄飲酒作樂,還好,沒多久,陸陸續續有聞風而來的紈褲子弟殺到,我總算能晃著暈呼呼的腦袋,猥瑣地躲閃在人群中,盡量避開那六位舅兄的視線,免得又被逮到。
就在本公子躲在巨柱後喘氣的功夫,「房公子,小妹有禮了。」程鸞兒似笑非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扭頭,這丫頭今日竟然也是一身男子裝扮,一襲青衫及地,腰懸佩飾,青絲全然紮起,也戴上了一方軟黑帕頭,身上潛藏的英氣盡顯,偏生又不失嫵媚。恍若煙水那方迷濛般的雙眸裡閃過一絲得色。
「原來是程小姐,在下有禮了,呵呵,酒有些喝多了,幾位舅兄著實太過熱情,在下在這歇息一會再喝。」趕緊朝這位大姐拱手,生怕她高聲呼喚,把半打青春版程叔叔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公子若是不棄。不若就坐在小妹的身邊。」女扮男裝的程七妹一撩衣襟坐下,指了指邊上無人的案幾,嗯,正合我意,這地方比較僻靜,人來瘋的紈褲們全擠前頭去了,一般也不會有人往角落上擠。「好,恭敬不如從命。」一屁股坐在墊子上,抄起桌上的酒先嗅嗅,嗯,葡萄釀,咱就是喜歡這玩意,朝著鄰坐的程鸞兒遙敬一杯,干了。爽,酸酸甜甜,實在是美哉。
程鸞兒喝酒的架勢比較斯文,端杯,長袖一擋,仰頭,酒到杯乾,好一個女中豪傑,忍不住朝這漂亮妞翹起了大拇指:「好酒量!」「公子這話,小妹可不敢當。不知道公子閒暇之時都會做什麼?」程鸞兒俏臉上漸漸浮起了熏然的酒紅,笑意吟吟地道。
「做什麼?」這話倒把我給問住了,我可是沒日沒夜的忙,一會忙著工作上的事務,又時不時被李叔叔那老貨揪去皇宮裡問東問西,不然就是不知道厚臉皮為何物的閻國手登門拜訪,又或許是為了泡妞而開拓思路,建造泡妞用的道具,到了晚夜回家。還得左親右抱地跟家中的倆個美女聊天,閒暇?還真沒有。「唉,在下整日公務繁忙,莫說閒暇,就算是上個茅房都來得掐著時間來算。」
噗哧一聲,接著便是一連串的嗆咳,程鸞兒通紅著臉頰抬手抵唇低咳著,翹個蘭花指指我半天,又不知道該咋說——
「今日程伯父生辰,孤與諸弟等特來道賀,聽聞賢弟等皆在後廳,厚顏前來討杯水酒喝,還望六位程賢弟莫怪。」太子哥來了?坐得太裡面了,只好站起身子來朝前探去,喲,來的還真不少,李承乾、李佑、李治,還有俺的羔羊也來了,還有個小屁孩子,似乎也是個小王爺,有些眼熟,具體是李叔叔家的老幾忘記了。
或許是本公子長的太帥,氣質太吸引人的目光,我站起身來只一瞬間,李氏兄妹的目光全落到我身上,趕緊拱手遙拜,露倆門牙表示友善。太子哥很領導地朝我點點頭,繼續朝前走去,李治一個勁地朝我擠眼,跟邊上那個小他一些的李家兄弟小聲地嘀咕著啥,那小孩子果然抬起了眼,目光很崇拜的樣子,齊王李佑冷眼瞧我,然後腦袋往天上擰,似乎有脊柱強直,破傷風的前兆。
李漱飛給我一個很嬌媚的眼神,目光一移,突然臉上的喜色瞬間僵住,然後似怨似嗔地瞪了我一眼。
大伙趕緊給太子殿下見禮,這位太子哥很是得意洋洋地溜躂到主位上端坐,雙手朝兩邊擺了擺:「諸位兄弟都免禮,這是程伯父的府上,不必拘禮,都快快請坐。」
李佑就坐在後廳太子下首,而李漱,則氣勢洶洶地領著一票?倆個弟弟朝著我這直殺而來,一身緊袖翻領的胡裝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一步一擺盪的風情勾得一幫子紈褲兩眼發直。
「你倒好興致,一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後頭幹嗎?」李漱用鼻子在說話,啥意思,剛想撈袖子反駁,這小蘿莉突然展顏一笑:「哎呀,原來竟然是程姐姐也在呀,一身男裝,倒顯得英姿挺拔得很,可惜漱兒……」李漱故作黯然地看了自己一身錦緞金線的胡裝一眼:「太嬌弱了些,面容也不若姐姐般英偉,若是扮成男兒,必然不像。」
「漱妹這話實在是……」程鸞兒臉色有些難看,發白。沒想到,這倆漂亮妞原來是對頭冤家,太好玩了,本公子正興災樂禍地瞧著這倆漂亮妞打嘴巴仗,李治一屁股坐到我邊上:「俊哥兒,來,咱們坐下聊,別理她們。我姐跟程姐姐哪一次見面不這樣,早習慣了。」
「啊?!」莫非二人是天生冤家不成?
「李慎見過俊哥兒。」很懂禮貌的孩子,十一二歲的模樣,臉上稚氣未褪,很可愛的天真表情,望向我的雙眼裡滿是崇拜。」我們好像見過的吧?」有印象,很是有些印象。
「當然見過,我九弟也在弘文館跟我們一起唸書的。不過是在另一邊的班裡。上次俊哥兒你拿來點火的那塊冰就是砸在他腦門上,你不記得了?」李治笑得很淫賤,把事情一說,我這才想起來,當時好像就是這位李慎抱著我的腿哭著喊著要拜師,然後陳老夫子一陣咆哮,害得本公子手中的冰制放大鏡失手,把這小傢伙砸暈了過去。有點臉紅,生怕這位王爺是上門來找碴的,可瞧他那樣又不像。
「俊哥兒。上次一別。慎依舊戀戀不忘那冰中生火,曾試制多次,然都不能成功。今日聽聞俊哥兒也來赴宴,特厚顏前來請俊哥兒指點一二。」很文質彬彬的小正太,說起話來都文縐縐的。搞得我都有些慚愧,替李叔叔慚傀,小小的孩子,都被折磨成啥樣了,沒一點天真玩樂的勁頭。正在思量間,李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房俊可是好興致,佳人相伴,好興致得緊啊?」說話都不陰不陽的,眼神很那啥。
「我幹嗎了我?這可不是我家,我是客人,當然客隨主便,主人讓我坐哪我就坐哪,難不成我還敢跳上前去讓你大哥跟我換位置不成?」很正義的目光和語氣回敬這一身醋勁的漂亮妞——
「哼,見色忘義的登徒子……」李漱氣呼呼地撅著嘴一屁股把我擠到了邊去,竟然佔了我的位置,我靠,這妞。一扭頭:「咦。程小姐去哪了?」
「哼!」李漱很是得意地揚起了尖翹的下巴,如同一隻驕傲的小母雞:「被本宮給氣跑了,呵呵呵,跟我鬥?!」
「你們倆斗啥了?」很好奇,擠這丫頭跟前問問,得到的回答是一個大紅臉外加倆漂亮的白眼:「幹嗎跟你說,女人家的事,你少管。」
「得,你們愛咋斗就咋鬥,咱可不攙和,你們倆也過來,咱們繼續聊。」算了,咱不跟你計較,跟倆小屁孩繼續吹噓本公子的光輝業績先。李慎這小同學不錯,不像李治那般的奸詐,對待科學知識的態度十分嚴謹,並且對自然科學方面有很大興趣,最喜歡問一些在古人看來很古怪的問題,比如天為什麼是藍的,山上的冰為什麼比山下的冰融得慢之類讓會讓弘文館的老夫子認為不務正業、歪門邪道的問題,不過,落到我這位優秀教師的手裡,真是如獲至寶,唾沫橫飛地朝倆小孩忽悠?嗯,教育,傳授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
「比如這酒杯,常溫狀態下裡面的氣是固定的,與杯外的空氣質量相等,等……」程鸞兒出現了,她出現在門口的剎那,整個後廳靜了靜,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這位一身水流彩紗,雲髻高挽,面若桃紅,一面淡定而自信笑容的豐盈佳人身上,好一個豐盈的美人。
「她比我漂亮是不是?瞧你那口水都快流出來的樣子,你平時都沒有這樣子瞧我。」李漱眼紅了,惡狠狠地在我耳邊咬牙切齒的,眼睛裡充滿了對程鸞兒的敵意,吃哪門子乾醋嘛,真是,可瞧她那副樣子,還真怕這小母老虎當場發飆,萬一在這吵起來咋辦?趕緊低聲道:大姐,冷靜一點,她漂亮不漂亮關我屁事,你才是我老婆,再說了,你要打扮起來,哪個地方沒有她漂亮了,肯定是猶有過之而無不及。」眼睛下意識地瞄到李漱挺翹的胸部,似乎這裡真沒有程家妹子強大。
似乎我的話真起到了作用,李漱臉上的怨意少了許多,看到了本公子那邪惡的視線落的不是地方,羞怒地嗔道:「看什麼看!」「這衣服上的金繡不錯,嘿嘿……」乾巴巴朝這妞笑了笑,竟然被抓了現形。失敗,下次必須隨時警惕。
李漱嘴裡還在那怨念地嘀咕:「哼,不就是個子高一點,那裡大一點……」聲音越來越小,害得我支耳朵也沒能聽清楚後面的話。
程鸞兒朝著太子和一干紈褲狼友行禮致意之後,便含著春波蕩漾一般的笑意,朝著這邊走來。
「房公子,小妹可以坐這裡嗎?這些地方似乎都滿了。」清脆如若黃鶯夜歌的聲音著實誘人。本公子極力保持住正人君子的形象,趕緊讓了讓:「不敢當,小姐請坐。」我把屁股挪開,坐到了另一個案几上。
「俊哥兒,我呢?」李漱很是賢良淑德地朝著我淡笑,語氣溫柔得如同春花秋月一般富有詩意,可是我看到了她豐潤的紅唇間,虎牙上溢射出來的寒光。李漱站了起來,她的位置被李治那根牆頭草和李慎那乖娃娃給霸佔了去,分明就是故意的。李治一個勁地朝我擠眼。很猥瑣的笑容,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不止是他,整個後廳的目光全聚到了我身上,一個二個興災樂禍,李業詡那王八蛋更讓我生氣,竟然高聲道:「俊哥兒,坐中間得了,給倆位小姐讓座,這可是天大的榮幸。」哈哈哈,淫笑聲此起彼伏,我靠,這貨根本就是落井下石的禽獸!人渣!
「有何不可。若是李兄想來坐,小弟讓你如何?」本公子長身而起,虎軀一震,朗聲笑道,李漱立即霸掉了我的位置,很體貼地道:「莫跟李家哥哥一般見識,分明就是眼紅。」李漱這句話果然姜辣,強大的哄笑聲中,李業詡臉色發烏。強顏歡笑吭哧倆聲,敗走麥城,借尿遁去茅房面壁羞愧去也。
我只能坐在了倆個位置之間,左邊,是剛打贏了一仗,一臉得意,巧笑嫣然的李漱,右邊,則是同樣保持著笑顏,暗中卻咬碎銀牙的程鸞兒,坐在中央的本公子實在是,又喜又憂,喜的是倆漂亮妞對咱都還不錯,自個粘了上來,憂的是,萬一倆個丫頭吵起來,第一個倒霉的便是本公子。
還好,紈褲們又被節目吸引了過去,正在行酒令作詩,此起彼伏的叫好聲,或者是嘲弄聲,「公子請酒。」程鸞兒端杯遞我手中,干了。立即聽得左邊一聲悶哼,然後就是李漱嬌媚入骨地低喚:「俊哥兒,來嘗嘗這個菜,可好吃得緊,別光顧著飲酒,當心傷了身子。」
一左一右,明爭暗鬥,說話如同子彈出膛,還偏偏不見硝煙瀰漫,他媽的,簡直就是把本公子放火爐子上烤著玩——
「房賢弟何在?!」太子哥發啥子神經,想救我脫離苦海?趕緊起身應是:「小弟在此,不知殿下喚我何事。」
「你可也算得上是程府的半個人了,今日我等行酒令,程家幾兄弟可是把賢弟拉出來做擋箭的,哈哈哈……」太子哥很得意地翹起手指頭指著一干正朝我擠眉弄眼的青春版程叔叔。我靠,不是吧?